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碩的車停在云晴所住的小區。

他從車里下來，看到了云晴的車。

柒城已經將云晴的詳細地址查了出來，古碩決定登門拜訪。

來之前，他問柒城見父母帶什么禮物會比較好？

柒城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便說：“當然是越貴重的越好。”

于是，古碩的手里提著很多禮盒，有名貴的手表、鉆石、紅酒等。

走進電梯的時候，古碩是緊張的。

他對著電梯里的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然后又整理了領帶。

他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穿得有些太正式了？

換一身相對休閑的衣服會不會更好？

電梯在這個時候打開，他步伐有些猶豫地走出了電梯。

他剛要抬手敲門，房門就從里面打開了。

他和云晴四目相對，二人都很驚訝。

見到他，云晴心虛地往母親臥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安頓母親睡下后，她正準備到樓下給古碩回電話，誰知她剛打開房門就看見了古碩。

“晴，我來……”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云晴便示意他噤聲。

她走出房間，將房門輕輕地關上。

“阿碩，你先回家好不好？我媽媽她今天的身體狀況不太適合見你，我要留下來照顧她，等我媽媽的情況好些的時候我再帶你來見她。”

古碩點頭答應，“那我找個護工來幫你。”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云晴心里一陣溫暖。

就在這時，房門從里面被打開了。

云明月站在房間門口，眼神呆滯地看著女兒面前的男人。

云明月的突然出現著實讓古碩的心一緊。

他急忙禮貌地說道：“阿姨您好，我是古碩。”

云明月沒有回答他，只是漠然地看著他。

突然，一張面孔在古碩的腦海里閃過，他的心像是墜入地獄。

云明月。

她是云明月。

云晴姓云，他早該想到的。

古碩原本明亮的眼眸一點一點地黯淡了下去。

云明月聲線沙啞地說道：“進來說吧。”

言畢，她轉身往房間的深處走去，古碩步伐沉穩地走進房間，而他的眼睛里，泛著鋒利的寒光。

也不知道為什么，云晴覺得氣氛怪怪的，有些不太對勁。

她跟上古碩，卻不想男人將房門關上了。

云晴忘記了拿鑰匙，她拍打房門，“阿碩，我還在外面呢。”

然而，這扇門許久都沒有打開。

現在已經是深夜，云晴沒有繼續敲門。

驚擾了鄰居，就不太好了。

阿碩和母親會給她把房門打開的。

房間里，云明月雙手顫抖的在臥室里找煙。

此刻，只有點上一支煙才能讓她安心一些。

二十年前的往事在腦海里翻涌而出，她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

當她看到女兒和古碩的戀情時，她就預感到了今天。

古碩站在臥室門口，看著她點燃了指尖的煙。

這么多年了，古碩有一個愿望一直不能達成。

那就是讓古霆川和云明月到母親和妹妹的墓前磕頭，只有這樣，他才能釋懷，他才能在夢到母親和妹妹的時候不再流淚。

“云明月，到我母親和妹妹的墓前磕頭。”

云明月擠出了一個毫無生氣的微笑，“你媽媽的事情，不能怪我。那只能證明她太軟弱了。”

古碩攥緊拳頭，聲音低沉地問了一個他不敢直面的問題：“云晴，是你和誰的女兒？”

“能有誰啊？”云明月放聲大笑，“你忘了嗎？我當年就是因為懷孕了才逼你媽媽退位的！云晴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呀！哈哈哈……”

笑著笑著，云明月的眼淚就流了出來。

而古碩，眼神絕望，肝腸寸斷。

萬箭穿心的滋味，不過于此。

為什么要這樣對他呢？

難道他遭受的痛苦還不夠嗎？

究竟要到哪一步才肯放過他呢？

一直以來，古碩認為不向命運低頭，不向命運妥協是一個男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最基本的尊嚴。

這么多年了，他供奉著自己的尊嚴，極度虔誠。

可是現在，他不得不問命運一句，究竟要到哪一步才肯放過他呢？

命運想要他的尊嚴是嗎？

拿去就是了。

卑躬屈膝，摧眉折腰地活在這個世界上也不是不可以。

他錯了，他不該拿他自己太當回事。

在命運面前，談什么尊嚴？

他以為他自己是誰？

他的尊嚴又值幾個錢？

尊嚴他不要了，他真的知道自己錯了。

他向命運祈求，祈求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可以嗎？

古碩抬眸的時候，眼神冷到了極致。

“你故意的。你知道云晴和我在一起你卻不阻止，你就是在等今天，是不是？”

不是的。

云晴根本就不是古霆川的孩子，云晴甚至都不是云明月的孩子。

云晴和古碩之間，壓根就不是兄妹。所以，何來云明月是故意的這么一說？

云明月之所以騙古碩說他和云晴是兄妹，那是因為云明月想維持自己的尊嚴。

二十年了，云明月過得并不好。

準確地說，她過得很落魄。

因為經常看到死去的童薇和那個小女孩，她變成了一個瘋子。

但是她是個惡人，惡人怎么能懺悔呢？

惡人懺悔了，那惡人的尊嚴還要不要了？

面對高貴的古碩，她不能輸得太慘。

殺人不如誅心，古碩痛苦的眼神至少讓這場對峙打成了平局。

云明月撕心裂肺地笑，眼角的眼淚不是悲傷，而是懺悔。

閉眼，睜眼，她又看到了童薇和小女孩。

懺悔是真的，不想輸得太難看也是真的。

說白了，她就是不想失去尊嚴。

惡人的尊嚴，也是尊嚴，對不對？

二十年了，她欠下的債到了她應該還的時候了。

在她很小的時候，人人都夸她漂亮。

但是此刻，她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紅顏薄命的女人，都是駕馭不了自己美麗的女人。

晴晴，你也漂亮，但是你一定要做一個聰明的女人，光鮮亮麗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晴晴，媽媽對不起你。

云明月吐出一口煙霧，打開了窗戶。

古碩以為她是要讓煙霧飄向窗外，卻不想她從十三樓的窗戶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