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樓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只覺得全身筋肉疼痛不已，好像自己就是一個破碎的瓷器被勉強的拼接在一起。

待他略微清醒一些之后，他看到了滿地的篷車碎片、痛苦呻吟的四名秘衛大漢、車夫，還有三匹馬，另外一輛篷車上下來的幾名秘衛，旁觀路人，還有，聞訊而來的宮城北門守衛。

又搞砸了，他很惱怒，吼了出來：“賊人呢？為什么不追？”

一個膽子大一點的秘衛避開校尉眼里噴出的怒火，低聲說到：“他們駕著一輛戰車逃跑了，我們沒有馬追不上。”其實他想說，我們追上恐怕只是去送死。

“什么？戰車？”吳樓以為自己腦袋摔壞了。

“就是以前戰場上使用的那種戰車，雙座的，青銅戰車。”

望了望其他人，他們都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吳樓有點抓狂了，都什么年代了，從趙武靈王興起的胡服騎射浪潮之后，戰車都已經被各國淘汰得差不多了！

現在卻有人告訴他，大梁鬧市區跑出了一輛戰車，還是青銅的！

“還追嗎？”膽大秘衛又問了一句。

“找人跟著去看看吧，萬一有什么發現呢?！眳菢菙[了擺手，再說還要給上峰一個交代呢。

幾個沒有受傷的秘衛和膽大的秘衛徒步朝著戰車逃逸的巷子蹣跚走去。

吳樓惱怒的踢了靠得近的倒地馬匹一腳，無辜的動物似乎嗚嗚的哭泣著。

吳樓命人收拾殘局，又派宮城守衛押著魏牙的兩名手下往秘衛府衙走去。

他慢悠悠的跟在后面，一來是他周身疼痛想快也快不了，二來他開始覺得這些事都沒法交代了。

......

秘衛署一直以來都是魏王親自掌管的，直到最近一年才給了太子，太子雖然名義上命令右相掌管，但其實秘衛的將軍也只向太子一人匯報。

十天前，將軍突然下令將敖堡聯絡處監控起來，并且把聯絡處比鄰的數家店鋪都趕走了。

聯絡處的掌柜已經屈服了，表示愿意好像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一樣繼續作他的掌柜，而其他人則被囚禁了起來，換成了秘衛安插的人。

吳樓正好被分配了去領導這個監控任務，他收到的指令是，監控所有來聯絡處的可疑人員，跟蹤他們，必要時把他們抓起來。

才開始吳樓不明白這樣作有何用意，直到四天前聽另一名校尉無意中提起右相派出了一支十萬人的軍隊要奪回敖堡。

吳樓對敖堡那邊的局勢也略有了解，敖堡好比是左相的一個未被正式冊封的封地，堡主就是左相的代理人，但隨著秦軍的逼近，堡主開始有了其他打算，聽說還邀請了秦軍入駐。

左相看起來也準備放棄敖堡了，因為他沒有做出任何反應。而右相則獲得了太子的支持，并說服了魏王派兵去爭奪敖堡。既然如此，監控聯絡處，就合情合理了。

按照吳樓自己的分析，最大的可能性是敖堡可能派人來大梁游說魏國撤兵。

畢竟右相的人占領了敖堡肯定會把原來左相的人趕走，即使不趕走，秦軍必定會興兵報復，敖堡將會成為雙方爭奪的戰場。無論如何，只要仗打起來了，敖堡肯定是最大的輸家。

而右相為何要監控聯絡處呢，就是要制止撤兵的說客，不能讓說客見到任何魏國官員。畢竟最近這些年來，魏國和其他五國一樣被秦國的行人署游說團隊搞得狼狽不堪。

秦國行人署揮灑重金收買各國大臣，幾乎到了可以左右各國重大國策的地步了，一旦有人提出對秦國不利的外交方案比如再次合縱，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人跳出來反對，最后方案就不了了之。

右相肯定不愿意如此重大的軍事行動不是在戰場上分出了勝負，而是在朝堂上就被否決了。

果不然，吳樓的猜想被證實了，經過幾天一無所獲的監控之后，昨日突然來了四個人，掌柜按照秘衛的要求和其中一人在天井中展開了談話，秘衛則隱藏在房間里舒舒服服的聽完了他們所有的談話，對方就是來求見左相并游說撤軍的。

按照秘衛將軍的要求，對四人可以直接拿下審問，也可以先跟蹤再視情況而定。吳樓毫無猶豫的選擇了后者，因為他不止聽命于將軍，還得聽命于左相。

左相是沒法插手秘衛的，但暗地里有多少人收到了左相的賄賂呢，吳樓不知道，但吳樓知道自己是拿了左相很多好處的。

吳樓一開始以為左相派人賄賂自己，就跟左相賄賂內侍一樣，是為了探聽魏王的喜好、出行，以便提前準備從而討得魏王歡心。

而秘衛的確有不少機會能提前得知魏王的行動計劃，比如到逢澤圍獵啊、到鴻溝巡游啊。

敖堡是左相的未名封地，即使它即將被秦軍占領，那也是過一天算一天，說不定秦軍要好幾年以后才占領敖堡呢！怎么能讓右相提前霸占了去！

左相得知秘衛監控了聯絡處，派人來跟吳樓說，如果有人從敖堡來，不一定要把他們送到相府來，左相在這個關鍵時刻也不想見他們以免授人以柄，但是他們帶來的消息一定要傳到左相府。

左相的要求給了吳樓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首先讓掌柜去套話，如果能直接套出來當然最好了；其次找地方制服來人，審訊他們獲得他們帶來的消息；然后把他們投入秘衛的大牢；最后找機會把消息傳遞給左相的聯絡人。

昨日的事情按照吳樓的構思逐步展開，但卻沒有一件事情如愿。

首先，掌柜啥都沒有問出來，當然了，沒有任何使者會傻到把事情跟一個素未謀面的掌柜說出來的。

其次，掌柜指引來人去找左相的廢棄管家魏牙。吳樓想起他幾天前去找魏牙要求配合的時候，魏牙才開始還不愿意并且搬出左相來抵擋。

吳樓怒了，“反正我也是替左相辦事的，不要怪我！”，魏牙被教訓一頓之后馬上服軟了。

魏牙按計劃假裝帶對方四處找人幫忙，為了表演得真實一些，吳樓又找人到張輅的家里大鬧了一場，魏牙在四處碰壁之后不得不把對方帶到最后的目的地--黑市去了。

然而，對方在黑市的表現比在張輅家的表現更令人震驚，那個人竟然打敗了黑市的幾名高手，黑市的頭兒并沒有收到過無論如何要把對方留下的命令，只好任由對方離開了。

還好，吳樓安排了保底的計劃，他在工坊區入口安排了數百名秘衛，哪知帶隊的小隊長提前發動了進攻，對方跑掉了。

于是，吳樓的噩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