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帶一路”倡議下中國企業“走出去”
- 陳祥
- 6229字
- 2019-11-29 21:53:38
第2節 “一帶一路”倡議是新時代中國構建開放型經濟體系的重要內容
“一帶一路”倡議是十九大報告提出的“推動形成全面開放新格局”及“發展更高層次的開放型經濟”的重中之重?!耙粠б宦贰背h符合我國構建全面開放新格局,建設開放型經濟體系的發展要求,有助于我國探索更高層次開放新內容,實現由以“引進來”為主向“走出去”“引進來”并重轉變,由規則的“追隨者”到“參與者”再到“引領者”轉變,形成“海陸并舉”“東西互濟”“區域聯動發展”的新格局,推動我國對外開放總體格局由“外向型”向“全面開放型”發展。
具體來講,“一帶一路”倡議有利于中國合理利用超額儲蓄,拓展、培育新興市場,實現持續發展;有利于加速人民幣國際化進程,提升貨幣主權地位,實現支配發展;有利于中國探索國際經貿規則,提升制度性話語權,實現引領發展;有利于順應中國“走出去”的趨勢,海陸并舉、東西互濟,實現并重發展;有利于中國各大區域全面參與,統籌國際國內大局,實現聯動發展。

圖1-10 新時代中國開放型經濟體系發展要求及特點
一、有利于中國合理利用超額儲蓄
長期以來,我國國民儲蓄額持續高速增加,儲蓄率(國民總儲蓄占GDP比重)一直居世界前列。2015年,我國國民總儲蓄逾33萬億元(支出法GDP),儲蓄率47.9%,遠高于全球26.5%、發達經濟體22.5%、G7國家20.8%的水平。

圖1-11 1992—2015年中國國民總儲蓄額(支出法GDP及資金流量表)
從國民儲蓄構成來看,我國居民儲蓄占比最高。2015年,我國居民總儲蓄15.7萬億元(資金流量表),占國民總儲蓄的48%;非金融企業部門總儲蓄11.3萬億元,占比35%;政府部門總儲蓄3.1萬億元,占比10%;金融機構部門總儲蓄2.3萬億元,占比7%。企業與政府的儲蓄是近年來我國儲蓄大幅攀升的主要來源。1992—2007年,我國的儲蓄率上升了14.5個百分點,其中,居民儲蓄貢獻了1.5個百分點,政府貢獻了6.2個比分點,企業貢獻了4.7個百分點。
儲蓄具有兩面性。一方面,儲蓄增加意味著居民、企業、政府的財富增加,適當的儲蓄也是支撐實體經濟、開展投資活動的基礎;另一方面,較高的儲蓄意味著消費偏低、經濟內生動力不足、投資渠道有限,不利于國家經濟長期穩定增長,也造成了財富的隱形流失。
同時,在超高儲蓄的背景下,中國外匯儲備持續、高速增長,形成了超額的外匯儲備。中國外匯儲備在2014年達到最高的3.8萬億美元,近三年開始逐步下降,2016年底我國官方外匯儲備仍然超過3萬億美元,是日本的2.4倍,德國的16.3倍,英國的21.1倍,美國的25.2倍。以外匯儲備形式存在的超額儲蓄,由于無法在國內投資,且在上一個發展階段存在海外投資的困難,只能購買國外債券,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美國購債,致使中國外匯儲備利用效益較低。從穩定國際收支的角度來講,我國外匯儲備具有較大的降幅空間。

圖1-12 2000—2017年中國官方外匯儲備額
“一帶一路”建設對降低中國高儲蓄額及儲蓄率具有積極作用。一方面,“一帶一路”建設可以直接拓寬外匯儲備使用渠道,探索多元化外匯運用舉措,例如成立絲路基金(首期資本金中外匯儲備占比65%),擴大從“一帶一路”沿線進口規模,從而提高外匯儲備使用效益,化解過高的外匯儲備狀況。另一方面,“一帶一路”建設可以增加國內企業與政府的海外投資渠道,將我國的儲蓄盈余轉變為對外直接投資,通過基礎設施建設、產能合作等方式,投資沿線國家實體經濟領域,破解國內投資領域有限且盲目、產能過剩、貿易順差過高引發新一輪高儲蓄的循環,并且長期、有效地對外直接投資還有利于培育“一帶一路”新興市場,海外消費市場的擴大同樣有利于降低超額儲蓄。

圖1-13 全球經濟體官方外匯儲備額前21位(億美元)(2)

圖1-14 “一帶一路”對中國超額儲蓄的影響機制

圖1-15 2014—2015年全球主要貨幣的國際化指數(3)
二、有利于加速人民幣國際化進程
經過近十年來的快速發展,人民幣國際化進程取得了顯著成就,特別是2015年IMF正式將人民幣納入SDR,標志著人民幣成為國際主要儲備貨幣之一。然而,相較于美元、歐元、日元、英鎊等國際主流貨幣,人民幣的國際化水平仍然較低。2014—2015年,人民幣國際化指數略低于英鎊與日元,遠低于美元與歐元;2015年底,人民幣在國際債券、票據市場余額的占比僅是日元的30.9%、美元的1.35%;2016年,人民幣在全球外匯儲備規模占比僅是美元的1.67%,儲備規模甚至低于澳元、加元。
“一帶一路”倡議實施與人民幣國際化進程是相互促進、互相協同的。一方面,“一帶一路”為人民幣國際化創造契機,從貨物貿易到跨境直接投資,從經常項下到資本項下開放合作,未來跨境信貸、金融市場、貨幣市場開放等,都將因“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產生現實的、巨大的需求,簡言之,“一帶一路”沿線將成為人民幣國際化的主戰場。另一方面,人民幣國際化為“一帶一路”提供資金保障,通過貨幣互換、對外直接投資人民幣結算、人民幣跨境支付、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海外人民幣清算等國際化工具或手段,在“一帶一路”沿線有序實現人民幣作為流通手段、支付手段、價值尺度與儲備貨幣的功能,推動“一帶一路”倡議的深入實施。
具體來講,
①在“一帶一路”實現人民幣作為流通與支付手段的功能:“一帶一路”建設涉及基礎設施建設、能源資源開發、制造業合作等眾多領域,高度匯集了融資、投資、貿易等國際經濟金融合作項目,在貿易與投資結算、跨境融資等領域,將催生出更廣泛的人民幣跨境使用需求,這種內在需求必將有助于擴大人民幣流通規模,加速人民幣國際化進程。
②在“一帶一路”實現人民幣作為價值尺度的功能:目前,我國正積極推動在“一帶一路”沿線的大宗商品、能源貿易的人民幣計價結算,包括原油、鐵礦石、棕櫚油等,這有利于增強我國在國際貿易中的結算與定價權。
③在“一帶一路”實現人民幣作為儲備貨幣的功能:我國正通過“一帶一路”平臺,采取政府援助、政策性貸款、混合貸款和基礎設施債券發行等方式來解決沿線國家基礎建設的資金瓶頸問題,這使人民幣使用得以推廣,并使人民幣在“一帶一路”相關國家間形成了低風險、低成本的閉環流轉。作為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特別提款權”(SDR)貨幣籃子中的第三大貨幣,未來,越來越多的沿線國家將選擇人民幣作為儲備貨幣,從而推動形成與我國經濟發展規模相匹配的貨幣地位,最終提升我國在全球治理中的話語權。
三、有利于中國探索國際經貿規則
改革開放近四十年來,中國在全球開放型經濟體系中扮演了不同角色。第一階段為“追隨者”。自1978年起,對外開放成為中國的一項基本國策,為了吸引外資、參與全球產業分工,我國批準設立深圳等經濟特區,開展國際經貿規則的引進與先行先試,實現了中國對全球開放型經濟體系的“跟跑”。第二階段為“參與者”。2001年世界貿易組織(WTO)通過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的申請,中國正式成為世貿組織成員,開始全面對接與融入國際多邊貿易規則與體系,實現了中國對全球開放型經濟體系的“并跑”。當前,我國正逐步走向第三階段的“引領者”。隨著中國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世界第一大貿易國、世界第一大吸引外資國、世界第二大對外投資國,中國在全球經濟治理體系中的制度性話語權顯著提升,國際社會希望中國在國際事務中發揮更大作用,在應對全球性挑戰中承擔更多責任。該階段將通過探索全面開放、發揮規則的引領作用,實現中國對全球開放型經濟體系的“領跑”。
表1-2 代表性的國際經貿規則及重要組織的設立時間、主導國家

縱觀國際經貿規則體系的演進與重構,可以發現,“二戰”后的國際經貿規則多由歐美等發達國家主導。例如,1945年,美國主導簽署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協定,成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奠定了美元的主導地位;1947年,美國主導簽署關貿總協定;20世紀60年代,日本主導成立了亞洲開發銀行;1992年,歐美國家主導簽署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1994年,發達國家主導成立世界貿易組織;1994年,發達國家主導簽署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議(TRIPS);1997年,發達國家主導簽署京都議定書;2012年,美國主導簽署國際服務貿易協定(TISA)。發達國家在國際貿易中表現出貨物貿易逆差大、服務貿易順差大、技術領先等特點,因此,上一階段的國際貿易規則更符合發達國家的發展階段與發展訴求,并為新興經濟體、發展中國家與欠發達國家的發展形成掣肘,其中表現最突出的是綠色壁壘、粉色壁壘與知識產權壁壘(4)。
2014年起,隨著以WTO為主導的全球多邊貿易體制逐漸式微,發達經濟體積極推動TPP、TTIP、TISA等國際經貿談判,經貿規則的重構成為該輪談判的重點,美歐“強強聯合”,意欲在國際經貿規則重構中再次搶得先機。然而,該輪經貿談判顯示出一定程度的局限性和部分不可行性。以TPP、TTIP為例,美歐等發達經濟體在規則層面根植了僅體現發達國家意圖和訴求的條款,甚至超出了基本的經貿合作范疇,力圖實現全部商品分階段的自由化,力圖最大化促進其發達的服務貿易,協定所涉及的廣泛邊境內措施(即國內政策),實質上已經進入兩方或多方的關稅同盟、共同市場、經濟一體化的框架領域內。這些既不符合大多數發展中國家的現狀,也未得到國際社會的廣泛認可,其可復制、可推廣性有待觀望。
對應于中國在全球開放型經濟體系中的角色,我國的對外經貿談判起步較晚,在規則方面仍然扮演著接受者、適應者的角色,尚未建立起與自身經濟或貿易規模相匹配的規則話語權地位。我國簽署的多數自貿區協議屬于“參照國際模板,部分降低標準”;在投資準入、跨境服務貿易方面有待結合最新趨勢;諸如電子信息產品、(跨境)電子商務、基礎設施建設、特殊園區開發等中國優勢領域,暫未形成“中國版規則”;在國有企業、電信服務、金融市場等敏感領域,尚未探索出可靈活處理的實操條款。在新一輪國際經貿談判中,尤其是在規則加速重構階段,中國參與、主導與引領規則制定不僅是經濟全球化的要求,更是體現“一帶一路”沿線發展中國家權利、維護和擴大中國經濟利益的必要舉措。
目前,我國正立足周邊,重點圍繞區域內多邊、雙邊協定,科學構建包括鄰近國家和地區、涵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輻射五大洲重要國家的全球自由貿易區網絡。“一帶一路”沿線是中國開展經貿談判的重點區域,也是我國構建“中國版”經貿規則的優先選擇。自“一帶一路”倡議提出以來,“包容性”即成為其最突出的基因?!耙粠б宦贰弊⒅嘏c現有雙邊和地區合作機制相輔相成,而不是要挑戰或替代現有雙邊和地區合作機制及倡議。沿線各國資源稟賦各異,經濟互補性較強,彼此合作的潛力和空間需要依靠強化包容性來釋放,有針對性地開展政策溝通、設施聯通、貿易暢通、資金融通、民心相通建設?!耙粠б宦贰笨粗囟鄻踊瑳]有規定嚴格統一的參與規則,不刻意追求一致性,靈活并富有彈性,具體合作項目注重雙多邊利益,強調各方認可,條件成熟一個啟動實施一個。通過包容、公平的規則體系,“一帶一路”旨在打造平衡、普惠的發展模式,賦予新興市場國家和發展中國家更多代表性和發言權,推動建立一個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榮的和諧世界。
因此,“一帶一路”倡議是中國在開放型經濟體系“領跑”階段,發揮規則“引領者”作用的重要平臺。一方面,中國將在世界經濟疲弱,發展失衡、治理困境、公平赤字等問題更加突出,反全球化思潮涌動的背景下,持續推動經濟全球化朝著更加開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贏的方向發展。另一方面,有利于中國代表“一帶一路”沿線的發展中國家掌握全球經濟治理的制度性權利。參與、主導與引領規則制訂,不僅是經濟全球化的要求,更是體現發展中國家權利的必要舉措。
四、有利于順應中國“走出去”的趨勢
改革開放初期,中國制定了引進和利用外資的政策,向外商、外資陸續開放沿海沿邊沿江地區及城市,彌補了發展所需的資金、技術、管理缺口,極大促進了我國外向型經濟的發展。進入21世紀,中國經濟發展水平大幅提高,為了更好地利用國際國內兩個市場、兩種資源,中國開啟“走出去”戰略,在更廣闊的空間進行經濟結構調整和資源優化配置。2007—2016年,我國對外投資年均增長27.2%,躋身對外投資大國行列。自2014年起,中國對外直接投資開始超過實際利用外資規模,中國實現由資本輸入國到資本輸出國的重大轉變,這對中國而言是一個重要的風向標,是中國發展到一定階段的必然選擇,是中國邁向世界經濟大國、由對外貿易大國邁向對外貿易強國、在全球范圍內配置資源、積極影響全球金融和經濟格局的重要標志。新時代,中國“走出去”升級將在傳統的貨物貿易基礎上,由數量擴張向質量提升,由獲取資源向配置資源轉型,不斷探索更高層次的開放內容,實現由“走出去”大國向“走出去”強國的轉變。
“一帶一路”倡議有助于推動中國新時代開放型經濟體系形成“走出去”與“引進來”并重發展新格局。一方面,“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及實施讓眾多國家加深了對中國投資機遇與前景的認知,尤其是可以與中國優勢互補的國家將生產要素與市場與中國進行深度對接。另一方面,“一帶一路”地域廣闊、國家眾多,涉及人口約44億,占全球的63%,經濟總量約為22億美元,占全球的30%,沿線以新型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為主體(5),大多數國家對中國產品、技術、經驗存在巨大需求。2014—2016年,我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進出口額達3.1萬億美元,占同期外貿總額的1/4以上,對沿線國家直接投資近500億美元,占同期對外直接投資總額的1/10左右。
“一帶一路”倡議有助于推動中國新時代開放型經濟體系形成“海陸并舉”“東西互濟”并重發展新格局。改革開放以來,我國主要是通過海上航運通道,與西方發達國家及周邊合作伙伴開展貿易往來,基本形成了“海運為主”“發達合作”的開放格局。“一帶一路”倡議既包括“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也包括“新絲綢之路經濟帶”,既兼顧陸海,又呼應東西。特別是絲綢之路經濟帶通過構建亞歐大陸橋實現由中國經中亞、俄羅斯、西亞、南亞等到地中海、波羅的海、印度洋的陸海聯通,打通歷史上中斷的絲綢之路,讓歐亞大陸回歸人類文明中心地帶。

圖1-16 2006—2016年中國FDI與ODI對比
五、有利于中國各大區域全面參與
我國在不同時期實施了不同的區域發展總體戰略,例如建國初期至上世紀70年代末的區域平衡發展,改革開放初期至20世紀末的極化發展,21世紀初十年的協調發展。當前,一方面,我國區域發展不平衡的問題依然存在,廣大的中西部地區始終扮演著“追隨者”角色;另一方面,在新興信息網絡技術的迅猛發展下,不同區域又面臨相同的發展機遇,面對無差異的國內外市場。
新時代,我國制定了或正在規劃“一帶一路”、京津冀、長江經濟帶、粵港澳大灣區城市群發展等若干區域戰略,著眼于實現一體聯動和重點突破相統一,促進區域聯動發展。作為統籌國內國際兩個大局、構建開放型經濟體系的重要平臺與抓手,“一帶一路”倡議為國內各大區域推進開放提供了一致性的引導,有助于推動中國新時代開放型經濟體系,由“區域極化發展”到“區域協調發展”,再到“區域聯動發展”轉變。

圖1-17 不同時期的國內區域發展戰略
“一帶一路”倡議作為我國各區域、省市廣泛參與,串聯國際國內兩個市場的總體部署,在重點解決中西部發展落后、提升中西部地區開放型經濟水平的前提下,也充分發揮京津冀、長江經濟帶、粵港澳大灣區等先發地區的積極作用,制定了2個核心省份(新疆“絲綢之路經濟帶核心區”,福建“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核心區”),定位了18個省份(新疆、陜西、寧夏、甘肅、青海、內蒙古、黑龍江、吉林、遼寧、廣西、云南、西藏、上海、福建、浙江、廣東、海南、重慶),規劃了7個高地(西寧、成都、鄭州、武漢、長沙、南昌、合肥),以及15個港口(上海、天津、寧波-舟山、廣州、深圳、湛江、汕頭、青島、煙臺、大連、福州、廈門、泉州、???、三亞)。“一帶一路”尤其是“一帶”將使得我國對外開放的地理格局發生重大調整,形成南北呼應、東西聯動,共同承擔中國“走出去”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