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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難于登天

  • 尤記
  • 曾除
  • 3088字
  • 2019-12-12 18:21:39

“他那日進莊,便即打傷了咱們的弟兄。這時候出手要殺宋七爺,更是大家伙兒親眼目睹的。少莊主雖然當他是師兄弟,但他是怎么想的,卻只有他自己明白。這人心也還隔著肚皮哩!”

莊中一個小卒雖然聲音不大,卻引來眾人目光的贊許。卜為義更是暗暗點頭,說道:“璋兒,你行事素來光明磊落,不屑于勾心斗角。但這小子卻慣用鬼蜮伎倆,三年前你師父便曾說他行止不端。他心中的陰暗計較,你豈能明白?”

卜璋點了點頭,拱手說道:“嗯,小侄知道了。有勞諸位兄弟,先將宋七叔抬回莊里救治。請二叔主持,把這些弟兄的尸首,好生安葬了吧!”

眾人恨恨走后,尤況心里也老大不快,對卜家莊一眾兵丁愈發抵觸。

杜云誠二人雖然不信,但畢竟外來是客,卜家與尤況都曾有恩于己,不便插嘴。柳惜道:“這事一定得查清了,可不能讓小師弟受冤枉。”

卜璋也即“嗯”了一聲。

原來這一隊人,乃是卜存善差往三江九寨巡視的兵丁。這一日換了看守,正要回莊稟報近況。想是宋七等人發現了什么重要陰私,令得楚興龍忌憚,于是下了狠手。

“我觀尤況品行,并非逞兇好斗之人,決不能無緣無故下此毒手。但他畢竟與楚興龍關系匪淺,說是他所為,也不是全無道理。”卜存善雙手交在背后,抬頭望著天井。

卜璋道:“小師弟性格乖張,不肯服人,又怎會替楚興龍賣命?”

卜存善輕聲一笑,眉眼之間頗帶欣慰,說道:“你與他有兄弟情義,彼此堅信不疑,自然沒錯。但作為卜家莊的少莊主,你將來所背負的,還有這一方生民和祖宗基業。防人之心不可無,切莫因一己私情,壞了眾兄弟的性命。”

“孩兒明白!”卜璋深明重任,點頭應諾。

“尤況此事,面上先不要聲張,但心里需有個底。莊里的眾兄弟,恐怕對他誤會已深,你還要從中好好調解。一邊安撫眾人,一邊將尤況的行蹤盯緊些。”

再有吩咐,卜璋也都聽從。

又幾日,卜存善調派人手,護送杜云誠與秋娘返回蜀中,尤況也來相送。

杜云誠道:“卜世伯照顧之情,小侄不敢有忘,他日定與家父登門拜謝。卜賢弟年少有為,實教愚兄汗顏。日后有暇,定要多多請益。”

卜氏父子俱都臻首還禮,杜云誠又道:“此次仰仗尤少俠之處頗多,大恩不敢輕易言謝。少俠見義勇為,更難得不圖虛名,鄙棄世俗,在下敬仰其行,佩服得五體投地。”

尤況笑著搖頭,也躬身還禮。心道:“你此時這樣捧我,說什么‘鄙棄世俗’。實則是向卜家莊示意,我并非強言狡辯之徒。倒是真要謝謝你啦!不過清者自清,我尤況活在當世,不為取悅于人,怎用得著他人理解。卜家若是不容,難道我好手好腳還會賴著不走么?”

話別事畢,杜云誠即與秋娘上了馬車。卜為義親自帶領十六名莊丁,沿途護衛。

遠遠眺望,柳惜忽道:“真難得,他們情深日篤,將來必定能夠白頭到老。”

尤況聽了,竟不知為何,心生歡喜。暗道:“你若也羨慕這樣的良緣,我自當事事以你為先。論及溫馨體貼,只怕世間再沒第二個,似我這般,愿意時時揣度你意,順從你心。”

當日傍晚,尤況路過一處耳房,聽里頭“嘩啦啦”聲響,便知是幾個閑散的莊丁正在賭錢。正要邁步離去,卻聽內中有人嘆道:“唉!自打老鄭頭被那姓尤的小兔崽子害了,哥兒幾個賭錢都提不起勁。平日里,可就數他押得最多,喊得最兇!”

一人和道:“你哪里是關心老鄭頭,分明是怪那姓尤的,害你每月又少掙幾兩銀子。”

尤況心中有怒,但又不愿歇斯底里地強辯,失了氣度。也不動作,只在屋外駐足,靜靜地聽。

“咳,銀子算什么,我贏了錢,還不都是拿來請大伙兒喝了酒?可惜了老鄭頭,咱們可是近二十年的交情啦,這仇不能不報!”

“說是這么說了,可是有少莊主護著,為他開脫,你能怎么辦?”

“依我看,少莊主也并非全不懷疑。前些時候,我親眼見他暗里跟蹤那姓尤的小崽子。”

尤況大驚,怪不得這幾日常常能遇見卜璋。還道他莊中事忙,自己湊巧走錯了地兒。沒想到,竟是監視自己來啦!

“我就說嘛!姓尤的出身三江九寨,莊主怎么能不提防?等哪天拿到了真憑實據,我瞧不用咱們動手,少莊主就要親自將他給料理咯!”

“嘿,少莊主年紀輕輕,可真是一派正義凜然,有俠者之風!比起那姓尤的小畜生,專長歪風邪氣,那可是一個天一個地呀!”

聽到這里尤況兀自有氣,只等拿個時機,沖進去拳打腳踢,好好教訓眾人。

“要不怎么柳姑娘看上的是咱們少莊主呢?你瞧那姓尤的,整日師姐長師姐短的,好不殷情。可人家全然不放在心上,只偶爾瞧著可憐,同情他一兩句。結果那姓尤的,還恬不知恥,滿以為人家有情有義。”

“這不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嘛!也不照鏡子瞧瞧自己,哪有一絲一毫比得上少莊主?照我說呀,柳姑娘跟著少莊主,那才叫天賜良緣。”

“你們還不知道吧,我聽說二莊主夫人已經悄悄同柳姑娘商量過,只怕不久咱們就能有喜酒喝啦!”

“哈哈,哈哈哈!你們說,這杯喜酒,那姓尤的小子還能不能喝得下肚?”

屋內笑聲不絕,仿佛就要震下幾片泥瓦。屋外一道消瘦的身影,卻松開了原本緊握的拳頭,佝僂著漸行漸遠。

“我能怎么辦呢,還要進去把他們打一頓,或者干脆殺掉嗎?他們說得不錯,我不過是個江湖落魄子弟,論品貌、論家世、論德行,又怎比得上名聲赫赫的少莊主。我常說自己會傾盡所有去照顧她,可我的竭盡心力,卻只是別人的任意而為。她若跟著我,哪里又有什么好啦?”尤況面無異色,口雖不言,但心底實已經聲嘶力竭。

他性子里的傲,來源于心底的孤獨和倔強。并非真正對世界產生蔑視,而是出于,對內心深處的自卑與軟弱的一種自我保護。越是自覺低賤,就越要強調尊嚴。就如同紙老虎般,一旦暴露出真實的卑微感,所謂的“傲”,其實不堪一擊。

這一夜,尤況獨自一個坐在屋頂上望月慨嘆。只覺寄人籬下以來,世事變換尤巨。

在武昌府學藝之時,穆其全長年閉關,雖要練習拳腳,但勉強糊弄便即了事。又得柳惜朝夕陪伴,游玩作樂,著實堪稱逍遙自在。便是三年前在三江九寨之時,縱然偶爾要吃幾頓打,但終究出入自由,行事無人來管。

自從來到了卜家莊,漫說自己好歹也是合莊的救命恩人,雖不奢望感恩戴德,也不至于冷眼相向。非但不受待見,反被人排擠,心中實在郁悶。

如今不僅處處受人制約,不得隨心所欲。就連柳惜,也與自己愈加疏遠。日與莊里的老太婆們絮叨,好似全然不將自己記掛在心,鮮有相見之機。

更兼聽了莊客們之言,疑心是否真有其事。正要去向柳惜詢問明白,但又深知她不愛說這些兒女情長的瑣事。恐自己貿然去了,惹她不快事小,反促成這一樁緣分,那便禍大啦。男女之情最是詭秘,縱然尤況工于心計,此時卻也一籌莫展,不敢莽撞。

“唉!”長嘆一聲,塌下兩個肩頭。

突然,一道極其尖銳,卻又嘶啞難聽的女聲入耳。

“大丈夫言行于世,當志存高遠,取舍得宜。倘若不思上進,終日長吁短嘆,眼中計較一時之失——呵呵,只怕難有成事。”

尤況登時驚醒,自目中射出兩道寒芒,迅速搜索。

“四周都沒看見,那么便是在腳下了!”

一念既生,尤況翻身落下屋頂。回眸一看,一人正抱膝坐在階前。

那人見了尤況,這才直起了上半身,微微笑望著。原來正是當日與尤況一同進莊的老婦,現下是供柳惜使喚的女仆——劉媽。

尤況道:“方才是你在說話?”

劉媽并未出聲,一張坑坑洼洼的麻臉上,略帶僵硬的肌肉牽動嘴角上揚,已自做了回答。

尤況打量了兩眼,也向前走了兩步,徑坐在她身旁,嘆道:“我今生之志,只在能與她相伴到老。可惜事所難為,勝于登天。”

“這你可就想岔啦!”隔了好一陣,劉媽忽道,“棲身怎比棲心!世間哪會有人不渴望與自己長相廝守的,是個通情達意,能一世體己的人呢?”

“只可惜她心之所屬,另有其人。”

“是呀!你師兄為人正派,樣樣強過了你,她又怎會鐘意你這么個一無是處的壞小子?”

尤況抬頭瞥了一眼劉媽,瞧她似笑非笑地望著腳下,也即低下了頭,不知該如何回答。

“但壞小子有壞小子的好啊,不是所有人都愛大仁大義,冠冕堂皇的一套。”這一句轉折,似又點燃了尤況的心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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