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大和皮二原本是混跡于黃河北岸魏國汲城街頭的盜賊，當秦軍逼近汲城之時，兄弟倆聽說了秦國法度森嚴，偷盜者動輒處以勞役和黥刑。

雖然魏國李悝所制《法經》里規定路上撿到錢放自己口袋的也要挖膝蓋骨，可是以兄弟倆多年來的經驗表明，挖膝蓋骨只是說著玩玩的，但是秦法可不是鬧著玩的。

雖然多年來也頗有斬獲，但錢來得快去得也快，于是兄弟倆毫無牽掛的來到了敖堡。

敖堡沒有官府，按理來說簡直就是盜賊的天堂，但兄弟倆卻尷尬的發現無人可偷。

城西的富戶雇傭了大量看家護院的保鏢，想偷他們無疑是老壽星嫌命長；而敖堡本地的貧民和外來的流民，基本都是靠堡主府施舍的一日兩餐過活，他們身上有值得偷的東西嗎，估計他們自己也很想知道。

在汲城的時候，酒樓茶肆賭場娼館這樣有錢人出沒的地方倒是下手就必有收獲，但敖堡的這些場所全都是兄弟會的天下，兄弟倆曾經看到幾位同行因為行竊被斬斷手指后趕出了敖堡。

無奈之下，兄弟倆只好暫時放棄了老本行，先加入兄弟會以求混個溫飽。

兄弟會是一個混日子的好地方啊，兄弟倆分配到的任務就是在公共場合四處閑逛打探消息，沒收獲的日子晚餐是一碗粥一個饃，有收獲的日子頂多晚餐再加一個饃。

其他人的日子就是這么清苦的，不過皮家兄弟的日子就過得有滋有味多了，因為天天都能見到一些富人，雖然不能下手行竊技癢得很，但多年來熏陶出的察言觀色討好賣乖種種技能，幫富人跑跑腿打打下手也能吃上一些酒肉，于是他們在周圍一眾菜色的兄弟會成員中顯得出類拔萃鶴立雞群。

這一日晚飯之后，兄弟倆在一個無人的院子里，背靠一棵大樹納涼，望著天上被諸多云朵遮遮掩掩的晚霞，兩人打開了話匣子。

“好久沒練功了，腰身都粗了啊?！逼ご蟾懈诺馈?

“三天不練手藝生啊，古人說得好啊，拳不離手，曲不離口?！逼ざ哺锌恼f。

“今天要不是你拉著我，我差點就...”皮大說到這里，張望了一下四周。

“我說哥，咱們要有志氣啊，以前在那邊的時候，那種人哪里值得我們出手啊。”

“敖堡哪有什么大戶啊，將就著點，再不練，只怕以后都不敢出手了?！?

“嘿嘿，那天有個財主，不還邀請我們去給他做事。真逗，也不怕引狼入室？”

“誰是狼啊，怎么說話的呢。”皮大不樂意了，“我給你講過的一個故事，就是我聽一個說書的講過的，你還記得不？”

“記得記得，有一個叫盜拓的大盜頭領，手下有九千人，穿室破戶，搶人牛羊，掠人妻女，生起氣來連諸侯都敢打，橫行天下，真是我輩之楷模啊。”

“哎，你說，要是兄弟會也能這樣威風該有多好，哪知兄弟會就是一個慈善長者啊，晉老不知道是哪里來的貴族還是富豪，錢多了沒處花吧?！?

“噓，哥，不要被人聽到了?！?

皮大閉上眼睛，想要裝出一個恬淡的表情，但怎么也按捺不住內心的躁動。

皮二看著皮大糾結的表情，想了想，還是說了。

“哥，其實我有一個想法?！?

“說。”皮大閉著眼睛說到。

“你看看這個”，皮二從懷里掏出一件物事。

皮大不耐煩的睜開眼睛，一看之下，頓時就圓了，“弟啊，你還說拉著我，你小子...”

皮二作勢要去捂皮大的嘴，皮大心虛的閉上嘴，又四下里望了望，見到沒人才放下心來。

兩人站起身來，走了兩圈，換了一個樹再次坐下靠了上去。

“這是魏軍的？”

“嗯，前幾日不是有魏軍使者前來勸降嗎？堡主府的管事帶他們去了城北的一家娼館，那天我正好溜達去了那里，我就順了兩套他們的衣服。我發誓，絕對沒有拿錢?！逼ざ靡獾恼f到。

“嗯，只是丟了衣服，倒沒什么，可能認為是雜役拿去漿洗的時候搞丟了。”皮大說，“但是這東西，你拿來有什么用呢？”

“這個，我一會再說。”皮二本想賣了個關子，但看著皮大冒火的眼神，只好開口說到：“我今晚要去干票大的，去不去？”

“我可不想被人剁手剁腳，然后趕出堡去。”

“我要去的這個地方，即使被人發現了，恐怕也是稱贊的人更多！”

皮大皺著眉頭。

“秦人驛館！”皮二低聲說到。

“你瘋了？秦人都是惡魔，一旦被發現，只怕會直接處死！”皮大一下子站了起來。

皮二站起來，貼近皮大的耳朵說到：“哥，你還不知道吧，秦人使團跑了?！?

皮大滿腹疑慮的看著皮二。

皮二點點頭，說：“跑了，好幾天了?！?

“看來秦人是偷偷跑的，外面都還不知道。而且走的很急，應該有大批物資留下?！逼ご蟮拇竽X迅速運轉起來。

“是啊，我們都不用指望秦人留下金銀珠寶，想想看，他們百來號人，光是把常用物品拿去賣掉，就夠我們賺一把的了。”

皮大點了點頭。

“驛館對面有一個堡主府指派的監視人，他偷偷找過我去幫忙喂養秦人留下的馬匹，這本是一筆大大的財富，不過我可不敢打它們的主意?！逼ざ终f，“我從他那里偷偷拿了秦人驛館的鑰匙，自己打造了一把，今晚我們大大咧咧的進去，呵呵?！?

皮大沒有問監視人哪里來的秦人驛館鑰匙，反正對他們這些盜賊來說，有鑰匙自然更好，沒有的話也就是多花一點時間而已。

皮大熱情的攬著皮二的肩頭，說：“弟啊”。

皮二一副獻媚的神情等著夸獎。

皮大用另外一只手在皮二頭上狠狠的敲了一下，說：“好幾件大事，瞞著我好幾天，翅膀長硬了??！”

***

兩人站在團長廂房里，手持火把繞著房間走了一圈。皮二摸著被皮大敲過還留著痛意的頭皮，說到：“這秦人的團長，也太寒酸了吧?！?

“早就聽說秦人的官兵待遇相差不大，以前還不大信，今天看來還真是差不多?！逼ご蟾锌?，又說：“看了一圈了，沒啥值錢的玩意兒啊?！?

“別急，后面還有庫房呢”皮二開門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