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鎮長找我？”孟鐵山只有參加孟非的家長會時候匆匆看過曹鎮長一眼，眼中滿是狐疑。

“爸，我騙他們的。”孟非道：“陳叔他們兩人合伙，擺明了今天就是想套出來礦山的位置，我不騙他們，今天不是鬧掰就是妥協。”

“妥協，沒門。”孟鐵山恨恨的說道。

“爸，你常說民不與官斗，再說人家舉著發展經濟的大旗，我們拗不過。”

“難道就這樣告訴他們？”

“爸，我不是喊你出來了嗎？先拖著，再想對策。”

孟非心里已經有腹議，雖然搞大部分搞集體經濟企業都已經向私人企業改革。但是這白石山還是能搞一搞的。可以借鑒股份制來實行，這白石山大部門屬于孟村所有，只要孟村自己人集資，自己開這個礦便可。

只是怎么說動鎮里支持，這個工作有點難度，畢竟，金老板的投資已經基本談妥，就差這投資款到位。看來還得去曹援軍家里玩一玩。

“爸，這樣，剛好曹援軍約我去他家里玩一玩，我去探探口風，如果鎮里對金老板投資這個十分重視，那么我們就交出礦山的位置。”

孟鐵山長長嘆了口氣，既懊惱又自責道：“也只有這樣了。”

陳二麻家中。陳二麻帶著疑惑道：“大哥，難道曹鎮長準備插手金老板投資是事務？這個具體的項目不是由羅鎮長負責嗎？”

陳大麻吸了口煙，思考了一會兒道：“官場不是針尖對麥芒，就是合作共贏。招商引資，是個大政績，曹鎮長與羅鎮長歷來不對付，也保不齊想把這政績攬在自己身上。”

“那不成，一旦曹鎮長參合進去了，不是沒有我們啥事了嗎？”

“是啊，所以我們得盡快套出孟鐵山口中礦山位置，一旦探明了礦石，金老板的投資款立馬能夠到位，只要投資款到位，這落我們頭上的政績就是天王老子也改變不了。”

陳大麻一踩腳下煙蒂，道：“二麻，你找幾個不熟悉的混混，把孟鐵山給控制起來，逼問礦山的下落。”

文的不行就來武的，陳二麻倒是利索答應道：“哥我就說嘛，直接下猛藥，我就不信那孟鐵山還真鐵做的，這事情我親自去辦，保證逼出礦山的位置。”

陳大麻擺手道：“不，這個事情你不能自己去做，原來的孟鐵山只是泥腿子一個，現在他搭上了曹援軍的這條線，你我都不要親自動手，最好過幾道手，不要讓人找到把柄。”

回到家中的孟非到鄰居家借了電話給曹援軍打了個電話，明天與胖子一起去援軍家中做客。

打完電話回來的孟非看到父親蹲在門口抽煙，見他眉頭緊鎖，孟非知曉老爸的性格，寡言少語的人一般都心思重，尤其碰上了事情只會一個人低頭迷思苦想。

看到了孟非進門，孟鐵山道：“非子，我看還是告訴陳大麻他們礦山的位置吧。”

在孟鐵山眼中，重要的還是家庭，陳大麻畢竟是官身，不敢明著對他怎么樣，但是陳二麻那個二愣子就不一樣了。孟鐵山不怕陳二麻的威脅，但是不得不擔憂妻子與兒子的安危。

“爸，別煩心了。等我明天探探曹鎮長的口風再說。”孟非心里也沒底，自己沒有張儀三寸不爛金舌，成與不成只能試試，所以他心中的真實想法沒有告訴父親。

“那行，等明天再說。你也早點睡。”孟父滅了香煙，扭頭進了房門。

“老孟，你睡覺也吃了飯再睡。”何敏把晚飯熱完，剛端上來見孟父進了房間，連忙喊道。

“不吃了，你跟非子兩人吃。”

“你爸就是這樣，餓死活該。”何敏道：“他不吃咱娘兒倆吃。”

“媽，爸心情不好，你給他留點飯。說不定等下肚子餓了喊著要找吃的。”孟非便吃飯便道。

“兒子還真懂事了，你爸說你不一樣了，我愣是沒有發覺，就沖你剛才一句，看看，孝順多了，是不是沒有考好？沒有考好沒有關系。大不了去打工。”

何敏的性格倒是安于現狀，而孟父的性格就是焦慮過甚。總想把自己的缺失從兒子身上找回來。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可憐天下父母心，當年的孟非不懂，而當為人父親以后，才漸漸明白，自己不愧是父親的兒子，望子成龍這條思想從來沒有變過。

所以就算家中拮據，就算孟非成績不夠理想，還是舉債讓孟非念了大學。

“媽，瞧你說的，好像我之前一點不懂事一樣。家務活還有農活我可沒有少干。”

“以前我們家非子懂事，不過現在是更懂事了。哎，你媽我要不是身體差，不然你一個念書的娃，我能讓你干這么多農活。”

女人都是水做的，前一秒還憤憤不平，下一秒淚流滿面。

孟非知曉母親心中的痛苦，這種痛苦不是身體上的缺失，而是身體上缺去影響了分擔家庭重活的權利，在農村，以前男主外，女主內。而現在則男人負責外面賺錢，女人負責照顧田里家中。因此女人分擔多了。

孟鐵山就是因為妻子的身體不好，所以一直在家里邊干著工作邊幫襯著家里。而何敏，則只能洗洗衣服，做做飯，以至于挑水這樣的工作都需要孟非來完成。

所以，作為女人的她總覺得對不住自己的丈夫與兒子。

“哥。你怎么惹媽了？怎么媽又哭了。”孟非吃著飯，外頭孟娟推著車子進來。

“今天這么早晚自習就結束了？”孟非抬頭看看時間，還不到九點。

“今天不是下暴雨了嗎？老師怕太晚了不安全，都讓他們提前下課。”孟娟停好自行車，看到兩人正在吃飯。連忙去拿了碗筷，盛了一碗。

“看你餓死鬼投胎，小口吃，一個女孩子家家，干嘛學你哥，吃飯狼吞虎咽的。”

“哦。”孟娟放緩了扒飯的速度。

“別聽媽的，該怎么吃就怎么吃，家里又沒有外人，吃像難看誰管，要緊的是填飽肚子。”孟非笑著對孟娟道。

“哥，昨天你回來都沒有問你考得怎么樣？能上大學不？”

“能上，不過應該上不了好大學。你呢，馬上初中畢業了，想上高中不？”

前世孟非上大學去了，妹妹出門打工去了，剛去沒幾天廠里因為效益好，就開始加班加點，持續了半年一直加班到凌晨一二點。孟非記憶深刻。剛開始的時候孟娟因為太累，打電話給孟非，邊哭邊說工作不好做，班長主管有多么苛刻，對他有多么不好等云云。

搞得孟非想放棄學業，陪著妹妹一起打工。

這個成了孟非心中的傷痛，孟娟不是不想讀書，而是因為家里的生活，供不起兩個小孩同時上學，所以孟娟放棄了學業，通過打工來貼補家用及孟非的生活費。

孟娟低著頭，扒著碗，直搖腦袋。“不讀，讀書多沒意思，你看我初二的同學，出去打工，回來穿的衣服可好看了。”

前世孟非聽不出真假，但是如今再世為人，豈能聽不出妹妹言不由衷。

“妹，我覺得你想讀還是可以讀的。再說你成績不差，只要沖刺下就能考上高中的。”

“哥，我考不上的，要五百多分呢，我現在的成績只有四百多分，還差一百多分的距離，沖刺沒用的。再說只有二十天的時間了，沖刺也沒有效果。”

孟非摸摸孟娟的腦袋。

“你哥我當初平常成績也只有四百多分，后來不是考上了高中嗎？中考題目很簡單的，只要把課文好好復習一遍，我保你成績提高一百多分。”

“真的？”孟娟雙目變得有神起來，抬頭看了看微笑的孟非，可是一扭頭看到淚珠還沒有干涸的何敏，目光又黯淡了下去。

“算了，我沒有哥你聰明，一百多分對我來說就是深溝巨壑，跨不過去的。我還是出門打工，賺錢買漂亮衣服。”

家里窮，一直是兩個子女不敢對面的話題，擱在前世，孟非也不敢直言家里的經濟，如今再世為人，覺得那只是一段時間的磨難，沒有什么不能講的。

“妹，我知道你想讀書，你看似自暴自棄，其實你擔心家里供不起兩個人上學是吧？”

孟非的話剛落下，一幫埋頭啃飯的孟娟瞬間停住了，片刻，晶瑩的淚珠滴滴噠噠的滴在桌子上，為了不讓家人看著，孟娟把頭低得差不多與桌面齊平。

但是那滴在地上發出細微響聲的淚珠，就像一陣陣的敲打聲敲擊著家人的心房。

何敏也跟著落淚，孟非前世的回憶一遍遍的浮現在腦海，把控不了眼淚的落下。

孟非抹了把眼睛，強忍住道：“現在大學里面有困難戶申請助學貸款的，免息，大學畢業以后慢慢償還，我覺得我可以申請助學貸款，只要助學貸款下來了，基本上不用花家里的什么錢。”

“可以這樣嗎？”孟父一開房門，沖著孟非問道。

“是啊，爸，你可以去銀行問問，據說只要提供入學通知書，然后村里的困難說明，就能貸得了款。”孟非前世只交了一年學費，后面的學費都是通過助學貸款得來的，因此貸款需要的文件了然于胸。

“這樣啊，明天我去銀行問問，如果真的有這么優惠的政策，那你們兩個給我用盡全力讀書，都給我念個大學。”

不識字是孟鐵山的病痛，因為吃過虧，上過當，所以這個教訓就像好不了的傷疤一樣，一直擱在孟鐵山的心里，治愈的最好辦法就是兒子女兒都讀書，彌補他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