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俺想回娘家一趟！”

“啥？”楊氏聲音突然拔高，嚇得皮皮瘦瘦小小的肩膀抖了一下，縮到沈玉蘭懷里。

楊氏那根指甲縫兒黑乎乎的食指差點指到沈玉蘭鼻子上：“回娘家干啥？家里這么多活計不用干啊？俺們老王家虐待你了嗎？”

“娘，俺沒這意思，這不是好長時間沒去看過俺爹娘了！”大嫂三弟妹四弟妹，哪個回娘家回的不勤快？

也就只有她，今年就回了娘家一趟，還被楊氏挑毛病挑了好些天。

楊氏依舊橫眉冷對，沒有松口。

沈玉蘭內心十分憤怒，面上卻沒表現出來，語氣落寞道：“娘，發財去當兵了，俺知道咱家不容易，俺把該干的活計干完，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王發財的爹王樹榮聽沈玉蘭提及二兒子，面上有一瞬間的尷尬，又想到王發財是為了其他幾個兒子，才被征兵，對沈玉蘭有些愧疚。

隨即發話：“行了，老二家的就是回娘家一趟，現在地里頭不忙，不讓回去還以為咱們王家苛責兒媳婦兒呢。”

楊氏這才不冷不熱的哼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飯后，沈玉蘭幫忙收拾完碗筷，把掙的銀子揣進兜里，帶著皮皮出門了。

楚妍這邊，一家三口打算今天下午一起上山，趁著沒到秋收的時候，多挖一些山藥。

正準備出門的時候，沈玉蘭來了：“妹子，你們這是要上山？”

看楚妍三人背著背簍，沈玉蘭問道。

“是啊，蘭姐你也要出門？”

“對啊，俺回娘家一趟，之前存在你這兒的錢，俺想拿回去，好幾個月沒回娘家了。”說起來回娘家，沈玉蘭面上掛著輕松的笑容，那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你等一下啊，我這就去給你拿！”

不一會兒，楚妍從房里出來，順帶給沈玉蘭拿了點山藥：“也給叔叔嬸子嘗嘗山藥，吃點挺補身體的！”

沈玉蘭挖的山藥昨天全都賣了，這些都是楚妍他們的。

她頓時感動的不知道說什么好，好一番道謝。

送走沈玉蘭，楚妍對二老道：“爹，娘，咱們走吧！”

三人一起背著背簍，經過村子里坑坑洼洼的小路，往山上走去。

路上遇到村里人，不知是不是昨天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說開了，王家要做點生意，還是王老石徹底從王大壯當兵的陰影里走了出來，一心多掙點錢，給兒子捎過去。

王老石和田氏整個精神頭都變了，變得不再死氣沉沉。

路遇村民，王老石笑著打招呼：“下地去啊？田里活計忙完了嗎？”

“快了，這幾天除除草，就差不多了，你們這是干啥去？”

“上山挖野菜，摘野果子，要不俺們家地少，冬天沒吃的。”

“可不就是，俺們忙完也得趕緊上山，存點山貨。”

這樣的生活是村民們的日常，除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要不是特別懶惰的人家，都不會閑著。

大家伙兒都會充分利用農閑的時間，壯勞力出去打短工，女人孩子們還有老人們，上山尋能吃的東西。

所以隨著田里的活計忙的差不多，山上的人越來越多了。

為了盡可能避免被人發現，王老石帶著二人尋的都是偏僻的地方。

“爹，你對山上這么熟悉啊？”楚妍很是佩服，哪里有什么吃的，有什么野果樹，王老石了如指掌。

田氏錘了錘酸疼的腰：“可不是，你爹年輕的時候能干的很，他總能找到別人找不到的好東西。”

說這話的時候，田氏面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王老石也笑了，扶了一把田氏：“說讓你歇著，你偏要上山。”語氣里滿是寵溺。

“沒事兒，俺不累，多干干活才有勁兒呢。”之前兒子在家，太勞累的活兒不讓他們干，現在就剩他們老兩口和一個兒媳婦兒，不干怎么辦呢？

他們二人就想身體好好的，多掙點錢，等兒子回家。

王老石拗不過田氏，只能半攙扶著，盡量不往山上爬太多。

嘴里念念叨叨的給楚妍講以前的故事：“年輕的時候，俺一有空就上這錦山，你娘懷大壯的時候，嘴饞，日子又不好過，我就來山上尋野雞蛋野果子啥的，運氣好的時候還能碰到野雞野兔子呢。”

“可不是，雖說你爹沒有別的兄弟，就他一個，可是啊，俺跟他過日子，心里頭踏實！”

楚妍竟然有些羨慕，時間越長，越羨慕王老石和田氏相濡以沫的愛情。

遠在數百里之外的某個山溝里，搭建著一個個簡易的帳篷。

濃郁的血腥味陣陣傳來。

帳篷外圍一里處，一隊隊哨兵來回巡邏。

除哨兵外，其余士兵筋疲力盡的癱在地上，喘著粗氣兒。

大夫模樣的人，背著藥箱子來回穿梭于傷兵之間。

他們剛剛經歷過一場戰爭，雖然勝了，但也損失慘重，重傷的人尤其多。

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個約莫二十多歲的士兵，臉上滿是泥土和血跡，背靠大樹，目光憂傷。

他的旁邊，另外一個士兵稍微瘦一些，手臂包扎著的白布滲出血跡。

他疼的呲牙咧嘴，不忘對旁邊的士兵說：“多虧你了啊，大壯，要不然俺這條小命兒就丟在戰場上了。”

對方嘆了口氣，轉頭看向他：“以后小心點，戰場上刀劍無眼，家里還有老有小呢。”

這兩個士兵不是別人，正是被征兵的王大壯和王發財。

這次朝廷臨時征兵，確是因為邊關形勢嚴峻。

他們這些新兵根本沒有來得及訓練，就被拉上了戰場，可想而知，和敵軍打個平手，是用一具具尸骨堆砌出來的。

“也不知道家里咋樣了？”王發財想起家里的妻兒，眼眶濕潤了。

經歷這場戰爭，村里好多一起來的人，沒能回來，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或者見到親人。

哀傷的氣氛彌漫在這處軍營中，如果不是被逼無奈，誰愿意在戰場上拼殺呢？

錦山村的平靜，是前線一具具尸骨換來的，是一個個親人，血肉之軀拼死殺出來的。

消息閉塞的時代，楚妍三人并不知道王大壯身上發生的一切。

和前線的緊張截然不同，他們發現了一只野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