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軾收起手機，上課的鈴聲已經敲過了第二遍。

“沈軾！你家里有事，可以先回去了！”地理老師姍姍來遲，站在教室門口，對沈軾說道。

沈軾心里一慌，難道老媽舊病復發了？自從母親病愈后，就變得嘮叨起來，仿佛有一輩子說不完的話。沈軾經常擔心母親病根未除。父親也經常下井檢查安全，這些年，井下缺胳膊斷腿的小事故不少，命隕煤荒的事故也偶有幾起。

難怪最近心神不寧、惶惑不安，上課和下課都沒有多少區別，一樣行尸走肉。

“千萬不能有事！”沈軾在心里祈禱，慌慌忙忙的走出教室，有些頭重腳輕！

“千雨姐！”沈軾被嚇了一跳，怎么在教室外面等自己的是姬千雨，難道真的很嚴重，大姐來不及等他就已經趕去了醫院，便問道：“我大姐呢？”

“快走！”姬千雨板著臉說道，拉著沈軾就往樓下跑，顯然也很焦急。

沈軾只覺胸悶，口中泛著血腥味，腳步如踩在棉花上，任由姬千雨拉著，搖搖晃晃的往前跑，出了學校大門都不知道。

“小男人！你在胡思亂想什么？”姬千雨放開手，扶住搖搖欲墜的沈軾，笑著問道。

“我大姐是不是去醫院了？在哪家醫院？”沈軾傻愣愣的問道，嘴有些苦。

“去什么醫院，我帶你出去壓馬路！大姐還在教室上課，沒什么事啊！”姬千雨笑道。

“沒事？沒事，老師叫我回家做什么？”

“我騙你們老師的。”

“你！....”沈軾被氣的舌頭打結，折返身就要回學校，哪有拿家人開玩笑的？不過，心里漂浮的鐵羽毛終于落地了，家人平安無事就好，他感到一陣輕松。

“小男人！是我不對，下次我不敢了！”姬千雨趕忙拉住沈軾，沈軾好像的真的生氣了！

學校的老師幾乎都認識她，她剛才就跟沈軾的老師說“沈軾家里有事要急著回去，他大姐已經回家了”，沒想到這個文靜的老師很體貼，沒揪根刨底就放沈軾出來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心里悶得慌，你就逃一次課陪姐姐散散心。”姬千雨可憐巴巴的拉著沈軾，說道。

“你的生日不是還有一段時間么？”沈軾郁悶。他讀小學，過生日的時候，一碗面條加兩個雞蛋就打發了。

“今天是新歷的生日！”姬千雨解釋道，老媽一般都是按農歷給她過生日。呆在教室幾十天，她都快憋出心臟病了。

姬千雨也不管沈軾還在生悶氣，攔下一輛出租車，把沈軾按進座位就直奔步行街去。

“還在生氣呢？”姬千雨說道，都下車了，沈軾還板著臉不太搭理她。

“以后不要拿我的家人開玩笑！”沈軾盯著姬千雨說道，很認真。心里尋思：城里的孩子就是不一樣，生日一年都要過兩次。

姬千雨點頭答復，心里記下沈軾的逆鱗。心里羨慕：要是自己也有個這樣的弟弟就好了？她回憶起父親抱著和她同父異母的弟弟，心里就五味雜陳。怨恨、嫉妒、羨慕、愛憐，好像都有。

沈軾原本以為姬千雨要拉他去酒吧，姬妖精卻領著他進了一家西餐廳。店里的客人幾乎都是出雙入對的情侶，有幾對還歪膩的聊著調皮話，腳很不安分的在桌下挑逗。墻上的燈光昏黃柔和，桌上的白蠟燭搖曳著星光，氣氛說不出的曖昧。

姬千雨徑自領著沈軾上了二樓，挑選了一張靠窗的大隔間，還躺在沙發上體驗了一把舒適度。沈軾有點無語，那可是夠十人聚餐的大桌，可他們才兩個人。

“千雨！今晚喝點什么？”一個窈窕的女人，踩著高跟鞋，踢踢踏踏的跑過來，滿臉堆笑。她忙著去陪常客喝了幾圈酒，還是助手告訴她，才知道姬千雨來了。

“不喝酒了！最近肚子不舒服！”姬千雨笑道，捂著腹部表示自己的難處。

“還真會挑時間！”女子挨著沈軾坐下來，用一種女人才懂的特有眼神嗔怪道。然后轉過頭，目光肆無忌憚的在沈軾身上瞄。笑道：“小妖精！連小學弟都不放過！不過還真俊，要不讓給姐姐？”

沈軾被嚇出一身雞皮疙瘩，怎么自己還可以轉讓？他自己還沒點頭同意呢！

這個女人還真是個狐媚子：媚眼如絲，渾身的迷魂香，標準的圓臉，面色白里透紅。沈軾透過米黃的燈光瞄了一眼，漂是漂亮，就是粉底有些厚，眉毛描得太濃。

“浪蹄子！看你膽子肥的！你敢收么？他是輕霞姐的親弟弟，叫沈軾！”姬千雨嗔怪道。又對沈軾介紹道：“我表姐，姜媛媛！這是她的店。”

“媛媛姐好！”沈軾客氣的問候道。心道：姬妖精家還真是基因強大，一家的美人。

“嘴真甜！不愧是輕霞的弟弟，生的這么好看！”姜媛媛吐了吐舌頭，如果是沈輕霞的弟弟，她還真不敢收。她對姬千雨拋了個媚眼，站起身來，俯下頭，長發鉆進沈軾的脖頸，臉幾乎貼到沈軾的耳朵，柔聲問答：“好弟弟！想喝點什么？”

沈軾脖子被撓的心慌，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個名字：“汽水！”

“哈哈哈......”姜媛媛終于直起身子，捂嘴笑起來。這么單純呢，還喝汽水？

“浪蹄子！別笑了！你不招呼，我們可就回去了！”姬千雨看著沈軾窘迫的鼻子冒汗，嗔怪道。

“這么急！不吃點東西，回家可沒力氣！”姜媛媛壞笑起來。

姬千雨氣的面色泛紅，站起來就要去擰，嚇得姜媛媛拔腿飛出隔間。

姜媛媛趕緊抓過一個服務生，吩咐去做兩份牛排。但是沈軾和姬千雨聽見要上牛排，都宣稱沒胃口。姜媛媛只好安排做兩份意大利面，自己也跟著下去一樓的廚房了。

女人就是心細，先給沈軾倒了一杯蘇打水，沒一會兒就給姬千雨端來一大杯熱乎乎的蜂蜜紅棗茶。

沈軾聞到甜甜的蜂蜜味，耐不住誘惑，開口要一杯，害的姬千雨和姜媛媛捂嘴大笑：沈軾真是個天真單純的孩子。姜媛媛笑完，又起身下去一樓去。

沈軾借口去洗手間，卻出了西餐廳，他要給去姬妖精挑選一件生日禮物。他繞著步行街，選了一家金碧輝煌的珠寶店。他想買一對耳墜當做禮物，因為姬千雨現在就掛著一只天使之翼，另一只跑到星雅耳朵上去了，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姬千雨耳垂上的款式。店員在聽完沈軾形容的樣式時，尷尬的告訴他，那種耳墜需要提前定制，而且價格可不便宜。

沈軾又重新挑選了一對中意的耳釘，等他摸口袋準備付款，才想起來沒帶那張積累已久的卡片，那是他的小金庫，里面存著長輩的禮金和壓歲錢。沈軾有點尷尬，跟經理說周末再來取耳墜，然后怏怏不樂的走出了珠寶店。還好店員沒有嘲笑他是虛張聲勢，因為店面經理親自接待了他，還親自送他出門。

沈軾看了看錢包，跑了幾家花店，挑選了一束藍色妖姬。店長見沈軾穿著校服，捧著花有點難為情，貼心的用一個禮盒精心包裝起來，見沈軾抱著禮物歡歡喜喜出了門，也笑起來。

姬千雨表面嗔怪沈軾亂花錢，心里卻暖如春花。姜媛媛想當場打開禮物瞧瞧，卻被姬千雨一巴掌把手拍開。她要帶回家去欣賞，自己都還不知道是紅玫瑰還是百合，至于新歷生日，是騙沈軾的，她就是單純的想見見沈軾——一種對弟弟的憐愛，還有一種區別于弟弟的、模糊不清的焦灼：明年就上大學了，應該很少能見到。

前一會兒，她和表姐兩個喝著茶，見沈軾半天不回來，便掀開窗簾向街上眺望：正看到沈軾氣鼓鼓的走出珠寶店，站在人行道上看錢包；又見沈軾慌頭慌腦的在幾家花店進進出出，兩個抿嘴笑起來。

姜媛媛上了些小蛋撻，又派人去隔壁買了些零食，三個邊吃邊聊。哪里像個西餐廳會所，倒像個休閑吧。

姬千雨瞅著沈軾時不時的拿手機看時間，她看了一眼手表，差不多到了放學的時間，是該回去了。

姜媛媛準備開車送他們回家，但是被姬千雨拒絕了。她家和沈軾家剛好在兩個不同的方向，出了步行街打車回去就行了，不用這么麻煩。姜媛媛很體貼，拗不過表妹，又跑上樓給姬千雨找了一件風衣；還送給沈軾一張黑卡，說是沈軾可以隨時無條件享受她的單獨作陪，嚇得沈軾差點不敢接。

“小男人！”姬千雨叫住要去攔車的沈軾。

在餐廳里，她原本是打算問問沈軾，楊云濤還有沒有再派人去為難他，但是轉念一想又打消了念頭。聽表弟姜榮招供，小男人很霸氣，懟得太子黨抓狂卻無計可施。她在心里笑：一味的庇護只會助長囂張跋扈。如果沈軾親自向她尋求助力，今晚她是不會帶沈軾出來的，以后更不會。她喜歡獨立的沈軾，還有他對親情的奮不顧身。

沈軾停下腳步，看著一臉認真的姬千雨，心里有些緊張。

“答應我個請求！”姬千雨說道。

“嗯！”

“不要在學校鬼混！要不然我會很失望！”姬千雨微笑著說道。

沈軾看著姬妖精的笑容，沒有一絲往日的嫵媚，只有一種希冀。他想了片刻，點頭算是應答。沈軾一路北上時，看著窗外的雪景，想起的便是此時姬千雨眼中的希冀。

他攔下一輛出租車讓姬千雨先走，自己才上車，他還真擔心姬妖精半道又搖到酒吧去。

“難道姬妖精已經聽到了風聲？只能是姜榮說的了。”沈軾靠在車窗上，看著街道兩旁的柳葉在秋風里飄零，思緒有些復雜：打架已經不符合他們現在的身份了。如果有人找上門來，又另當別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