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找不到,找不著!”聞人杰已經(jīng)在那混亂的處刑臺附近,尋找了三天三夜,把所有血肉模糊的尸體,都仔細翻過來查看,但那些丑陋猙獰的面孔,又怎么會是嬴漣殤!
于墜夜看見與自己情同兄妹的聞人杰,為了一個結(jié)識沒幾日的兄弟如此,心中卻莫名酸澀。但她從來都是為哥哥著想,歪著頭思索了一番,說:“聞人哥哥,我在城墻外,只看到當(dāng)時一陣金光,似乎就是你所說的打龍鞭,那方向,好像是往東南方去了,也看不見別的?!?
兩人順著于墜夜所指的方向,往東南看去,就見山峰險峻,崇嶺高聳,那邊就是兩國邊境的圣山,云霧山。這后秦國本來狹小,東邊一咳嗽,西邊能聽見,在這里,就能見其中一座孤峰,雖然不算極高,卻是云罩煙籠,奇險俊秀,是云霧山主峰,杜鵑峰。
“我要到那里去尋他,你跟不跟我來?”聞人杰問于墜夜。墜夜長長的睫毛在眼眶四周灑下投影,越發(fā)襯的她如精靈一般,而她卻久久不抬眼,悵然問道:“你哪里知道他會在什么地方?先前你和他不是仇人嗎,現(xiàn)在怎么成這樣了?你的父母究竟如何了?”
聞人杰先說:“恩歸恩,仇是仇,我與他的恩仇,兩不相清,怎么能現(xiàn)在就任由他走了?我就是要尋到他,問出父母的下落!”他看墜夜默然,又堅定道:“九天十地,刀山火海,碧落黃泉,我都要把他找回來,豈是一句恩怨,就能夠了結(jié)的?”
于墜夜終于笑開了:“哥哥,你這樣堅決,我也要隨你一起!我們就先上杜鵑峰去!”說罷,給了聞人杰兩個蜂蜜炙饅頭,“路上行走困難,山高水深,先吃這個墊墊饑!”
兩人出發(fā)時是早晨八點,行到杜鵑峰腳下,也不過十點,然而這杜鵑峰,上山無門,連一條石板小路都沒有,荊棘叢生,草木已開始繁茂起來,杜鵑卻還沒有看,一片幽綠刺眼?!耙?,你在下面等著我,我自己上去找人!”聞人杰想找個地方,把墜夜安頓下來。
于墜夜無論如何都不答應(yīng),聞人杰想到,她也不是嬌弱少女,有一身好武藝的,就同意帶她上山。山上露水很重,不出幾分鐘,兩人的褲腿裙角已全部濕透?!斑@樣不行,女孩子,受不得濕氣,我抱著你上山吧,你這小麻煩!”聞人杰就要將于墜夜抱起。
墜夜卻知道,聞人哥哥這幾日,辛苦。雖然她對那皇宮驚險一無所知,卻能從他深深的疲憊中窺見一二?!奥勅烁绺纾抑滥憷哿耍荒茏屇闶箘?,要不然,等一下碰見要與你作對的高人,怎么辦?”她掙扎了半天,一定要下來才行。
聞人杰看了一眼墜夜被露水浸透、草葉擦紅的雙腿,搖了下頭:“不行。我抱著你,你摟緊我的脖子,靠在我肩膀上,不遠的,一會兒,就一會兒就到了!”于墜夜聽話地倚靠在他身上,少女那清幽體香,比一切花草露水都好聞的味道,環(huán)繞在他身旁。
聞人杰只感到心意迷亂,不知從哪里升起幾分情愫,就想將臉龐湊近墜夜的身體,只好在腦海里不斷想著自己和溫暖卿發(fā)過的誓,才不至于被情亂了心志。看看那飄渺如仙山的杜鵑峰,想起自己在皇宮的種種,他張張嘴,那暈眩半醒時聽到的歌,就唱了出來:“分別的人,永不見,永不見,永不見!”歌聲流淌,于墜夜很快就睡了過去。
登上杜鵑峰時,已經(jīng)是正午了,陽光雖烈,卻寒意深深,墜夜的身上只沾濕了少許,而聞人杰的衣服、披風(fēng),卻要滴下水來。山頂?shù)拇_是什么也沒有,而又仿佛包容了世上一切,從這里,能透過云霧看見后秦皇宮,滿目的琉璃金黃,幾乎催人淚下。
聞人杰只想在這里靜靜的立著,他已經(jīng)沒有一點力氣,卻是在此時,那腦海中熟悉無比的腳步聲,卻從荒草亂石中,真真切切的傳過來,之后,就能看見那明黃鮮麗的衣裳,橙色飾帶,烏黑如云的頭發(fā)。他不敢相信,直到那人開了口:“是你?”
溫暖卿!聞人杰沒發(fā)現(xiàn),于墜夜因為嫉妒,不想再看下去,躲避到樹叢中去了。他的心中眼中,只剩下溫暖卿一個,早在嬴漣殤被打龍鞭掠走后,安置暖卿的圓月君國軍人就說,溫暖卿已經(jīng)自行離開了,因為嬴漣殤的失蹤,又覺得暖卿肯定是躲避后秦追索去了,聞人杰沒有再去尋她,未想到,自己居然在這人跡罕至的杜鵑峰中,找到了溫暖卿!
這一刻真恍若隔世,聞人杰一步步走過去,卻不知道自己該緊緊抱住她,還是問一句近來可好。溫暖卿嘆了口氣,坐在巨石上,似乎早就知道他會來,目光幽深冰寒,一如當(dāng)時,拒他于千里之外。聞人杰已經(jīng)離她很近,反而不能再向前靠,生怕自己褻瀆了那圣潔的仙子。兩人相隔數(shù)尺,寂靜凝望,杜鵑峰的無限風(fēng)光,乃至塵世的無限煩惱,都要歸于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