甄愛打開電話通訊錄,手指劃過為數不是很多的電話聯系人,很快便找到子健的電話號碼。
甄愛猶豫了,這號碼還是春節前那次在星巴克見面時,子健搶過甄愛的手機,非要存進去的。
他的理由讓甄愛無法拒絕:“至少現在,我是你的哥哥,你還可以像小時候一樣依靠的親人,是嗎?”
“哥哥,”甄愛默念著這兩個字眼,這對她而言,已經很陌生了。
往事雖痛和無奈,但終究要面對,她明白躲得開子健,但終究躲不過親情。
想起那段兩小無猜的時光,甄愛的心里竟有一絲隱隱的酸楚。
她拍了拍胸口,平復了一下心情,手指在那串寫有“林子健”的電話號碼上停留了半天,才下了決心似的撥了過去,她惴惴不安地等待著,電話那一端音樂聲響了很久。
云南邊界瀾滄小城的一家酒店,陳設簡單的房間一片昏暗,床頭一盞燈微亮,燈下的一片光暈中,一只酒瓶中棕黃色液體發出琥珀樣的光澤,只剩下半瓶了。
正在睡夢中的子健隱約聽到了電話的鈴聲,他睡意朦朧地從床頭柜上摸到手機:“喂——”他的聲音含混不清。
“喂”對方的聲音雖然很輕,聽起來很猶豫,熟悉的感覺卻讓他一下便清醒了不少,他拿過床頭的手表瞥了一眼,夜里12點多了!
這么晚了,甄愛不會有什么事吧?他脫口而出:“你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口齒有一些含混不清。
甄愛仿佛隔著話筒都感受到了子健的宿醉,也聽出了子健聲音里的焦急。
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沒什么事,只是春節回去沒有看見哥哥,問候一聲。”
“哦,我在云南。”子健換了個姿勢,放松了許多,突然他覺得很奇怪:“問候?!現在可是夜里12點多,這么晚了還沒睡,你真的不是有什么事吧。”
“怎么?你的夜生活一向不是很豐富嗎?不會這么早就睡了吧?”甄愛不知是在挖苦,還是在調侃。
子健苦笑了一下,甄愛出嫁前那段時間,自己確實是夜夜在酒吧喝到酩酊大醉,深更半夜回家,酒后失態給家人帶來多少困擾,自己完全不知。難怪她會這么問。
聽不到子健的回答,甄愛自說自話:“哥哥,上次見面,你在咖啡廳里和我說的那些話,我想了好久,從小到大,在我心里,你都是我最親最親的人,緣分讓我們成了兄妹,這一輩子,不管什么時候,你都是我最好的哥哥。我......我沒有恨過你,我的困擾不是你給我帶來的,你也不要怪自己,你要是愿意,我們還做回兄妹,像小時候那樣,多好啊。”甄愛的聲音有些哽咽:“何必相思苦,往事做罷休。”
半晌,她都沒有聽到子健的聲音,“我知道我沒資格強迫你接受,但我真的無法面對我們的另一種關系,我也真心希望你找到自己的幸福。你再好好想想,我等你的電話。”她一口氣說完,掛斷了電話。
子健回過神來,再撥過去的時候,聽到的卻是:“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她這么晚打電話來,原來就是為了說這一番話。
他悵然地掛斷了電話,苦笑了一下,即便接通了,他又能對甄愛說什么?難道對她說:“妹妹你還是像小時候那么天真。何必相思苦,往事做罷休?世人都以為‘不怕知音難求’,他們又怎么知道,林甄愛只有一個。”
他無聲地在心里嘆了口氣,說了又怎樣,只會增加她的困擾。
子健的睡意全無,他的頭此時昏昏沉沉,胃里也很不好受。
他翻到手機文件夾,那里鎖著他的秘密。他點開了那張唯一的照片,放大了仔細地端詳,那個百合花一樣寧靜的女子正對著他淡淡地笑著……
甄愛并沒有意識到自己關掉了手機,春節回家,這番話就一直憋在心里,本想和子健好好談談,他覺得子健這么多年的心結,應該解開了。
可是在家里住了三天,都沒有見到他的影子。她不知道自己如果面對子健,能不能說得這么流利,這么痛快,不知怎么,想說的話終于說出了口,她的心里卻還是像裝滿了什么似的沉甸甸的。
她端起水杯一口氣喝完,讓自己的心緒慢慢平復。她的目光又停留在手里的胸針上。
云南?子健在云南,看來他并不知道禮物這件事。
甄愛記得,每年自己過生日,子健都會寄禮物過來,她雖然從沒有看過他寄的是什么,但是寄件人的姓名、地址都可以看到,可是這個......她忽然覺得這禮物送的有些蹊蹺,那又會是誰呢?
她又仔細看了看那個黑色塑料包裝袋上的地址,只有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本市同城”。這樣的包裹也有快遞公司給寄送嗎?
本市同城?芷卉?不可能,孿生一樣的姐妹,怎么會讓禮物弄得那么生分?
吳思遠?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鏈,也不是。
那還有誰呢?她覺得自己的腦袋里已經擠滿了問題,既然送禮物,總該有個提示吧。
提示!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翻過胸針仔細看,果然有字!
她仔細地看,是兩個花式的英文字母“S.H”,她認得,這是尚都旗下一家珠寶設計室的標志,“S”代表的是“尚都”,“H”就應該是“皇甫”這個姓氏的首字母。
她想起來了,聽閨蜜說過,皇甫昊宸畢業于英國的帕森斯設計學院,專修的正是珠寶設計專業,熟門熟路,主持自己集團旗下的珠寶設計室理所應當。
可是自己與皇甫昊宸只是一面之緣,不,確切說只是一夜之緣,這也不是他送自己這么貴重的禮物的理由,而且偏又是情人節這么個日子。
如果說有理由,那是再明白不過了,這個總裁大人怕是犯了什么“公子病”,可是他還不至于荒唐到對自己這個“昨日黃花”感興趣吧!
她的眼前不禁浮現皇甫昊宸那似笑非笑的臉:“你大概不知道自己喝多了有多瘋狂吧?”
果真如此,那次在酒店自己宿醉成那個樣子,沒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擔憂未罷疑慮又起,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歡百合花,還費盡心思,投其所好,到底要干什么呢?
甄愛想的頭都痛了,卻也理不出頭緒,恐怕謎底就在這個手機號碼里,甄愛又拿起手機,才發現已經關機了。
她苦笑著搖了搖頭,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才能不再害怕面對子健。
她打開手機,找到剛才撥打過的那個電話號碼,重又撥了過去,依舊是那個職業化的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無法接通,請稍后再撥。”
這都是什么孽緣呀,甄愛沮喪地想。
腦子里亂糟糟的,她索性把心一橫,不管怎樣,送自己禮物的人是誰總算知道了,誰也不能確定未來,是福是禍,躲是躲不過去,總是要面對的。
她站起來,輕聲對自己說:“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