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許若塵的笑臉，白眉腦子里忽然浮現出一個畫面。

畫面里的姑娘躲在白色的窗簾背后，努力讓自己一動不動。

很遺憾，那天的陽光很好，不偏不倚的把這嬌小的黑影照了出來。

可畫面視角的主人并沒有大步上前，掀開窗簾。而是念叨著“哪兒去了”，一邊翻翻被子，又打開門背后，甚至跪地上看看床底。

這時，風又幫了他一把，或者說，是幫了她一把。她快要憋不住笑出聲的時候，調皮的風溜了進來，終于把窗簾后的身影暴露在外。

她“哎喲”一聲，將吹散的頭發別在耳朵后，對視角的主人嘿嘿的笑。若她的眼睛沒包著紗布，該是彎成了怎樣的月牙狀。

“幼不幼稚。”

“幼稚。”

“那你還玩?！?

“那你還陪我玩吶？”她點了點腳，用手舞了舞簾子，“嘿嘿～我知道這個窗簾，遮不住腳的?！?

……

記憶的空白，無法阻止情緒的蔓延。

白眉覺得自己真是自作自受。

僵滯一瞬的不是許若塵的微笑，而是他原本平穩的心跳。

他十分生硬的避開她的目光，又把手插兜兒里，走過去按電梯按鈕。

很好，電梯門倒映出的自己，沒有什么破綻。

至少表面穩如老貓，眼神一如既往的不屑驕傲。

然后他又看到電梯門倒映出的，從左邊勻速走來的許若塵。

她穿著一件寬大得像男裝的土黃色T恤，深藍色休閑短褲和，白色運動鞋，手上捂著她小而簡單的斜挎包。

除了頭發長一點，沒戴帽子外，和他當初在紅葉咖啡時見她的樣子沒什么區別。

他見她的大部分時候，她都是這種假小子打扮。除此以外他還有點印象的，就是她第一天來S市時，穿的那身淑女范的連衣裙。

那時他第一次發現，她的身材其實不錯，雖然不高挑，勝在比例好。

白眉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想到這些東西，大概因為他今天出去見了那些個九重天的網友。在收到驗證碼的時候，他突然想起，可以帶許若塵也見見。

他應該帶她見見，讓她知道在這其中，到底哪些是敵人，哪些是盟友，哪些只是普通的路人。

然后，他在白鷺小區那個有噴泉的小廣場上，看見許若塵正在親昵的玩兒那只精分的哈士奇。

“我還挺喜歡狗狗的?！?

她對那倆兄弟這么說。

狗狗。

她還用了賣萌撒嬌專用的疊詞。

她還和那個明顯對她有意思的哥們兒搭話。

她對貓過敏成那個樣子，竟然可以和狗如此愉快的玩耍。

“你喜歡狗？”

在看到她快要親上那只傻不拉幾的哈士奇的時候，他沒忍住，問出了口。

……

許若塵站在白眉旁邊等電梯。

也不知樓上幾家人在做什么，倆電梯一直停留在第八層。

她在自己說出那句“可以啊”之后，才后知后覺的緊張起來，因此她心不在焉的走進來時都沒注意，自己停下的地方，離白眉只有二三十公分。

更緊張了。

于是，她盡量不被白眉發現的，以微小的步伐移動，和他拉開距離，可白眉似乎也沒怎么注意到自己，只靜靜的盯著眼前還未到達的電梯。

嗯，他估計也沒在意自己剛剛的回答。

“你喜歡狗？”

許若塵的心情，正在一廂情愿的難受和不再尷尬的放松之間徘徊時，就聽一旁一直像在神游的男生發問了。

……他剛剛就問過這個問題。

下一句會不會就是，你更喜歡貓，還是更喜歡狗。

就像更喜歡糖還是更喜歡咸，更喜歡熏醋還是更喜歡熏醬油一樣，這是永恒的世界大戰問題嘛！

看來白眉身為當事貓，對這個問題執念更深重。

剛剛他看哈士奇的眼神就很不友善。

“也還好，我剛剛只是跟他們客氣一下?！痹S若塵決定用客觀的態度去解釋，“如果我對貓不過敏，應該會更喜歡貓吧?！?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見貓，就要說貓話。

聽了許若塵的貓話，白眉果然很滿意，表情不再像剛剛那樣冷然。

許若塵放下心來。

她想，要是能看到白眉的情緒顏色多好。

普通人她就算看不到顏色，也能揣度個六七分，可白眉的情緒，她完全無法確定。

因為想太多，因為離太近，因為看太重，因為無法旁觀者清。

叮！

電梯終于到達。

“小姑娘，又來上課?。俊编徏野⑵艔碾娞堇镒叱鰜恚戳艘谎郯酌迹皢眩@次和朋友家長一起過來啦？”

因為經常進出李家，她就簡單的給阿婆說，她是李安然的朋友，在一起學鋼琴。

雖然她面相偏小，但白眉，居然成了家長。簡直差了一個輩分。

“呃呵呵～阿婆又去買菜啊～”

“嗨，剛剛忘買雞蛋了！看我這記性！我先走啦你好好去上課吧！”

阿婆說著拉起菜籃架子就離開。

電梯出奇的安靜，且漫長。

“這張臉很顯老么？”白眉把臉左轉轉右轉轉，許若塵還沒回答，他又自言自語道，“嗯，那也是小李子顯老……而我，一直很帥氣?！?

“……”剛剛還怕他心靈受到傷害的許若塵，頓時不想接話，甚至想反過來打擊打擊。

“這張臉其實多大？”

“正經算的話，你得叫聲哥哥?！?

“那，這位哥哥……你本體，其實幾歲了？”

“……”

沉默，沉默是今日的電梯五層半。

叮——！

電梯終于到。

“你猜?！?

白眉那張臉上的桃花眼一點也不柔情似水，而是滿滿的挑釁。說完，他就大步流星的踏出電梯。

……

打開門時，小李子正站在門對過去的樓梯中央。

在看到白眉的瞬間，他尾巴保持著彎曲，左前腳抬起，原本黑不溜秋的瞳孔赫然縮小，渾身柔軟的毛頓時豎起。

然后他迅速爬上二樓，消失在二樓廊道。

“……他這么怕你。”

“他最近才這么怕我?！?

“能不能溫柔一點呢？”

“嚴師出高徒?！?

“……”

我還慈母多敗兒呢。

……呸！

許若塵你在想什么，對聯嗎。

……

之前許若塵給謝阿姨打電話說自己不在家吃飯，李家人也都外出，小南又有事兒請假，所以現在家里沒其他人。

許若塵不放心的到處轉了一圈，確認只有她和白眉兩個人后，便立刻湊到坐在沙發上的白眉身邊，在白眉一臉詫異的目光下用手轉起了圈圈。

“正好你回來了，能不能看看沉星是怎么了？”

光芒之后，許若塵往桌子上一點。

出現的沉星，像一顆安靜躺在路邊，被她隨手撿回來的普通石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