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說去，最后劉長風終于找到了癥結所在。

沒孩子！

莫無言和小虹二人結婚三年了，一直沒有生育。

本來莫無言就是獨子，這下子可急壞了老兩口，逼著小夫妻求醫問卜，可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迫于無奈，老兩口決定為莫無言納妾，延續香火。

可意外的是，納妾這個事情遭到了小兩口堅決的反對。

在這個世界，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態，有條件不納妾反而不正常。

而且，相對于莫無言來講，小虹就更不該反對納妾，這叫做“妒”。

古代休妻七去，無子、妒，再加上個不順父母，小虹七條里就占了三條，而且任何一條都可以讓莫無言休了她。

可偏偏莫無言就是愛她愛得不行，什么小妾，什么孩子，都沒有眼前佳人重要。

莫家老兩口只有這一個孩子，又是老來得子，難免寵溺，既然小夫妻都反對，納妾這事也就草草收場了。

直到，直到今年的重陽節，小虹酒醉之后，露出了狐貍尾巴。

老兩口終于有了正當而必須的理由，迫使莫無言休掉狐妻。

可讓莫翁難以接受的是，饒是知曉自己妻子是狐妖，莫無言依舊是珍愛有加，不肯休妻。

莫翁當然就以為自己兒子是被狐妖所迷，才會這般迷戀于她，所以不但把莫無言鎖在小屋里，而且開始延請法師，驅逐小虹。

其實，人家莫無言和小虹是真愛，莫無言壓根就不在乎小虹是狐妖所化。

甚至，當他自己和劉長風單聊的時候，他還透漏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秘密。

那就是，他早就知道小虹是狐妖！

新婚第一天，洞房花燭夜那晚就知道了。

原來這小虹情到濃處，也會露出狐貍尾巴，這莫無言也是個情種，不但不以為忤，反而以之為趣。

所以，眼前的局面是，小虹是不是狐妖不重要，她能不能生育最重要。

這種事，對于依然未經人事的長風道長來說，委實有點難度。

“哼！誰說狐貍就不能和人生孩子了？我好幾個姐妹也是嫁給了人族，不一樣的兒女滿堂？我看是你家兒子不中用吧，看他那癆病鬼的樣子！”

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這虬髯大漢一張嘴，幾乎把全場人都得罪了，更是氣得莫翁胡子都顫抖不已。

劉長風也知道，聊齋世界并沒有生殖隔離，不止狐妖，什么花妖魚妖鳥妖各種妖，只要能成功化形為人，那就可以和人生兒育女。

那么，問題到底出在哪里呢？

“那個……老爺，仙長，小的斗膽說一句?！弊詈螅姳娙藷o語，不是話頭，吞吞吐吐的說了一句。

他見眾人并不反對，長出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小的陪少爺、少奶奶，看了好幾家大夫，都說他倆身體一切正常，沒有生不了孩子的毛病。我想……我想咱們是不是該去拜拜神?！?

這個世界，是真有鬼神精怪的，也講究因果報應，如果前世今生，做了什么虧心事，很可能讓你命中無子。

莫三之所以說得提心吊膽，乃是因為他如此說，好似在說莫家做了什么缺德事一般。

果然，他剛說完，不但莫翁的臉色變得陰沉起來，就連他的老妻莫趙氏也瞪了莫三一眼。

劉長風見狀，沉吟片刻道：“莫三說得有理，倒是可以試試。家和萬事興，各位還是一家人，孩子的事慢慢來，莫要再吵鬧了，貧道這種事也幫不上忙，這便告辭了?！?

劉長風話音剛落，莫家人還未說話，虬髯大漢倒先扯著大嗓門嚷嚷了起來。

“你這小道士好不曉事，事情管了一半便要撒手。豈不聞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半途而廢算什么英雄好漢！”

劉長風一時被這虬髯大漢用大道理拿住了，莫翁又再三懇求他多留幾日，居中調停，只好應承了下來。

此時莫趙氏一把拉過小虹，小聲埋怨道：“怎得從來沒聽你說起7過，你還有這么一位義兄，你一個婦道人家，亂攀什么親戚？”

莫趙氏也非無的放矢，這小虹離家這段日子，一直和這義兄一起，如果被鄰居們知道，又要多許多口舌。

小虹面上一紅，和自家婆婆耳語了幾句，然后向虬髯大漢招招手，三人一起進了小屋，片刻后，再出來時，莫趙氏臉色好看了許多。

不關自己的事，劉長風也沒有多問，當下催促著眾人前去拜神。

如此，眾人中除了莫翁老夫妻，年老行動不便以外，其他人一起上路，直奔城中的城隍廟而去。

去城隍廟拜神求簽，也是這莫三提議。據他所說，這城隍老爺在高密縣中，頗為靈驗，香火甚盛。

果然，眾人趕到后，便見這城隍廟中，熙熙攘攘，香客眾多。

走進正殿，只見正中一尊神像，面南背北，頭戴鉤金彩冠，身著繡花紅袍，腰系玉帶，腳蹬烏靴，金臉黑須，神態儒雅，正是高密城隍。

城隍左右，則是立著小了一號的文武判官神像。

兩排相貌獰惡的鬼差，各自供奉于殿內東西兩側。

莫無言夫妻二人，等了許久，尋到兩個空著的蒲團，上香跪拜，虔誠禱告。

一個年青道士，拿過一個裝滿了簽子的簽筒，遞給了小虹。

小虹捧著簽筒搖晃幾下，一只簽跳了出來。

道士拾起簽子，掃了一眼問道：“所求何事？”

“求子。”小虹輕聲答道。

“此乃上上簽。求子可去城北青云觀，拜在泰山老母座下，必然靈驗。”道士將簽子扔回簽筒，開口解簽。

小虹一愣，還想再問，道士卻指了指面前的功德箱，不再開口。

莫無言起身將香資投進了功德箱，幾個人退出了正殿。

莫三沖著莫無言和小虹施了一禮，開口說道：“少爺，少奶奶，咱們這方圓百里，求子最靈驗的就是這青云觀。之前老爺讓去，你們不愿，如今看來，少不得要跑一趟了?！?

莫無言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小虹，還未開口，虬髯大漢卻搶過話頭，不耐煩地道：“既如此，還啰嗦什么，趁著天色尚早，這便去吧！”

莫無言看了眼劉長風，見他微微點頭，也只能同意。

青云觀路遠，莫三雇了輛馬車，供莫無言小兩口乘坐，其他步行跟隨，直奔青云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