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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過新年
  • 亦我 劉一之 (日)矢野賀子
  • 4438字
  • 2019-12-27 16:53:59

“早期北京話珍稀文獻集成”序

清民兩代是北京話走向成熟的關(guān)鍵階段。從漢語史的角度看,這是一個承前啟后的重要時期,而成熟后的北京話又開始為當代漢民族共同語——普通話源源不斷地提供著養(yǎng)分。蔣紹愚先生對此有著深刻的認識:“特別是清初到19世紀末這一段的漢語,雖然按分期來說是屬于現(xiàn)代漢語而不屬于近代漢語,但這一段的語言(語法,尤其是詞匯)和‘五四’以后的語言(通常所說的‘現(xiàn)代漢語’就是指‘五四’以后的語言)還有若干不同,研究這一段語言對于研究近代漢語是如何發(fā)展到‘五四’以后的語言是很有價值的。”(《近代漢語研究概要》,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然而國內(nèi)的早期北京話研究并不盡如人意,在重視程度和材料發(fā)掘力度上都要落后于日本同行。自1876年至1945年間,日本漢語教學的目的語轉(zhuǎn)向當時的北京話,因此留下了大批的北京話教材,這為其早期北京話研究提供了材料支撐。作為日本北京話研究的奠基者,太田辰夫先生非常重視新語料的發(fā)掘,很早就利用了《小額》《北京》等京味兒小說材料。這種治學理念得到了很好的傳承,之后,日本陸續(xù)影印出版了《中國語學資料叢刊》《中國語教本類集成》《清民語料》等資料匯編,給研究帶來了便利。

新材料的發(fā)掘是學術(shù)研究的源頭活水。陳寅恪《〈敦煌劫馀錄〉序》有云:“一時代之學術(shù),必有其新材料與新問題。取用此材料,以研求問題,則為此時代學術(shù)之新潮流。”我們的研究要想取得突破,必須打破材料桎梏。在具體思路上,一方面要拓展視野,關(guān)注“異族之故書”,深度利用好朝鮮、日本、泰西諸國作者所主導編纂的早期北京話教本;另一方面,更要利用本土優(yōu)勢,在“吾國之舊籍”中深入挖掘,官話正音教本、滿漢合璧教本、京味兒小說、曲藝劇本等新類型語料大有文章可做。在明確了思路之后,我們從2004年開始了前期的準備工作,在北京大學中國語言學研究中心的大力支持下,早期北京話的挖掘整理工作于2007年正式啟動。本次推出的“早期北京話珍稀文獻集成”是階段性成果之一,總體設(shè)計上“取異族之故書與吾國之舊籍互相補正”,共分“日本北京話教科書匯編”“朝鮮日據(jù)時期漢語會話書匯編”“西人北京話教科書匯編”“清代滿漢合璧文獻萃編”“清代官話正音文獻”“十全福”“清末民初京味兒小說書系”“清末民初京味兒時評書系”八個系列,臚列如下:

“日本北京話教科書匯編”于日本早期北京話會話書、綜合教科書、改編讀物和風俗紀聞讀物中精選出《燕京婦語》《四聲聯(lián)珠》《華語跬步》《官話指南》《改訂官話指南》《亞細亞言語集》《京華事略》《北京紀聞》《北京風土編》《北京風俗問答》《北京事情》《伊蘇普喻言》《搜奇新編》《今古奇觀》等二十余部作品。這些教材是日本早期北京話教學活動的縮影,也是研究早期北京方言、民俗、史地問題的寶貴資料。本系列的編纂得到了日本學界的大力幫助。冰野善寬、內(nèi)田慶市、太田齋、鱒澤彰夫諸先生在書影拍攝方面給予了諸多幫助。書中日語例言、日語小引的翻譯得到了竹越孝先生的悉心指導,在此深表謝忱。

“朝鮮日據(jù)時期漢語會話書匯編”由韓國著名漢學家樸在淵教授和金雅瑛博士校注,收入《改正增補漢語獨學》《修正獨習漢語指南》《高等官話華語精選》《官話華語教范》《速修漢語自通》《速修漢語大成》《無先生速修中國語自通》《官話標準:短期速修中國語自通》《中語大全》《“內(nèi)鮮滿”最速成中國語自通》等十余部日據(jù)時期(1910年至1945年)朝鮮教材。這批教材既是對《老乞大》《樸通事》的傳承,又深受日本早期北京話教學活動的影響。在中韓語言史、文化史研究中,日據(jù)時期是近現(xiàn)代過渡的重要時期,這些資料具有多方面的研究價值。

“西人北京話教科書匯編”收錄了《語言自邇集》《官話類編》等十余部西人編纂教材。這些西方作者多受過語言學訓練,他們用印歐語的眼光考量漢語,解釋漢語語法現(xiàn)象,設(shè)計記音符號系統(tǒng),對早期北京話語音、詞匯、語法面貌的描寫要比本土文獻更為精準。感謝郭銳老師提供了《官話類編》《北京話語音讀本》和《漢語口語初級讀本》的底本,《尋津錄》、《語言自邇集》(第一版、第二版)、《漢英北京官話詞匯》、《華語入門》等底本由北京大學圖書館特藏部提供,謹致謝忱。《華英文義津逮》《言語聲片》為筆者從海外購回,其中最為珍貴的是老舍先生在倫敦東方學院執(zhí)教期間,與英國學者共同編寫的教材——《言語聲片》。教材共分兩卷:第一卷為英文卷,用英語講授漢語,用音標標注課文的讀音;第二卷為漢字卷。《言語聲片》采用先用英語導入,再學習漢字的教學方法講授漢語口語,是世界上第一部有聲漢語教材。書中漢字均由老舍先生親筆書寫,全書由老舍先生錄音,共十六張唱片,京韻十足,殊為珍貴。

上述三類“異族之故書”經(jīng)江藍生、張衛(wèi)東、汪維輝、張美蘭、李無未、王順洪、張西平、魯健驥、王澧華諸先生介紹,已經(jīng)進入學界視野,對北京話研究和對外漢語教學史研究產(chǎn)生了很大的推動作用。我們希望將更多的域外經(jīng)典北京話教本引入進來,考慮到日本卷和朝鮮卷中很多抄本字跡潦草,難以辨認,而刻本、印本中也存在著大量的異體字和俗字,重排點校注釋的出版形式更利于研究者利用,這也是前文“深度利用”的含義所在。

對“吾國之舊籍”挖掘整理的成果,則體現(xiàn)在下面五個系列中:

“清代滿漢合璧文獻萃編”收入《清文啟蒙》《清話問答四十條》《清文指要》《續(xù)編兼漢清文指要》《庸言知旨》《滿漢成語對待》《清文接字》《重刻清文虛字指南編》等十余部經(jīng)典滿漢合璧文獻。入關(guān)以后,在漢語這一強勢語言的影響下,熟習滿語的滿人越來越少,故雍正以降,出現(xiàn)了一批用當時的北京話注釋翻譯的滿語會話書和語法書。這批教科書的目的本是教授旗人學習滿語,卻無意中成為了早期北京話的珍貴記錄。“清代滿漢合璧文獻萃編”首次對這批文獻進行了大規(guī)模整理,不僅對北京話溯源和滿漢語言接觸研究具有重要意義,也將為滿語研究和滿語教學創(chuàng)造極大便利。由于底本多為善本古籍,研究者不易見到,在北京大學圖書館古籍部和日本神戶市外國語大學竹越孝教授的大力協(xié)助下,“萃編”將以重排點校加影印的形式出版。

“清代官話正音文獻”收入《正音撮要》(高靜亭著)和《正音咀華》(莎彝尊著)兩種代表著作。雍正六年(1728),雍正諭令福建、廣東兩省推行官話,福建為此還專門設(shè)立了正音書館。這一“正音”運動的直接影響就是以《正音撮要》和《正音咀華》為代表的一批官話正音教材的問世。這些書的作者或為旗人,或寓居京城多年,書中保留著大量北京話詞匯和口語材料,具有極高的研究價值。沈國威先生和侯興泉先生對底本搜集助力良多,特此致謝。

《十全福》是北京大學圖書館藏《程硯秋玉霜簃戲曲珍本》之一種,為同治元年陳金雀抄本。陳曉博士發(fā)現(xiàn)該傳奇雖為昆腔戲,念白卻多為京話,較為罕見。

以上三個系列均為古籍,且不乏善本,研究者不容易接觸到,因此我們提供了影印全文。

總體來說,由于言文不一,清代的本土北京話語料數(shù)量較少。而到了清末民初,風氣漸開,情況有了很大變化。彭翼仲、文實權(quán)、蔡友梅等一批北京愛國知識分子通過開辦白話報來“開啟民智”“改良社會”。著名愛國報人彭翼仲在《京話日報》的發(fā)刊詞中這樣寫道:“本報為輸進文明、改良風俗,以開通社會多數(shù)人之智識為宗旨。故通幅概用京話,以淺顯之筆,達樸實之理,紀緊要之事,務令雅俗共賞,婦稚咸宜。”在當時北京白話報刊的諸多欄目中,最受市民歡迎的當屬京味兒小說連載和《益世余譚》之類的評論欄目,語言極為地道。

“清末民初京味兒小說書系”首次對以蔡友梅、冷佛、徐劍膽、儒丐、勛銳為代表的晚清民國京味兒作家群及作品進行系統(tǒng)挖掘和整理,從千余部京味兒小說中萃取代表作家的代表作品,并加以點校注釋。該作家群活躍于清末民初,以報紙為陣地,以小說為工具,開展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底層啟蒙運動,為新文化運動的興起打下了一定的群眾基礎(chǔ),他們的作品對老舍等京味兒小說大家的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積極影響。本系列的問世亦將為文學史和思想史研究提供議題。于潤琦、方梅、陳清茹、雷曉彤諸先生為本系列提供了部分底本或館藏線索,首都圖書館歷史文獻閱覽室、天津圖書館、國家圖書館提供了極大便利,謹致謝意!

“清末民初京味兒時評書系”則收入《益世余譚》和《益世余墨》,均系著名京味兒小說家蔡友梅在民初報章上發(fā)表的專欄時評,由日本岐阜圣德學園大學劉一之教授、矢野賀子教授校注。

這一時期存世的報載北京話語料口語化程度高,且總量龐大,但發(fā)掘和整理卻殊為不易,稱得上“珍稀”二字。一方面,由于報載小說等欄目的流行,外地作者也加入了京味兒小說創(chuàng)作行列,五花八門的筆名背后還需考證作者是否為京籍,以蔡友梅為例,其真名為蔡松齡,查明的筆名還有損、損公、退化、亦我、梅蒐、老梅、今睿等。另一方面,這些作者的作品多為急就章,文字錯訛很多,并且鮮有單行本存世,老報紙殘損老化的情況日益嚴重,整理的難度可想而知。

上述八個系列在某種程度上填補了相關(guān)領(lǐng)域的空白。由于各個系列在內(nèi)容、體例、出版年代和出版形式上都存在較大的差異,我們在整理時借鑒《朝鮮時代漢語教科書叢刊續(xù)編》《〈清文指要〉匯校與語言研究》等語言類古籍的整理體例,結(jié)合各個系列自身特點和讀者需求,靈活制定體例。“清末民初京味兒小說書系”和“清末民初京味兒時評書系”年代較近,讀者群體更為廣泛,經(jīng)過多方調(diào)研和反復討論,我們決定在整理時使用簡體橫排的形式,盡可能同時滿足專業(yè)研究者和普通讀者的需求。“清代滿漢合璧文獻萃編”“清代官話正音文獻”等系列整理時則采用繁體。“早期北京話珍稀文獻集成”總計六十余冊,總字數(shù)近千萬字,稱得上是工程浩大,由于我們能力有限,體例和校注中難免會有疏漏,加之受客觀條件所限,一些擬定的重要書目本次無法收入,還望讀者多多諒解。

“早期北京話珍稀文獻集成”可以說是中日韓三國學者通力合作的結(jié)晶,得到了方方面面的幫助,我們還要感謝陸儉明、馬真、蔣紹愚、江藍生、崔希亮、方梅、張美蘭、陳前瑞、趙日新、陳躍紅、徐大軍、張世方、李明、鄧如冰、王強、陳保新諸先生的大力支持,感謝北京大學圖書館的協(xié)助以及蕭群書記的熱心協(xié)調(diào)。“集成”的編纂隊伍以青年學者為主,經(jīng)驗不足,兩位叢書總主編傾注了大量心血。王洪君老師不僅在經(jīng)費和資料上提供保障,還積極扶掖新進,“我們搭臺,你們年輕人唱戲”的話語令人倍感溫暖和鼓舞。郭銳老師在經(jīng)費和人員上也予以了大力支持,不僅對體例制定、底本選定等具體工作進行了細致指導,還無私地將自己發(fā)現(xiàn)的新材料和新課題與大家分享,令人欽佩。“集成”能夠順利出版還要特別感謝國家出版基金規(guī)劃管理辦公室的支持以及北京大學出版社王明舟社長、張鳳珠副總編的精心策劃,感謝漢語編輯室杜若明、鄧曉霞、張弘泓、宋立文等老師所付出的辛勞。需要感謝的師友還有很多,在此一并致以誠摯的謝意。

“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找東西”,我們不奢望引領(lǐng)“時代學術(shù)之新潮流”,惟愿能給研究者帶來一些便利,免去一些奔波之苦,這也是我們向所有關(guān)心幫助過“早期北京話珍稀文獻集成”的人士致以的最誠摯的謝意。

劉?云

2015年6月23日

于對外經(jīng)貿(mào)大學求索樓

2016年4月19日

改定于潤澤公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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