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又去了病房，醫(yī)院病床永遠緊缺，也是沈院長開口安排，小姑娘才能在一個三人房里面找到個床位住下來。

小姑娘住在最外邊靠窗的床位，她瘦瘦小小的，眼球微突，眼眶周圍一圈烏黑，躺在那里看著一群人來到她床前，她立刻低下頭，用手摳著被子，看上去慌亂不安。

蕭彌生走過去，拍拍她的手，輕聲安慰道：“別怕，我是蕭醫(yī)生，我過來看看你。”

小姑娘抬頭迅速的看了她一眼，又很快低下了頭。

蕭彌生繼續(xù)問：“上幾年級了啊？平時功課難不難？”

小姑娘還是不吭聲，手卻不再摳被子了。

“把被子打開，我看看你的腹部好不好？”

小姑娘松開手，蕭彌生把被子掀到她腹部下方蓋好，又將病服拉上來，手按了按，還好腹部沒有腫脹。

蕭彌生貼近小姑娘的耳朵，小聲問道：“平時會不會經(jīng)常拉肚子啊？”

小姑娘臉微紅，咬著嘴唇，搖了搖頭。

蕭彌生又輕輕的敲了敲她的腿腳，手臂，不斷問她痛不痛。

小姑娘說：“有一點點痛，不過不是很痛了。”

蕭彌生在她床邊坐了下來，輕輕撫了撫她的頭，“平時很痛吧？痛的時候怎么辦？”

小姑娘低低的說：“有買藥吃，吃了就不那么痛了。”

“什么時候開始痛的啊？”

“我不記得了。反正后來越來越痛，吃藥還是痛。”

小姑娘的眼淚大滴大滴往下掉，“我的背直不起來了，后來去了醫(yī)院，那個醫(yī)生說需要很多錢，治也治不好。我們家沒有錢，還有弟弟妹妹要養(yǎng)，沒有錢治，爸爸就帶我回去了。”

“昨天痛得受不了，鄰居方叔叔說北院是最好的醫(yī)院，讓爸爸把我?guī)У竭@里，醫(yī)生總不會見死不救。”

她滾滾而下的眼淚在被單上暈開，一點點，很快的被單上濕了一大片。

蕭彌生拿紙巾慢慢拭去她滿臉的淚，可是她眼淚太多，怎么都拭不干凈。

小姑娘仰頭看著蕭彌生，小臉上寫滿不甘與悲傷：“醫(yī)生，我不想死，你能不能救救我？我現(xiàn)在沒有錢，我好了以后賺錢還給醫(yī)院好不好？我會做很多事，洗衣服做飯還有帶弟弟妹妹，讀書成績也很好，在班上我都考第一名。以后我會考上好大學，會賺很多錢，醫(yī)生，我不想死啊，憑什么我要死啊！”

開始小姑娘還只默默掉淚，說著說著嚎啕大哭起來，直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蕭彌生擁抱住她，不斷地輕輕拍著她的背，任由她哭，哭那些委屈，哭命運的不公。

沈院長轉(zhuǎn)身看著窗外不語，張主任宋主任都眼眶紅紅的，辛言安靜的看著病床上的某一點，臉上一片悲戚，而孫鳴，早就淚流滿面。

病床之間用來隔開的簾子也被拉開了，另外床的病人也轉(zhuǎn)頭看著這邊，家屬們有跟著抹淚的，有嘆氣叫著可憐的。

小姑娘在蕭彌生懷里，痛快淋漓的哭了一場。

懂事又早熟的小姑娘，看著蕭彌生白大褂濕了一大片，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了。

“對不起，弄濕您的衣服了，您脫下來我?guī)湍吹舭桑昧怂幬也煌戳耍蚁匆路吹煤芨蓛舻摹！?

蕭彌生笑了，“小孩子想這么多，會長不高的！”

她轉(zhuǎn)頭對沈院長說：“先找個單人病房轉(zhuǎn)進去，孫鳴，帶她去做個MBJG掃描，看看有沒有轉(zhuǎn)移。”

沈院長眉頭緊鎖，想說什么，終是一聲低嘆，對張主任說，“去國際部找間房吧，結果出來后我們再碰頭商量一下。”

兩人走了出去，蕭彌生笑著對小姑娘道：“我叫蕭彌生，你呢？”

小姑娘輕聲的回答她：“我叫李雁雁，不是燕子的燕，是大雁的雁。”

有區(qū)別嗎？迎上蕭彌生不解的目光，辛言忍著笑說：“大雁大，燕子小。”

蕭彌生還是不太懂，不過她不以為意的對李雁雁說：“那我就叫你雁雁吧，雁雁，”她指了指孫鳴：“這是孫醫(yī)生，他帶你再去深度掃描檢查，我還要去給一個病人動手術，手術完了我再來看你。”

李雁雁點點頭，“蕭醫(yī)生，謝謝您。”

蕭彌生做完手術已經(jīng)下午三點，剛出手術室，孫鳴就在那等著了。

“蕭醫(yī)生，李雁雁的檢查結果出來了，辛醫(yī)生看了片子說沒有轉(zhuǎn)移的跡象。他讓我在這里等你，說沈院長他們在等著你去開會。”

蕭彌生對手術的助手王醫(yī)生說：“病人醒來后檢查一下肢體的活動情況，有情況第一時間向我報告。”

兩人來到沈院長辦公室，宋主任和辛言都在了。

沈院長看到她，忙站起來說：“聽說你手術很成功，不錯，真不錯！你餓了吧，來來來，先吃點，老樣子，已經(jīng)給你準備好了。”

桌上擺著不加糖的摩卡咖啡，還有夾著幾層芝士的三明治。

蕭彌生道了謝，毫不客氣的吃了起來。

李雁雁的片子放在了看片燈里，他們應該已經(jīng)看過了。

現(xiàn)在醫(yī)院用的是影像診斷共享系統(tǒng)，但是沈院長還是喜歡膠片，喜歡在燈下看片。

辛言說道：“看片子沒有擴散，但實際情況還是要切開了看了才真正清楚。”

宋主任說：“這么大片區(qū)域，從哪里下手呢？”

要是癱瘓了，就算取出腫瘤，她這樣的家庭，現(xiàn)在又被拋棄在醫(yī)院里，以后她的人生將怎樣，大家都不愿去想。

沈院長說道：“主要現(xiàn)在要找到她的家人，手術這么一大筆費用，醫(yī)院沒有資金也不可能墊付。假設她手術成功，可還有后續(xù)的化療，康復階段也需要人照顧，沒有家人肯定不行。”

蕭彌生不解的問道：“沒有兒童福利機構這樣的機關嗎？她這樣的情況算是被遺棄吧，如果這樣的話她父母就沒有監(jiān)護權了啊。”

沈院長一嘆，“國內(nèi)外的情況不一樣，醫(yī)院也不是第一次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了。就算現(xiàn)在有福利院接收，以后家長還是會來找醫(yī)院麻煩，從法律上來說，她父母還是具有孩子撫養(yǎng)的權利與義務，那時候醫(yī)院又會面對沒完沒了的醫(yī)鬧與訴訟。”

孫鳴急忙說道：“帶李雁雁檢查的時候，我跟她聊了聊，她說她家住在北郊區(qū)的門前村，她在新芽民工子弟學校上三年級，我們可以去找她的家人談談。”

蕭彌生不了解具體的法律規(guī)定，略沉吟后說道：“孫鳴，你打電話到學校問下她家的具體地址，下班后我們一起去她家。李雁雁不想死，也沒人甘心就這樣等死。既然還有機會，我想盡力試一試，給她這個機會，她也應得這個機會，沈院長，拜托您搞定文書方面的事情。至于費用，我想很多研究機構都需要這樣的手術病例，還有慈善基金什么的，總會找到掏錢的，不管如何，我都不想放棄。”

辛言立刻說道：“下班后我跟你們一起去。”

宋主任也說道：“辛言孫鳴你們跟蕭醫(yī)生負責這個病例，你手上剩下來的手術我給你調(diào)整一下。”

沈院長盡管滿臉為難滿腦門官司，最終也只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