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杰只覺得心頭一陣恍惚，連墜夜“聞人哥哥”的喊聲也沒聽見，將槍拾起，死死抵在自己眉心，雙手緊握，直至手指發白，手掌通紅，晚照映面，煙霞半升，襯的他一人孤寂清冷。

此刻正當黃昏初落，烈風吟嘯，萬籟息聲，突然聽得那槍“砰”的一聲，宿鳥驚飛，齊向天際掠去，槍口飛起一陣輕煙，槍下又多一個亡魂。

沒死？空槍？聞人杰默嘆一聲，這一槍居然真是空槍。好，既然沒死，那可就由不得了！“聞人杰在此起誓，我若活一日，一日就向后秦尋仇，為此可行世間邪，犯天下禁。殺他國人，焚他國土，滅他國家，若留下一個活口，一寸山河，一方凈土，天誅地滅！”

背后于墜夜凄厲喊著“聞人哥哥”，他不敢回頭，從山上秘道跑下去，搭上組織送的車，先要在組織所在圓月君國邊界休息，次日乘火車，進入后秦國，這國家名聲雖大，但整個國土不過就是皇宮，全國僅僅四千人，芝麻綠豆大的國家，還不如三界火宅人數多。

下車后，聞人杰本想四處查看，順便收集些邊境上的小道消息，卻一抬頭看見個古怪店名“四而樓”，心中疑惑，邁了進去，隨便來了點小吃，點了一只奶油小攀，坐在個角落里，聽眾人說道：“這后秦國，如今可是輔政王的了，這人可是見首不見尾……”

一聽輔政王，聞人杰就想起，那名門正派，都推崇后秦，號稱效忠皇帝，輔政王有不臣之心，為眾派鄙棄。忽然記起店名的事情，向掌柜的問：“你們這店，怎么起了這樣的名？”

掌柜的大笑：“喲，先生，這店名，一天要被人問幾遍呢！看上去有什么深意，其實，不過是生意人的一點盼頭，做生意的，誰不希望‘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萬’呢！”

“原來是這么個‘四而’！”聞人杰撫掌，一笑置之，“再來一個‘棋盤脆骨’吧！多放些奶油醋！”這棋盤脆骨用料普通，不過干子和豬脆骨。卻難在一個“瑣碎”上，要將那干子依“蓑衣干子”制法，兩面劃出橫豎如棋盤，共六十四格，并將其隔個挑空，分出陰陽，又不能切斷，再將切好的碎脆骨一一鑲入，此菜在眾多小點中，屬最貴之列。

這一加菜倒好，聞人杰有任務在身，不能久等，往上菜的地方看，沒料到那里坐著個姑娘，是陪客的，見他英俊飛揚，似乎有意，也回了他幾眼。客人們看他老往這邊瞧，心頭冒火，罵道：“小子，看什么，買不到女人就瞧別人的！姑娘漂亮，你可沒份！”

聞人杰不由一笑，看那姑娘雖然有些姿色，尚不能同圣女相比，更別提姿色冠絕三界火宅的于墜夜。“就她那樣的，我還不至于稀罕。”他本想給句冷語打消那些人念想，卻更激怒了人：“殺頭的！充軍的！別得意！我們正開著賭局，少湊晦氣！你要是賭贏了，送你！”

聞人杰本不愿理會，卻有聽得人罵：“是不是你打小沒見過女人？還是你爹媽死的早，沒錢供你逛窯子？”這一句爹媽徹底讓他怒由心生，如今父母生死未卜，豈容他們玷污？

他站起身，直走到賭桌邊：“我沒有錢，有錢也不給你們，你們說，拿什么賭？”眾人起哄道：“要賭，賭胳膊，輸，我們就在你胳膊上烙印記，你日后就是我們的騾馬！”聞人杰聽說如此，也不理睬，淡然回應：“人輸心不輸，要殺由你，要我做騾馬，死了這條心。”

那幾個痞子渾然不管，抓了兩個色子，向下一扔，就轉了起來。聞人杰盯了一眼，說道：“大。”其中一個轉定個五，那一只只要轉了二，他就該贏。那只旋了半日，要在三上落定，痞子急了，將手把色子一撥，偏偏要說是一：“又沒說不能用手，我動了手，如何了？”

聞人杰有些無奈，看那陪客的姑娘也有些看不起幾個痞子。“再來。我還賭大。”聞人杰這樣一說，那幾人又急忙扔色子，這次色子轉的飛快，紅綠飛騰，如花瓣纏葉，煞是好看。兩只同時停了，一四一五，賭客生氣，將桌子一搖，兩只色子都落到地上。

“哎！那老板娘穿的太紅了，迷了眼，這次不算！”痞子還要再玩，姑娘斜了他們一眼，坐在聞人杰這邊，向他說：“我瞧不起他們，我陪你玩。”聞人杰見軟玉溫香，卻也坐懷不亂：“下賭，最忌私心雜念，姑娘，抱歉。”那幾人大怒：“賭死你！我們這次賭又大又小，你要賭什么啊？”說罷，一桌人放聲狂笑。

“你們賭又大又小，我只有賭不大不小了。”聞人杰懶得理會，把色子拿來，擲了下去。痞子們斜眼瞧著他，比那些正派更是可惡。聞人杰只暗用武功一點，那色子居然一角點在桌上站穩，真個是“不大不小”了。“你們好生玩吧，我先走一步了！”

聞人杰正要去趕火車，那其中一人向桌對面使了個眼色，就聽得一聲驚呼，那陪客的姑娘被人用匕首抵住了喉嚨！“大俠？你可愿意不愿意救這個姑娘？”幾個人問道。

聞人杰見姑娘可憐，又那般瞧著自己，心中軟下來，也不管火車了，問道：“你們說如何？”眾賭客說：“還是老規矩！在你身上印個記號，讓世人都知道，你是我們的奴才！”

“印吧！”聞人杰居然甩下外衣，露出臂膀來。那幾人生生被他嚇住，看他眼中并無多少正義，卻是玩世不恭的邪氣，和刺破蒼天的豪氣。“我愿意認輸，怎么，不印了？”聞人杰竟然逼了過來，搶過他們手里燒的通紅的鐵印，向自己的肩膀上一戳！

那疼痛幾乎將他刺暈過去，可聞人杰終究是忍了下來，一聲不喊，更抬起受傷手臂直指眾人：“放下她！”那幾人哪愿意認輸？把他外衣拾起，看見里面有個似乎價值不菲的金玩意，抓了過來。那正是聞人杰組織的令牌，他正欲開奪回，聽見外面喊聲：“殺來了！”

原來這邊境小城，常常易主，昨日是后秦統治，今日不定又換了圓月君國，現今殺來的是魔族軍隊，更無情無義，所到之處，一片血海。這店里人未逃出，就被一隊魔族人包圍起來，聞人杰身體有傷，加之之前與高手對戰，早已力竭，實在無力應對，勉強支撐著。

那些賭客正待將手中令牌拿起，卻被魔族看見，只好獻上道：“各位，這值錢的金疙瘩送你們……”這卻是正撞在魔族的槍口上，魔族與三界火宅向來不共戴天，有血海之仇，魔族兵見了這個，喊一聲“殺”，那賭客還沒解釋“這不是……”，就已經命歸黃泉。士兵喝了一聲，扭過頭來，就把刀直指聞人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