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美學史
- 王振復
- 7515字
- 2019-11-29 12:07:58
第一節 佛經初譯與教義“誤讀”
中國佛教美學史的緣起,首先與印度佛教文化的初傳攸關。如果沒有大約在兩漢之際印度佛教的東傳,則無所謂中國佛教美學的發生。印度佛教初傳中土的確切時間,似尚難考定。概而言之,有所謂“三皇五帝之時”“西周”“春秋末年”“戰國末年”“秦之時”“西漢武帝之時”與“西漢成、哀之際”諸說,主要見于《弘明集》《廣弘明集》卷一、卷一一與今人湯用彤《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上冊、任繼愈主編《中國佛教史》第一卷等所引述。
諸說的共同之處在于:古時言述佛教來華,皆喜將入傳時間盡可能前推,甚而至于“三皇五帝之時”。以嚴肅的“史”,附會類于臆說、神話,當不足采信。諸說作者,自漢魏六朝至唐,大凡鋪陳其“古”,稱說神異,愈見具體。尤其西晉惠帝(290—306在位)時,天師道祭酒王浮《老子化胡經》出,所謂“老子化胡經”,即稱言老子為佛之祖而入天竺教化“胡人”,“以謗佛法”。于是道、佛爭先愈烈。信佛者大造偽書,以此自抬。亦可能因年代愈久,記憶模糊,遂離史實遠矣。盡管如此,有的亦可能在傳說、附會之際,有若干史影在。
印度佛教入漸中土諸說中,所謂“永平求法”說最為流行,而且為歷代佛教徒所津津樂道,有關記載連篇累牘。其原因,在于該說富于一定的“詩意”,可以撫慰與滿足一定歷史時期企望“自由”的焦渴的靈魂,是歷史與虛構之間的一個精彩的人文“對話”。“永平求法”說,最早出于東漢《四十二章經》:
這一記載,又大致見于東漢末年牟子《理惑論》。[165]
漢孝明皇帝即東漢初年漢明帝劉莊,年號永平,在位于公元57至75年。有關此說,有三點頗可注意:其一,按夢心理學說,大凡夜夢之境,不成邏輯,或許荒誕,而必以某生活經驗為心理觸因。明帝夜夢“神人”,身具“金色”,“項有日光,飛在殿前”,此“神人”之謂,源自《莊子》,有凌空飛行、長生不死、不食煙火的“真人”“至人”形象。如《莊子·逍遙游》所謂列御寇。此篇記述“藐姑射山”有“神人”,“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乘云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可謂神通廣大。可見明帝所夢“神人”,在經驗與心理上,是屬于“道”的。其二,“通人傅毅”憑什么說明帝所夢者為“佛”?如心中沒有“佛”的理念,又如何能判定明帝夜夢的“神人”是“佛”?可見早在漢明帝夜夢“神人”之前,傅毅已知西方有“佛”并且東傳。據《后漢書·楚王英傳》,其少時好游俠,交通賓客,晚年“更喜黃老,學為浮屠”。永平八年(65),漢明帝詔云,“楚王誦黃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潔齋三月”。楚王劉英與明帝劉莊為同時代人。《后漢書·明帝本紀》:“英常獨歸附太子,太子特親愛之。”可見,劉英尚“佛”而劉莊“或已知之”西方有“佛”。因而,湯用彤先生說,“則感夢始問,應是讕言”[166]。其三,“永平求法”說遣使三人中有“張騫”,尤為有疑。張騫(約前164—前114)為西漢武帝時人,曾先后兩度出使西域:公元前139年,在匈奴為時十載,歷盡艱辛;公元前119年即元狩四年,使烏孫,元鼎二年(前115)還漢,翌年卒。何以忽然成了東漢明帝指派的使者?難道東漢另有“張騫”?
明帝感夢求法或有其事,而非印度佛教入漸中土之始。
胡適曾云,考印度佛教入漸東土之證,須注意如下五點,“(一)第一世紀中葉,楚王英奉佛一案。(二)第二世紀中葉,桓帝在宮中祠祀浮屠老子。(三)同時(一六六),襄楷上書稱引佛教典故。(四)第二世紀晚年,長江下游,揚州徐州一帶,有笮融大宣佛教,大作佛事。(五)同時,交州有《牟子理惑論》的護教著作”,“然后可以推知佛教初來中國時的史跡大概”。[167]此說是。
據有關史料:
這是正史所載佛經入傳中土的第一條資料。伊存為大月氏王使者,西漢末博士弟子景廬受其口授浮屠經即佛經,時間在漢哀帝元壽元年即公元前2年。這一記載,為《三國志·魏志·東夷傳》所注引。文中所言“景廬”,《魏書·釋老志》作“秦景憲”。
印度佛經以“口授”方式入傳于西漢末年,其時在公元前2年,即哀帝元壽元年。大略言之,稱其入漸于兩漢之際,亦為學界所認可。
印度佛教入傳中土,經由大夏、安息與大月氏,越過蔥嶺傳入中國西北,最后到達中原。這一傳播,從一開始即為人文“誤讀”。正如本書前引,東漢初楚王劉英“學為浮屠,齋戒祭祀”,“誦黃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潔齋三月,與神為誓”,作為中國佛教史上有正史記載奉尚佛教的王族中人,已將浮屠看作與黃老同類。相傳為后人所追述的明帝感夢求法,夢神人,其身有金色,項有日光,飛在殿前等情事,畢竟將佛“誤讀”為中國傳統的神仙形象。
據比較可靠的記載,佛經入漸中土,在西漢末年。東漢有“浮屠經”的“口授”,有所謂《四十二章經》等。
一般以為,《四十二章經》是中華最早節抄和傳播的佛經。全經凡四十二篇簡短經文,其意大凡論述出家或在家修持、禪定、布施以證智慧,即得四沙門果等義。內容多與“阿含”經合。如其第三章,說十善惡業與在家修持五戒十善義,見于《中阿含經》卷四二;第七章,說惡人害賢,猶如仰天而唾而污其身,見于《雜阿含經》卷四二;第十七章,說恒念無常則疾速得道,見于《雜阿含經》卷三四;第三十二章,說勇勵精進,滅欲念以成道,見于《增一阿含經》,等等。可見,《四十二章經》可能是小乘“阿含”經義的節譯。《四十二章經序》僅稱“寫取”此經。大凡佛經名稱,都以經義標立于題,如《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總括一經主題。而《四十二章經》,卻以此經共四十二章結構為題名,不合印度佛經常式。因此,有關此經為“阿含”系的諸經節抄之說,比較可信。《出三藏記集》與《歷代三寶記》,都說此經見于《舊錄》(為晉成帝時支敏度所撰,約與道安同時),可見,大概在安譯、支譯之前,《四十二章經》作為簡易、通俗的讀物,已有譯傳。
《四十二章經》經義,以揚善懲惡而說傳統美德是一特色。“眾生以十事為善,亦以十事為惡。”“何等為十?身三、口四、意三。身三者:殺、盜、淫;口四者:兩舌、惡口、妄言、綺語;意三者:嫉、恚、疾。如是十事,不順圣道,名十惡行。十惡若止,名十善行耳”[169],此言身、口、意三業。所謂“兩舌”,搬弄是非;“惡口”,惡毒詛咒;“妄言”,訛說假話;“綺語”,阿諛奉承。而將佛道稱為“圣道”,可見確為“誤讀”,“圣道”為儒家言。《四十二章經》關于道德立佛之說,亦很顯明。“佛言:‘財色于人,譬如刀刃有蜜,不足一餐之美。小兒舔之,則有割舌之愚也’。”[170]這是比喻智、愚,言辭美麗而尖銳。又以“氣”這一中國傳統生命文化的基本范疇言說佛性,稱“佛言:‘人愚吾以為不善,吾以四等慈護濟之,重以惡來者,吾重以善往。福德之氣,常在此也。害氣重殃,反在于彼也’”,以“氣”說與成佛相關的愚智、善惡之理。這是中印文化之間所發生的一場初起而艱難的人文“對話”。“氣”是中華文化的獨特范疇與思想,始于中華原古以易筮為代表的巫術文化。印度文化與佛教本無這一范疇與理念。《四十二章經》,大約是初始“寫取”、節譯的明證。《四十二章經》又以中國先秦道家的“道”,來譯說佛教本義。問:“何為之道(按:實指佛)?道何類也?”答:“道之言,導也,導人至于無為(按:實指空)。牽之無前,引之無后,舉之無上,抑之無下,視之無形,聽之無聲。四表為大,綩綖其外,毫厘為細,間關其內,故謂之道。”這是以“道”比附于“佛”。
然而,《四十二章經》畢竟為吾中華,帶來了印度嶄新的文化觀和宗教觀,開始改變、重塑中國人的意識、靈魂和宗教信仰。其中最重要的,是“佛”等這些人文、宗教范疇的引入。《四十二章經》接著說:“佛言:‘一日行常念道行道,遂得信根,其福無量’。”[171]“信根”與“無量”等,都是嶄新的佛教概念范疇,為中華原本所無。
據南朝梁僧祐《出三藏記集》與魏晉時人所撰經序、僧傳,東漢桓帝建和二年(148),原安息國太子安世高抵達中國洛陽,始而譯經凡三十五部。現存凡二十二部,二十六卷[172]。其中主要經典有:《安般守意經》一卷,《陰持入經》一卷,《百六十品經》一卷,《大十二門經》一卷,《小十二門經》一卷,《四諦經》一卷,《八正道經》一卷,《十二因緣經》一卷,《人本欲生經》一卷,《大安般經》一卷,《五陰喻經》一卷與《阿毗曇九十八結經》一卷等。安世高所譯,多屬小乘經典,屬于“上座部”的“說一切有部”理論系統。譯者博學多聞,精于小乘“禪數”之學。僧祐《出三藏記集》稱其“博綜經藏,尤精毗曇”,“諷持禪經,略盡其妙”。安世高來華后,雅好漢語,譯筆追求本旨,偏于直譯。所譯重在定、慧二說;專在傳播止、觀法門,以“禪數”之學為要。《安般守意經注序》云,“安世高善開禪數”,是。
“禪”者,禪定、禪觀之謂。禪(Dhyāna),禪那略稱,思維修、靜慮義。心靜定于一境而內觀于心。靜即定,慮即慧。康僧會說:“夫安般者,諸佛之大乘,以濟眾生之漂流也。”又說,安譯《安般守意經》傳“四禪”之學。“一禪”,“小定三日,大定七日,寂無他念,泊然若死”;“二禪”,“棄十三億穢念之意”,“意定在隨,由在數矣。垢濁消滅,心稍清凈”;“三禪”,“若自閑處,心思寂寞,志無邪欲”,“行寂止意,懸之鼻頭”;“四禪”,“還觀自身”,“眾冥皆明”。[173]安般守意者,或釋:“安為身,般為息,守意為道”;或釋:“安為生,般為滅,意為因緣,守意為道也。安為數,般為相墮,守意為止也”;或釋:“安為定,般為莫使動搖,守意莫亂意也”。較流行的譯文是:“安為清,般為凈,守為無,意名為,是清凈無為也。”[174]“數息”“調息”,是《安般守意經》所倡言入定的重要法門。正如道安所云:“安般者,出入也。道之所寄,無往不因;德之所寓,無往不托。是故安般寄息以成守,守四禪寓骸以成定也。”[175]這便是所謂“安名為入息,般名為出息”,“出息亦觀,入息亦觀。觀者謂觀五陰,是為俱觀”。[176]安世高又譯介數法毗曇之學,如四圣諦、五蘊、六道輪回、八正道、十二因緣以及十二門禪、十二處與十八界諸說,作為佛教基本教義,都入漸于中土。
稍遲于安世高,大月氏僧支婁迦讖(簡稱支讖),于東漢桓帝末年(167)來到洛陽,譯傳印度大乘經典。其稟持法戒,以精勤著稱于世,宣示佛法,志存高遠。支讖譯經之可考者,為《道行般若經》十卷,《般舟三昧經》二卷與《首楞嚴經》二卷,凡三種。東晉道安認為,支讖所譯佛經,還有《阿阇世王經》二卷,《阿閦佛國經》一卷,《內藏百寶經》二卷,《兜沙經》一卷,《方等部古品曰遺日說般若經》一卷,《問署經》一卷,《孛本經》二卷,《胡般泥洹經》一卷與《寶積經》等,凡九種。另有《伅真陀羅所向寶如來三昧經》一卷,道安未計入。共十三部二十六卷,現存九部,《首楞嚴經》《方等部古品曰遺日說般若經》《胡般泥洹經》與《孛本經》四種支譯缺佚。僧祐《出三藏記集》添《光明三昧經》一卷,以為支讖所譯,其實系支曜所譯。
支讖所譯眾經比較重要的,是《道行般若經》(亦稱《般若道行品經》)和《般舟三昧經》二種。原由竺朔佛傳入,支讖為口譯者。般若性空之學,就此在中土流播,肇始于支讖的譯介。它體現了龍樹之前所入漸的印度大乘經義。支譯本《寶積經》《阿閦佛中經》與《般舟三昧經》,構成大部《寶積》的基本部分;《道行般若經》,是大部《般若》的主要部分;《兜沙經》,實為此后入傳的《華嚴》“序品”。雖然《道行般若經》等是最早入傳中土的大乘經典,而以流播的廣泛深遠言,實際是該書所輯入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心經》)與《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金剛經》)。
安譯與支譯,是東漢末年桓、靈二帝時期印度佛經漢譯的重要兩翼。前者重禪法,間及毗曇學之學;后者重般若性空之學。另有竺佛朔、安玄、支曜與康孟祥諸人,也來華從事佛典的譯傳。
佛經的翻譯,自東漢末到宋代,千余年間為中外佛教學者所從事的崇高事業,從一開始就有嚴肅的態度與嚴格的規范。譯經者既然是佛陀及其學說的崇信者,那么在譯事中,總是抱著一種崇拜“真理”的態度,虔誠而近乎苛刻地嚴格守持自己的譯筆,以便向中國佛教信眾傳達佛經的真諦,是必然之事。雖然佛經譯傳之初,尚未像此后大規模國家譯場那般設譯官,且分任譯主、證義、證文、書字梵學僧、筆受、綴文、證梵語(參譯)、刊定與潤文等九種職位,以便嚴格把關而不使經義走樣,但是譯經之初,譯者大凡力求忠于原著,以直譯取勝。道安的《道地經·序》,稱安世高“音近雅質,敦兮若樸,或變為文,或因質不飾”;其《大十二門經·序》說,“世高出經貴本不飾”。僧祐《出三藏記集》云,支讖譯筆“了不加飾”;竺佛朔“棄文從質”;《高僧傳》又稱支曜、康巨等輩“并言直達旨,不加潤飾”。
可見最初一批佛經譯文,都有尚“質”、輕“文”的特點。
然而,由于佛教初傳,在理念、語言與文字等方面的準備不足或嚴重欠缺,從譯事開始,便存在如東晉道安在《摩訶缽若波羅蜜經抄序》中所總結的“五失三不易”情況。道安說:
這在中國譯經史上,稱為“五失本三不易”。其大意是,五失:其一,梵、漢語法有異,只得改變語序以符漢語文法;其二,印度原典文辭尚樸素,而漢語好修辭,故有辭不達意之“失”;其三,印度佛經不厭其煩,尚說一理,每每以邏輯反復辯論,漢譯只得刪繁就簡;其四,佛經原著不乏注說講解,漢譯不得不斬蕪雜而存本真;其五,原著言述佛法,喜橫生枝節,往往重復講論,漢譯當簡約說之。三難:其一,般若經義,古奧而時俗有變,使今之漢人每每難以理解;其二,俗愚、佛智天各一方,而且印度佛典所傳,又是千年之前佛陀所宣說的微言大義,所譯欲使佛智在華入鄉隨俗,合乎中國口味,是以“上智”就“末俗”,尤為困難;其三,佛陀所說,經其弟子阿難、大迦葉等口傳,離當今已逾千載,故漢譯欲以“近意”“量裁”佛經古義,雖兢兢業業如阿羅漢,欲深悟生死之法,卻只能“平平”而已,又怎能懂得佛的勇猛精進之道呢?
這里道安所說,是一家之言。有些見解,如“胡經尚質,秦人好文”云云,未必契其實際,然而總體言之有理。佛教教義入漸之始,作為異族宗教的思想與思維,必然水土不服,一時難以生存。為求在中土站穩腳跟,日益流播,不得不“削足適履”,“謬稱知己”。安世高、支婁迦讖等“胡僧”的漢語水平,固然了得,而畢竟是“外來和尚”,以中華傳統文化的廣博深邃,如何能在較短時日之內皆了然于心呢?因而,不同程度的“誤讀”是必然的。而且,即使完全是所謂“中國通”,亦難免“誤讀”。以當時皇皇中華的文化自信,譯經力求符契中國風、中國味,也是必由之事。根本的一點是,作為民族文化思想與思維的深層部分,在譯經上,兩大民族文字語言體系往往在格格不入之際,尋求妥協與折中,做到既沖突又調和,是情理中事。
東漢末年,重要譯者還有支謙和康僧會。支謙最早譯成《無量壽經》與《維摩詰經》等。還有竺法護所譯《般若經》《華嚴經》《涅槃經》等類佛經。又,釋道安的譯經地位崇高,此不贅。
此外東漢末年,受教于安世高的嚴佛調,為漢人中第一位出家人。《出三藏記集》稱其與安玄合作翻譯佛經之外,曾撰寫第一部出自中國和尚的佛學著作《十慧》一卷(或云“沙彌十慧章句序”),屬于小乘“禪數”之作。
正如前述,東漢末年三國初,中國佛教史上有《牟子理惑論》一著,作者題為漢牟融,書題之下小注:“一云蒼梧太守牟子博傳。”《牟子理惑論》三十七篇,前“序”后“跋”,載于《弘明集》卷一。但該書作者是否為牟融、牟子,迄今沒有定論。
該書文體,以問答方式闡說佛教基本教義,以及當時中國人對佛教教義的理解。
這里,大致除稱“佛”為“覺”符契印度“佛”的本義外,其余都是當時中國人所理解的“佛”,類于“皇神”“帝圣”,善于神仙方術,神通廣大,有類于前述《四十二章經》,是將“佛”巫術化、“詩意”化。《牟子理惑論》所謂“道之為導也”,顯然受《四十二章經》影響。《牟子理惑論》云:
道家老子與“佛道”都不事“辟(避)谷”,“無止糧之術”,故佛、道合一,“澹泊無為,莫尚于佛”。因而佛徒“食谷”,并非“乖異”。
在牟子看來,全部佛經要義凡三十七。通行本《老子》共八十一章,分道經、德經兩部分,而“道經亦三十七篇”,此為釋、老共“法”。牟子見《老子》道經有三十七章,撰《理惑論》而設問、答三十七條(三十七問題),以比附于《老子》文本體例。
《牟子理惑論》為答“疑”之論。“理惑”者,以釋、老共通的“理”來解“惑”。該書最后說“于是惑人聞之,踧然失色”,自稱:“鄙人朦瞽,生于幽仄。敢出愚言,弗慮禍福。”于是“愿受五戒,作優婆塞(比丘)”,皈依佛門。
正如梁啟超所云:“要之,秦景憲為中國人誦經之始,楚王英為中國人禮佛之始,嚴佛調為中國人襄譯佛經之始,笮融為中國人建塔造像之始,朱士行為中國人出家之始。初期佛門掌故,信而有征者,不出此矣。”[181]其間,在嚴正史影之中,頗為不乏的,還有頗具詩之神話的意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