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降低油氣依賴和“創新經濟”轉型的必要性、途徑和困難

對石油天然氣行業的過分依賴是俄羅斯經濟的重要特征，也是其實現現代化和可持續發展所需要解決的主要問題。

（一）降低經濟過分依賴石油天然氣的必要性

通過以上的數據分析表明，石油天然氣行業在俄羅斯國民經濟發展中占有極其重要的意義。也正因如此，導致俄羅斯經濟過于依賴石油天然氣行業，尤其是石油天然氣的出口貿易，這給俄羅斯經濟造成了多個重要問題。

首先，俄羅斯經濟受到國際能源價格波動的嚴重影響。如果國際能源價格出現大幅下跌，即使有穩定基金（儲備基金）的存在，俄羅斯經濟會遭受極大的沖擊，導致經濟增長放緩。2008—2010年俄羅斯經濟走勢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其次，礦產資源的首要特點是其有限性，原料開采行業是不可持續發展的行業。因此，對石油天然氣出口的依賴將使俄羅斯無法進行可持續發展。而且，對石油天然氣行業的依賴將導致其他行業地位的下降、投資的減少和產出的萎縮，從而使整個國民經濟失衡，經濟失去科技創新能力，這將對俄羅斯經濟的長期發展產生毀滅性的打擊。也就是說，俄羅斯也出現了“荷蘭病”的癥狀。

更為重要的一點在于，一方面，原料市場極大的依賴于政治；另一方面，石油和天然氣作為戰略性的資源原料，其貿易量和貿易流向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政治。這意味著，依賴于石油天然氣的俄羅斯經濟不僅容易受到國際政治關系的干擾，同時，俄羅斯當局也很容易使用石油和天然氣貿易作為政治武器。在這種情況下，俄羅斯經濟成為政治和外交的附庸，難以進行自主發展。

俄羅斯前代總理蓋達爾在分析蘇聯解體的教訓時強調：“外貿平衡、收支平衡、居民的糧食供應、保持政治穩定，全都在越來越大的程度上取決于墾荒地的天然氣怎樣、石油開采的狀況如何。作為世界超級大國經濟和政治穩定的基礎，這是不夠的”^[8]。

需要指出的是，俄羅斯經濟對石油天然氣出口的依賴，并不比沙特阿拉伯、卡塔爾、科威特和阿聯酋等中東國家更高，但俄羅斯作為聯合國常任理事國，重要的核大國和領先的地緣政治玩家，其經濟發展不可能也不應該只滿足于能源原料的出口。

從蘇聯解體到上世紀90年代，俄羅斯經濟的嚴重困難一方面是由于當局盲目的經濟改革措施導致的，另一方面，同國際原料價格的下跌和長期維持低位有直接關系。而從2000年以來，俄羅斯經濟的重新崛起，在很大程度上依靠了國際原料價格的大幅上漲。正因如此，俄羅斯領導人最近幾年多次強調，需要擺脫對石油天然氣的依賴，建設創新型經濟，保證國家的可持續發展，不受或者較少受到國際原料市場行情的影響。

（二）俄羅斯經濟現代化的途徑

俄羅斯總統普京認為，盡管近年來俄羅斯取得了一些成績，但未能擺脫能源型的經濟發展模式；對進口商品和技術的依賴不斷增強的趨勢將導致俄淪為世界經濟的原料附庸，并被擠出世界領先國家的行列，同時也無法保障俄羅斯的國家安全及正常發展，國家還會面臨存亡危機。為避免出現上述情況，國家創新發展戰略是唯一現實的選擇。這種發展模式將充分依靠人的潛能，依靠人類知識和技能來不斷完善技術、經濟成果和整個社會生活，而在這方面俄羅斯具有競爭優勢。雖然走這條道路十分艱難，需要國家、企業和全社會付出更多的努力，但俄羅斯別無選擇^[9]。

俄羅斯前總統，現任總理梅德韋杰夫在2009年國情咨文中明確指出，全球經濟危機對俄羅斯的打擊之所以更為嚴重，就在于俄羅斯不合理的經濟結構和落后的資源型經濟發展模式；為應對國際金融危機的沖擊，必須在保持經濟規模的同時摒棄資源型增長模式，依靠創新型經濟發展模式實現經濟現代化，并明確將實現現代化作為俄羅斯未來10年的任務與目標^[10]。

2009年5月，梅德韋杰夫總統宣布成立由他親自負責的俄羅斯經濟現代化和技術發展委員會，將節能、核技術、航天通信、生物醫療和戰略信息技術確立為發展俄羅斯創新型經濟的五大支柱產業，盡快推動俄羅斯走上創新發展之路。

2011年9月，普京宣布參加2012年俄羅斯總統選舉，從而為他重返克里姆林宮，主政俄羅斯拉開了序幕。2012年2月，普京在他的競選綱領性文章《關于我們的經濟任務》中提出，俄羅斯經濟對進口的消費品、技術和復雜產品，對主要出口商品——原料和能源的價格都存在過高的依賴，這些是“我們在很大程度上無法掌控的因素”。他認為，“我們需要新的經濟，有競爭力的工業和基礎設施、發達的服務領域，高效的農業。經濟應該是以現代化技術為基礎的”。他同時強調，實現經濟多元化不能依靠保護措施。過分的保護主義往往導致停滯、低質量和高價格^[11]。

對俄羅斯政府近幾年頒布的各項政治經濟發展綱領性文件，包括《俄羅斯2020年前經濟社會長期發展戰略構想》、《2010年政府反危機行動基本方向》、《有效利用外部政治因素實現俄聯邦長遠發展的計劃》等，以及俄羅斯領導人在公開場合發表的文章、演說和接受采訪的進行總結，俄羅斯當局主導的經濟現代化和創新發展的主要途徑包括以下幾點：

1.加快經濟多元化，建立新的現代化生產體系，促進創新經濟發展；

2.發展關鍵性的高科技部門和基礎設施，提高俄羅斯高附加值產品在國際市場上的競爭力；

3.實現金融體系現代化，在俄羅斯建立國際金融中心；

4.發展人才再培養體系，提高人力資源質量；

5.完善國家集團和國有企業的公司治理計劃；

6.改革政府采購模式，通過國家訂貨刺激支持創新和現代化等。

（三）現代化改革的難點

從更深層次看，俄羅斯經濟的現代化創新需要在三個方面展開，即制度創新、技術創新和投資方式創新，俄羅斯政府采取的政策都可以歸納到這三個方面。而這三個方面的創新，在不同程度上存在困難，從而影響著俄羅斯經濟現代化的進程。

1.經濟制度創新

在20年的經濟轉型期間，俄羅斯基本建成了市場經濟的多元化基礎。但對俄羅斯市場經濟的主體——俄羅斯企業的分析可以看出，石油天然氣和能源原料公司在經濟中占有絕對優勢，而這些企業廣泛缺乏技術變革和創新發展的動力。而中小型企業在市場準入、獲取資源和資金等方面并不具有優勢，因此難以在市場競爭中獲勝，這也阻礙了他們在管理和技術上的創新。

過去幾年，俄羅斯政府在各個重要行業（能源、軍工、航空航天、造船等）建立起越來越多的國家集團和國有控股公司，將這些行業重新置于政府的監管和國有壟斷之下，強化了國家對經濟的控制。這種過程被稱為“再國有化”。目前，俄羅斯國有經濟占經濟總量的比例已經接近50%，遠遠高于30%的世界平均水品。在這種情況下，俄羅斯國有企業（其中能源企業在數量和規模上都占多數）的壟斷性、封閉性和缺乏創新的能力，將成為俄羅斯經濟現代化的嚴重阻礙。為了打破這種局面，俄羅斯當局曾多次提出對部分國有企業和銀行的國有股份進行私有化。與此同時，“由國家控制戰略行業命脈”的觀念在俄羅斯國內仍受到不少政府高層和國有企業的支持。這樣，俄羅斯經濟各領域的開放競爭將是一個長期的過程。

2.技術創新

毫無疑問，一個國家高科技領域的發展，必須擁有高水平的教育、領先的研發實力和雄厚的基礎科學積淀。俄羅斯擁有這樣的基礎。過去幾年，俄羅斯組建了納米集團、風險投資基金等機構，保證了研發工作的商業化進程，很多西方企業正在進入斯科爾科沃創新城項目。

需要承認的是，俄羅斯在很多高技術領域的發展同國際先進水平仍有很大差距，甚至存在脫節的現象。因此，吸收國際先進技術并加以利用，是俄羅斯在技術創新方面遇到的最主要問題。俄羅斯總統普京曾表示，俄羅斯需要利用先進技術，但是技術的擁有者卻往往不允許他人掌握核心技術。他說，經濟危機期間俄羅斯公司希望收購一些境外資產，但在涉及核心技術時，比如在汽車行業，西方國家立刻亮起了紅燈^[12]。

3.投資方式創新

過去10年，俄羅斯經濟增長主要依靠的是政府和國有企業的投資。這些資金中很大比例來自石油天然氣行業。這使俄羅斯的石油天然氣行業得到了快速發展，但進一步擠壓了其他行業企業，特別是創新行業和小企業的生存空間。因此，增加私人投資和外國直接投資應該成為俄羅斯經濟現代化的新的驅動力，只有這樣，才能建立新的生產企業和創造新的工作崗位。

為此，需要改善俄羅斯的商業環境，降低行政壁壘和減少腐敗，同時提高投資吸引力，建立多樣性和高容量的市場，發展同鄰國的關稅同盟和自由貿易區，統一市場規則以消除商品和服務的流通。此外，還需要鼓勵和發展民間資本投資，同時降低通貨膨脹，使民間資本有保值和增值的可能。

但目前為止，俄羅斯仍存在嚴重的資本外逃狀況，投資環境并不令人滿意，腐敗情況相對嚴重，這都阻礙了俄羅斯經濟現代化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