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五夜(六)
- 南北朝的一千零一夜
- 搬磚的老王
- 2344字
- 2020-04-02 12:06:00
月上柳梢,人約黃昏。
太白初綻爍光,皓月將上九天。
鹽井廠江邊的卵石灘上,熊熊的篝火開始點燃。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熱情的氛圍一起,酒不醉人人自醉。
渾濁的綠蟻酒下肚,一碗又一碗。
濁濁米酒,本身度數并不高,兼之溫軟順吞,一旦興致起了開喝,觥籌交錯之間,這抬起來的手,就很難再放下了。
可惜,常喝米酒的人就知道,米酒這玩意兒,有個綽號,叫做“見風倒”。
一碗碗的米酒下肚,江邊的清風一吹,興致勃勃的人們,開始了不間斷的胡言亂語。
三兩之間,勾肩搭背,聊得甚是起勁。
盡管,也許這些聊天的人們說的話,在外人看來,簡直就是牛唇不對馬嘴:
“老獸啊,兄弟我錯了啊,我背棄了我自己的理想和信念啊。
想當年,你耍女朋友的時候,我還嘲諷你說:耍什么朋友?是煙不好抽了,酒不好喝了,還是游戲不好玩了?
結果現在,你孤身一人的時候,我卻要結婚了。
我錯了啊,我背棄了理想啊……”
“旺財啊,你知道你為啥老是被你姐姐打不?
頭鐵啊!兄弟你是真頭鐵啊!
你還記得大三那回我去你家不?
你姐躺在沙發上正玩手機呢,你過去就把你姐的手機給換成了奶瓶,然后迅速給你姐拍了幾張照片。
你姐問你干什么?
你直接就說了真話,你說:我在QQ空間里發了一篇長文,題目就是《風雨無阻照顧弱智長姐》,其他人居然不信,我只好補發幾張照片。
頭鐵啊!那次我算是見識到了,兄弟你是真頭鐵啊!
那一頓打啊,當年你哥哥我長期鍛煉的力量,愣是拉不住啊……
旺財你是真頭鐵啊!真鐵啊,鐵的哥哥我佩服的五體投地啊……”
兩個酒鬼胡言亂語間,還有個清脆的童聲間雜:
“我舅舅他就這樣,這樣的作文他寫過好多的。
我媽說過,我舅舅那不是頭鐵,是腦子殘疾。
我媽告訴我,我舅舅以前上學的時候,還寫過一篇叫《一肩挑起整個家》的作文。
寫的是我外公和外婆出了車禍,外公過世,外婆癱瘓在床,我媽受不了打擊直接瘋了,舅舅獨自一個人一把屎一把尿的照顧我外婆和我媽的事。
據我媽說,那次整的老師都直接家訪了。
后來老師把作文交給了我外公。
聽我媽說,那次我外公和外婆,加上我媽,三個人打我舅舅打的都把自己累癱了。
我外公手都打脫臼了,貼了好久的膏藥才好。
我媽就是拿這件事情舉例,警告我說,要是我以后敢寫這樣的作文,我爸和我媽直接把我打殘,寧可讓我趟床上照顧我一輩子,也絕不放我出去丟人現眼!
所以說,伯伯你說的不對,我舅舅那是腦子真殘,不是頭鐵……”
李玉吉義正言辭的糾正著李長生的話。
可惜,李長生這脆弱的聲音,根本就鉆不進兩個醉漢的耳朵:
“老獸啊,說老子頭鐵,你孫子也不差,咱們哥倆大哥不笑二哥。
你這家伙,你自己說,你哪次想沖著老子表演秀恩愛沒有秀到溝里去的?
就你剛結婚沒多久那會,你拉老子去你家雙排,晚上下樓,蒼蠅館子吃碗面的功夫都想沖老子秀一下,還不是秀到溝里去啦?
第一碗面上來以后,你當時沖你老婆說的啥?
還什么老婆啊,今后咱們家,就算只有一碗面了,也是你吃面我喝湯。
結果呢?
你老婆直接問你:哪以后咱們家要扛米扛面扛煤氣罐啥的,誰往樓上扛?
你當時是咋說的?
你當時說的是:你吃面當然是你扛了!
當時你老婆臉都青了。
就這,你這孫子還在老子面前吹牛逼說你跟你老婆多恩愛多恩愛呢。
你啥也不用說了,你就跟我解釋解釋,你第二天上班為啥眼眶黑了一個就行!
別的啥也不用說,就解釋為啥黑了一個眼眶就行。
當時你孫子還心虛的主動解釋說什么晚上玩游戲晚了熬夜熬的。
騙鬼呢?
誰家熬夜倆眼眶就黑一個的?
黑的泛青,不是被打的才怪!
老子被打了這么多年,打的黑眼圈和熬夜的黑眼圈還分不清楚?
老子不稀罕揭穿你罷了,你孫子還真以為老子傻?……”
“狗才!
你個孫子,你不說這事老子差點就忘了。
那天我老婆打我,吃面的事都是小事,被人告了個黑狀才是主因。
老子結婚前微信朋友圈改成:要結婚了,有點小激動,有點小興奮,還有點小幸福。
后來沒多久,我把QQ簽名改成了:看守所一般的日子啊!
那次吃面的事,我回家以后我老婆只是不愿意搭理我,根本就沒沖我動手。
結果我老婆玩了一會手機,就突然暴怒了!
拿張老子的QQ簽名截圖就對著老子一頓拳打腳踢。
我當時還迷惑呢,我老婆根本就沒有我的QQ,哪來的我QQ簽名的截圖?
狗才!說!是不是你這孫子告的密?”
“沒錯!就是老子!怎么著?
老子就是見不得你這孫子那副丑惡的嘴臉,才秘密向你老婆告發你的!
老子就想看看,你這孫子頭鐵的說錯了話,老子再添把火,你這龜兒子會有何等下場?”
“啊呀呀呀!狗才!納命來!”
“哇哈哈哈!看老子走位,走位,回手掏!”
跌跌撞撞的打鬧,兩個酒醉的男人,嬉笑一如往年。
……
……
李長生到底是沒能實現和李獨夫以及他的“衣服”一起共眠的小心思。
爛醉如泥的兩個人,被五個關中壯漢加司馬亮六個人一起,合力各自抬上一匹健馬。
梁老漢抱著已經酣睡的李玉吉,指引著司馬亮幾人牽馬而行,將李長生和李獨夫送回了家。
沒有李獨夫的“衣服”……
……
……
坐使青天暮,小星愁太陰。
太陰當空,眾星亮隱。
李長生起夜,醉酒之后的口渴難耐,因為一大瓢井水的下肚,舒緩了許多。
皓然之月當空獨坐,李長生隱約記得,那年帶著剛過門的媳婦回北方老家的時候,好像曾經也是這樣的月光。
白天一場大雪下透,到了晚上,滿街燈彩,裝點在素裹之間,分外的妖嬈。
南方的姑娘,幾時見過這樣的光景?
不顧李長生一再的勸阻,還是挺著剛剛顯懷的小肚子興奮的奔上了街頭。
鶯聲燕語,猶在耳邊。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
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李長生獨站院中,仰望著因為皓月當空而看不到太多星辰的星空。
也許是因為夜風迷了眼,鼻子的兩翼有淚痕劃過,緩緩的從兩側的嘴角沁入嘴里,又苦又澀。
秉燭夜游,午夜星辰,似奔走之友;
陳年烈酒,入喉尚可,若淚水失守。
鶯飛草長,所愛在途,經日暮不賞;
皓月當空,手捧星光,此來黑暗一游。
“愿世間美好,與你環環相扣。”
李長生心中遙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