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秋！”

“嗯？”

“快跑！！”

“不！！！”

......

“啊————”

清冷的房間里，桃子靠坐在床榻上。

其輕撫胸口，平復著紊亂的內息。

方才的她做了一個夢，一個很可怕，很可怕的噩夢。

夢里的她遇見了其朝思暮想的莫秋，而夢里的莫秋，也同時看到了她。

二人呼喚著彼此，并同時朝著彼此跑來。

可正在此時，莫秋身后竄出來一只龐然大物。

龐然大物生著一雙巨大的翅膀，臉上，赫然覆蓋著一副極為滑稽的面具。

但從其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可怕氣息在提醒著桃子，此物，絕非善類。

只見那可怕的怪物揮動雙翅，其周邊就刮起了一陣足以令山崩的狂風，狂風呼嘯著，將莫秋與桃子一同卷上了天空。

而后，便是一股令人惡心的眩暈感，以及莫名的失重感；只是，在暈厥過去的那一瞬間，桃子看見了莫秋被那狂風撕裂的畫面。

之后，她便從夢中驚醒。

抱著被褥，桃子將臉埋在其中，失聲痛哭。

今年是開元二十三年，離那場可怕的妖亂已經過了兩年有余。

經歷過那場妖亂的人們，無一想去回憶那一夜所發生過的事情。

從長安趕來洛陽馳援的小隊幾乎覆滅，而洛陽原本駐守著的降妖者，就算能活下來的，也大多受了難以治愈的重傷。

兩地掌司，合力圍殺那只孽障，但最終還是讓其逃入秦山山脈；陶天凌在追擊前夕，更是被這孽障重傷，幾乎不治。

那些黑鴉與鴉天狗們更是打到了道德坊前，致使洛陽百姓死傷無數。

若非天策將士在千鈞一發間趕到，怕是那夜的洛陽，真要被那群殺紅了眼的妖怪們，屠戮干凈了。

在那之后，宋璟辭相，回了洛陽。

靖妖司也因沒了宋璟的庇護，其原有的勢力也徹底被朝堂孤立。

掌司陶天凌花了近半年養傷，這期間，僅由點玲瓏一人在靖妖司苦苦支撐。

其雖大力提拔那些擁有潛在資質的錄吏作為降妖者，可降妖者畢竟太難培養，故而這點補給，僅僅只是杯水車薪。

之后，還因朝堂上的壓力，使得點玲瓏不得不應了時任禮部侍郎李林甫的安排，將部分資質優異的入云樓精英，收納為長安靖妖司的成員。

而靖妖司也因此舉，導致人員架構，以及其中職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些變化有好有壞。

壞處，自然便是靖妖司原有人員大多被架空，特別是遠在洛陽的靖妖總司，基本上已是名存實亡了。

而以點玲瓏的實力，在長安雖能鎮得住其手底下，那些躍躍欲試的新入司者；但孤軍奮戰的他，終歸還是力不從心。

好處也是有的。

比如說，靖妖司因為此次妖亂，受到李隆基的重視，其內編制全部整改，幾乎與大理寺無二。

長安點玲瓏官拜靖妖司少卿，已然高達正四品。

只不過，其上司卿，由李林甫兼任；其下多數官職，也由入云樓眾坐任；故而，點玲瓏這個靖妖司少卿，也幾乎處于一個被架空的狀態。

也是秉著“聊勝于無”，以及“風水輪流轉”的信念，點玲瓏依舊身處長安，堅守著靖妖司。

他要守著它，守著這座被陶天凌所重視的司府。

而桃子也順應時局，出了公主府，入了靖妖司。

當年她僥幸獲救，被由天策士兵護送出宮的永安發現，將其帶往長安。

只是，醒來之后的桃子，好似沒了魂兒一般。

永安花了好大力氣，總算從桃子口中得知，莫秋好像沒能從那副畫卷之中出來。

雖然，永安花了近半年的時間悉心照顧桃子，但桃子還是偶有失神，甚至有時會出現見到莫秋身影的錯覺。

也正在此時，重傷初愈的陶天凌來到永安所處的宮門前，與永安商議，還桃子一個尋常百姓的身份。

永安自然答應，這本就是她想做的，可宮女出宮，不是說說便可；故而，又在花了將近半年的時間，永安托著李浚一同，花了好大神通，才讓桃子徹底恢復了自由身。

在那之后，桃子就被陶天凌帶去了靖妖司，親自教導。

其實這一切，桃子也很茫然，畢竟當時的她幾乎沒有自己的思維意識，即便是被陶天凌帶出宮時，她也沒有過多詢問，直到陶天凌與她說了莫秋未死的消息。

看著那封殘破的書信，桃子的笑意再一次地浮現在臉上。

她將書信藏好，并應了陶天凌的要求，拜其為師。

只是，因陶天凌的身體尚且羸弱，故而他將桃子托付給了點玲瓏指導，而桃子，也在點玲瓏的手下，渡過了痛苦且漫長的一年。

直到今天，桃子終于可以以一名降妖使的身份，與司評事還有其他降妖使、錄吏等人，一同外出巡街、辦案。

今天是桃子成為降妖使的第一天，可因夜半那場噩夢的緣故，令她貪睡了些許，故而起得晚了些。

臨集合的時間早已過了半刻，匆匆起床的桃子，甚至連頭發都未曾梳齊整，便隨意在司中抓了兩個饅頭，跑向集合的地點。

街上，這位藍衫少女背著她的粗布袋子，一邊跑著，一邊扎著她的頭發。

桃子剛滿十八，正如一朵沾了鮮露的朝花一般有朝氣。

其輕快的腳步，更是感染了周邊的人，令他們不由覺得，今日定是一個好日子。

當然，今日肯定是一個好日子。

今日，不光是她成為降妖使的日子，更是她以這自由身，在長安過得第一個上元節。

往昔，她的上元節，不是在渾噩中渡過，就是被那臭脾氣的代理師傅關在小黑屋里苦畫符箓渡過。

故而，難得的解禁，令她的步伐看著頗為輕快。

桃子本就長得可愛，更別說其為人親善，故而靖妖司諸多司眾都對其頗有好感。

這其中，便有現任靖妖司評事，原入云樓精英之一的盧正義。

桃子看到那簇擁著的人群，連忙跑到他們身邊，告了聲罪。

今天，是她任降妖使的第一天，若放在平日，當也是個普通的日子，只是桃子恰巧碰到了上元節。

往昔，這種大節日，定會有妖物邪祟前來搗亂，故而今年，長安城靖妖司早早便集結全司力量，于今日一早查點各坊，并告誡那些小妖小怪，以確保萬無一失。

盧正義看著眼前這位可愛的姑娘，其雖遲到，但他并不想多加責怪，今日是她成為降妖使的第一天，故而盧正義只想讓她不要有太大的壓力。

在簡單布置了其他降妖使的任務后，盧正義假借桃子是第一天巡查為由，便單獨與她一同，查點著長安各坊。

時間過得很快，這位年近三十、平日里又覺工作枯燥的男人，竟破天荒地覺得，今日的工作特別充實有趣。

日頭西下，眼看就要入夜，二人一天未有進食，故而盧正義提議先行用飯，待用過晚飯，再繼續查點各坊妖怪。

桃子累了一天，自然是餓極了，可她不知這位大人的心性，故而不敢先行提出用飯這等要求。

而在盧正義說出要去吃飯的時候，桃子的眼里自然是寫滿了愿意；這等表現，更令盧正義愈發喜歡這位可愛的姑娘。

今夜，會有盛大的煙火大賞，而他也為了這位姑娘做了諸多的功課。

聽聞桃子閑時總會看著一枚勾形玉佩發呆，故其認為桃子應當是位喜好美玉之人。

盧正義于早先時，得了一塊精美玉佩，他會在今夜煙火大賞時，將這枚玉佩贈予桃子，并向她表露心意。

也不知道這位可愛的姑娘，愿不愿意與自己在一起。

而正當盧正義自顧愣神時，其桌前的桃子早已不見身影。

待到盧正義回神，他才察覺到桃子不見了。

他起身，看著周圍熙攘的人群，一時有些失神。

心里有什么東西空落落的，而且，他有種強烈預感，這位可愛的女孩兒，似乎會在今夜離自己而去。

在向店家探明了少女離去后的方向，盧正義沒入人群，焦急地搜尋著那一抹水藍色的身影。

......

長安城的某處街角，桃子望著人影消失的方向，已然佇立良久，但這一切，她儼然早已習慣。

這兩年，她偶爾會在街道的某處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但很快她就會意識到，那個身影并不屬于他。

而每每，她會在原地站著，癡癡地看著那身影消失的方向。

方才，她便如往常一般，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之后，她便急匆匆地循著身影找到此處。

只是，追尋良久后，桃子逐漸意識到，那個身影，應該又是她的幻覺。

正想轉身離去，其身前卻是竄出一道人影，而后，便有雙唇壓在了她的唇瓣上。

桃子剛想將來人推開，并呵斥他的流氓行徑，可她的眼睛卻是對上了來人的眼。

那雙眼，早已在夢中出現多時。

淺淺的一個吻，正如他的人一般。

“傻瓜，哪有人會睜著眼看著別人親她！”

來人舔了舔嘴唇，但卻難掩其臉上的緊張。

桃子也學著他，舔了舔嘴唇。

甜而不膩。

她看了眼莫秋手上的糖葫蘆，原來，那是它的味道。

桃子的眼睛早已彎成了月牙，可不知怎么的，其眼角卻流出了熱淚。

明明是該高興的時候，可眼淚卻總是不受自己的控制。

許是覺著丟臉，桃子踮起腳尖，將雙手環在來人的脖子上。

她將自己的唇，覆在了來人的唇上，并笨拙地讓這個吻更加深入。

不遠處，艷麗的煙火在那一刻綻放，落下星星點點，恰似歡喜著二人的重逢。

而二人也不顧周圍人的眼光，在此地肆意深吻，一直到很久，很久...

“桃子！”

“嗯？”

“上元安康”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