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生不是真正的泡泡，而是一個被操控的提線木偶。

但這個提線木偶給人的視覺沖擊太過可怕。

那張慘白的臉配上極度不協調的四肢，再加上她周身無光，許若塵幾乎以為在這密室，她真的遇到一個……鬼。

像從井里爬出來的阿貞。

要冷靜。

要尋找時機，一高跟把她踹回井里。

……

許若塵眨了眨眼睛，臉上又重新掛起練習過千百次，信手拈來的笑容。

那個操控者未必能把自己怎么樣，否則如此何必大費周章，將她設計過來。

提線木偶還有興致和她打招呼，說什么好久不見。

也不知道初初后來怎么樣了。

許若塵扯著嗓子道：“那——我們上一次見面是多久呢？”

她幾乎把嘴唇咬出血，才阻止住聲音不去顫抖。

“上…一次……？你…這么一說…似乎…也沒…多久?！?

提線木偶的嘴巴機械的開開合合。

……令人毛骨悚然。

“哎呀我的媽，總算契合了……”在許若塵調整情緒間，眼前的提線木偶晃晃腦袋，扭扭身子，伸個懶腰，說話開始變得正常，“你不用說話這么大聲，那貓現在聽不見?！?

她放開許若塵的手臂時，許若塵立刻往旁挪了一步。

看來，早在他們一行人到來之前，這地方就被動了手腳。

比如設個結界，讓攝像頭突然短路，房間隔音效果max之類……總之，現在一號房間內發生的一切，外界或許都感受不到。

許若塵莫名想起那日九重天，她在靜海采紅珊瑚，卻被帥出天際糾纏的那會兒。

有點相似，但危險程度卻天差地遠。

不過最后，紅磷出現。

也是那時，她動了心。

許若塵又往后一退，踩到瓦礫，嘎啦嘎啦。

提線木偶的語氣終于像個正常人類：“其實吧，我是來幫你的。”

“……反派都這么游說主角?！?

許若塵緊張的心，也稍稍放輕松了，那么一點。

“你怎么知道我是反派？……你又確你是主角嗎？”提線木偶扯開嘴角，“你知道，那只貓妖，在找一個東西?！?

果然，這個控制者，知道白眉的事情。

見許若塵沉默不語，她又道：“但是，你知不知道……他在找什么東西？”

“他沒告訴你，他為什么要找那個東西？”

“他也沒告訴你，找到那個東西之后，現世，會怎么樣？”

……

這些問題，許若塵在心底想過無數次。

她也曾好奇，也曾疑惑，可在信任未能足夠前，對白眉發這些問，沒有任何意義。

現在，對方為什么會說這些話？對方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她能力夠強，當然可以無所畏懼與其談笑風生，可如今的狀況……

她得先順著對面，卻又不能顯得太過被動。

想一想，和對方相比，她還有什么優勢？有什么談判資本？

“……離間計？還是你排比句上癮？他沒有告訴我，那你要告訴我嗎？”

許若塵說著，瞇了瞇眼。

——她想起來，她還有觀色。

這個在古世需要修煉，她卻自帶的天賦技能。

白眉說過，觀色不止能看到人的情緒，還有各種生靈的靈氣狀態。

在現世生存不需要依靠靈氣，所以靈氣稀少。

但古世不一樣，在那個法寶散一地，法術可通天的地方，靈氣是不可或缺的東西。

既然如此，眼前這個極可能是用古世法術來操控的提線木偶，當然也需要靈氣。

對方知道她能觀色，才用了什么方法掩住靈氣。

但只要能重新看到靈氣，就能看到其對應的法術或生靈的狀態，那么，她就能找到對應的破綻。

世界不一樣，道理卻想通。

天底下不可能存在完美無缺之物，面面俱到之術。

“也不是不能告訴你……這位貓妖白眉，是奉狐妖祁洛之命，來現世找東西……”聽完許若塵的話，提線木偶語氣如常，“至于找的那個東西嘛～是魅魂的碎片?！?

“它可以吸食天地靈氣?！?

“那狐妖叫他帶著沉星那玩意兒過來，就是為了發現碎片的蹤跡?！?

提線木偶解釋得很有耐心。

許若塵的一門心思全在控制自己怎么去觀色上，木偶說的話她沒法做過多思考，于是順口接道：“所以，你的目的是沉星……再用沉星去找碎片?！?

眼睛很累。

身體很疲憊。

當時白眉教她收放沉星的法術，是默念法訣，想象著周身靈氣，集中到指尖。

舉一反三，現在則需要集中到眼。

說來簡單，做起來卻太不容易。

“不，我說過，我是來幫你的。”木偶又說話了，“……你知道當時地震，白眉為什么會救你嗎？”

白眉？……救她？

不得不說，這個控制者非常聰明，所每一句話，都精準的撞上許若塵心底那根弦。

白眉救她的個中原因，她做過思考，最終都沒有去細細調查。

她不希望那個原因，不是她所期盼的答案。

幸而，那個答案，白眉也忘了。

……不，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不要被只言片語蠱惑。

觀色。

要去觀色。

不要動搖心神。

……

白熾燈沒有頻率的閃動。

四周很安靜。

水滴聲漸停。

房間飄過很微弱的風。

風繞發絲，許若塵卻覺得自己的心臟，像要被那風給帶走抽空一樣。

前所未有的困倦。

呼吸開始困難。

她仿佛又回到地震那日，筋疲力竭后，想要放棄的須臾瞬間。

在許若塵快要站不穩之時，她的目光越過泡泡的右側，終于看到角落里，出現在流動的，霧蒙蒙的，很小很小的一團，光。

是紅色的，不應屬于現世的，光。

“那他……為什么……？”沉默太久，會引對方起疑。

“因為你會觀色?！?

提線木偶應得很快，就等著迫不及待說出來似的。

許若塵的嘴唇顫抖了兩下，她借著快支撐到極限的體力，完美的表演出踉蹌幾步，險些摔倒。

正好，對方會以為自己是因為沒能看清真相，受到打擊。

“……是嗎？”

許若塵扶著墻，裝作很受傷的樣子。

那個魅魂碎片既然能吸收靈氣，而觀色又能看到靈氣狀態，就不難想到，她的觀色若可熟練使用時，會成為尋找碎片的一大利器，比沉星更甚。

……無論如何，白眉，救了她的命。

在身體重新站起的下一秒，許若塵赫然拿從地上撿起的瓦礫碎片，對泡泡的右肩狠狠砸去！

嘩啦——

碎片四分五裂。

被砸中的“泡泡”肩膀微微一偏，退卻一步，繼而失去平衡，往后跌落。

——她的判斷沒有錯，那一砸有效果。

就在剛剛那一秒，那個控制者失去了對泡泡身體的操縱。

但是眼前的，是真正泡泡的身軀，真正的泡泡會受傷。

許若塵只得按下心軟和愧疚，趁著“泡泡”調整姿勢的時候，毫不猶豫的撿起另一塊瓦礫碎塊，再次往“泡泡”右肩砸去，但這一次力道輕了些。

對，右肩。

“泡泡”的全身上下，許若塵只在她右肩那一個地方看到了一絲紅色的光，和剛剛在角落看見的一模一樣。

許若塵甩掉高跟，赤腳上前，用盡全身力氣將泡泡按倒在地，準備繼續制住已經快脫離提線木偶的“泡泡”。

這時，“泡泡”的手卻猛的往上一抬，指尖對準許若塵的腦袋，閃出一道淡紫色的光……卻從她耳邊劃過。

“許若塵——?。?！”

熟悉的聲音響起，一道人影破門而入，風似的像她躥來。

拉住她手腕的人十分用力，她好想喊疼，喉嚨卻干澀得發不出聲音。

她搖搖欲墜的身體，被來人拉過去環住。

那個起起伏伏的胸口，把她腦袋硌得生疼。

只不過……很溫暖。

……讓人安心的氣味。

“……我……有點累……”

她是不是可以休息了。

她是不是可以閉上眼睛。

她是不是可以一覺睡到大天亮。

睡一覺，一覺就好。

第二天的陽光，一定很不錯……

“許若塵，別睡?！?

“……你他媽別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