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玉鳳聽著兒子那些委屈，心里也不好受，但是從她當初決定和越王在一起開始，就想過如今的種種，只是那時她心里只有一份純粹的感情，不懂得其中艱難復雜。

不論是人還是妖，在心愛之人面前總是無法做到絕對的理智，但是在駱玉鳳生下蕭及晨后，才終于覺得自己當初也許是錯的，因為她不該只考慮自己的感情，而忽略了生下的孩子是不被認可的。所以變成母親后的她變得小心謹慎，患得患失，處處壓制兒子的天性，生怕他萬一不小心就被發現是個異類，而遭來殺身之禍。

“晨兒，是母妃不好。”駱玉鳳將兒子攬在懷里，說道“是母妃太自私了。”

都說母子連心，蕭及晨雖在自己的母妃臉上沒看到什么，但是他能感受到此刻母妃的心里其實是難過的，內疚自己剛才怎么能跟母妃發脾氣。

“母妃，對不起，晨兒不該對你生氣。”蕭及晨從羅玉鳳的懷里出來，看著自己的母妃，道“其實我知道您都是為了我好，但是您應該告訴孩兒為什么？我已經六歲了，很多事情我都已經明白，我并不是愚鈍之人。”

駱玉鳳也很清楚自己這個兒子心智早慧，對于人類要學的那些書籍，其實他早就已經能在夫子之前教的那些基礎上自學完成下面還沒教的。蕭及晨說得對，不能用年齡來決定他是否可以知道自己的身世秘密，這樣一直瞞下去也不是辦法了，萬一哪天他在不自知的情況暴露了半妖的身份，豈不是更危險？

就像剛才在書房外，若不是駱玉鳳自己感應到兒子的變化迅速趕到書房，他就很有可能被發現了。

“晨兒，母妃今天就告訴你為什么，但是你必須答應母妃，當你聽了之后，一定要保守秘密。”

“秘密？”蕭及晨疑惑看著駱玉鳳。

“是，你知道秘密后，要用平常心看待自己，而且你要記住在這世界上，母妃是最愛你的，不論何時，都會守護你。”

“母妃。”

駱玉鳳追問道“晨兒能答應母妃剛才說的嗎？你要認真想清楚了再回答，母妃之前一直不愿意太早告訴你，就是擔心你接受不了，但是晨兒確實應該要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本來蕭及晨一直就很好奇和困惑的，但是此刻駱玉鳳這樣嚴肅的交代，反而讓蕭及晨內心開始有些不安，因為他預感母妃接下來要說的事情，也許會讓自己的人生發生很大改變。

蕭及晨定了定心緒，道“好，晨兒保證，聽后一定以平常心看待，也會保守秘密，絕不與外人泄露。”

駱玉鳳將蕭及晨在自己對面坐下，并以確認屋子外面沒人敢靠近了，這才慢慢說來。

“晨兒，我與你父王是在七年前認識的，那時我與一個宿敵決戰負傷了，幸好遇見你父王剛好帶著侍衛狩獵經過救了我，將我帶回越王府療傷，那時，若不是你父王出現及時，他身邊又剛好有異士，我可能那時就已經死了。”

負傷？異士？蕭及晨的腦袋轉得很快，問道“母妃莫不是遇上了那些害人的妖精？”

聽兒子說“害人的妖精”，駱玉鳳心里又有點遲疑了，因為蕭及晨接受的人類教育都認為妖類是害人的，要玄門去殺滅。

但是駱玉鳳狠了狠心，道“晨兒，其實，娘也是妖精。”

蕭及晨以為自己聽錯了，看著駱玉鳳，想確認自己剛才是不是一時晃神弄錯了，但是駱玉鳳正視自己的兒子，重復道“沒錯，你沒有聽錯，母妃就是修行千年的妖精。”

“母，母妃？”

蕭及晨條件反射般站起來，向后退了幾步。

“連你也有一半的妖精血統，因為你是我與你父王結合生下的，自然會有我的血統。”駱玉鳳對站在對面驚疑的兒子道出更殘忍的真相。

“母妃，你說，孩兒是，是妖？”蕭及晨茫然的搖頭，即使剛才他已經準備好要接受母妃即將透露的秘密，但是當聽到自己的母妃竟是妖怪時，他的腦子第一反應是母妃可能被妖怪所害，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害人的妖怪，然而再聽到的駱玉鳳又親口說出他蕭及晨，越王府的世子竟也是妖怪，蕭及晨瞬時覺得天地崩塌般無法接受。

駱玉鳳見自己的兒子不停的搖著頭往后退，她感覺心如刀割，果然，長期接受人類灌輸的“妖怪是面目可憎，是害人的，必要除之而后快”，蕭及晨聽這個事實肯定接受不了，甚至厭惡自己和母妃。

駱玉鳳走向前，把兒子再一次攬進懷里，卻被蕭及晨強烈抗拒，掙扎著要離開，駱玉鳳緊緊抱住蕭及晨的雙臂，試圖讓他冷靜下來，但是蕭及晨再怎么早慧，他也只是一個孩子，一個被世人教導要憎惡妖魔鬼怪的六歲孩子。

兒子的激烈掙扎讓駱玉鳳的心更痛了，她甚至開始恨自己，為什么當初不考慮孩子的感受，為什么一意孤行仗著與越王的感情就敢踏進禁區，自古以來人妖結合的孩子大多不得善終，不是死在人類玄門的手中，就是被妖類殘殺吞并。

“晨兒，晨兒，你剛才答應過母妃的，晨兒，你冷靜一下，母妃求你了。”

駱玉鳳緊緊抱住兒子，她哭了，為自己的自私，為自己的沖動不理智。

蕭及晨心口疼痛，他不知道這次是因為自己，還是因為感應到母妃的，終于慢慢安靜下來，不再掙扎，蕭及晨再怎么無法接受，但是終究還是更在意自己的母妃，即使是妖精，但那也是疼愛自己，從小就呵護著他的母妃，他的抗拒敗給內心那份溫暖的親情。

“母妃。”

聽到這一聲母妃，駱玉鳳終于停下哭泣，但是她不敢放開，不敢看兒子的眼睛，怕看到失望和排斥。

駱玉鳳放開手，回到剛才的椅子坐下，道“晨兒，當初我與你父王是真心相愛的，我幾經努力，還是放不下他，在妖界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都知道不能與人類結合，更不能與他們生下子嗣，否則后果不堪設想，但是我真的放不下，我那時已經愛上你的父王，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蕭及晨不愿看到這樣的母妃，充滿內疚傷感的她讓蕭及晨很難過，他所受的教育是敵對妖魔鬼怪，但是他也自小就明白為人子，以孝為本，看著母妃的自責，他逼自己冷靜下來，想想接下來應該怎么辦。

“后果將如何不堪設想？”

“人妖結合，生下的子嗣非人非妖，不得世人接受，生存艱難，若想活下去，要比別人承擔更多的壓力和危險。”駱玉鳳內疚道“這都是我的錯，是我考慮不周，晨兒，你要怪我，我都認了，但是你不能沖動，剛才你答應過母妃，一定要平常心看待自己，你可記得？”

“平常心？”蕭及晨無力低垂著頭，這樣的事要他如何平常心？

“母妃一直壓制你身體里妖性，一直讓你克制，不可表現，就是怕你暴露了遭來毀滅。就像剛才，你在書房就差一點出事了，我能感應到你的變化。”

蕭及晨坐下，問道“那我若生氣克制不住會怎樣？”

“我也不知道，因為我從沒讓你暴露過，也沒見過半人半妖究竟是怎樣，晨兒，你要記住，以后你更要處處克制，切記不可情緒激動，你現在慢慢長大，母妃已經不能靠自己去壓制你體內的妖性，你只有靠自己控制自己。”

蕭及晨靜靜沉默，良久，他道“母妃是什么妖？”

“我是修行千年的鳳凰。”

“鳳凰？鳳凰不是皇后的象征嗎？”

駱玉鳳解釋道“并不是，鳳凰是遠古時就開始有的，人類將鳳凰看作皇后的象征，是因為曾有人見過仙化后的鳳凰，便將一國之母以鳳凰相喻，以此作為對皇后的敬重。”

“那母妃也可以仙化嗎？”

“我已破戒與人類結合，不能仙化了。”駱玉鳳并沒有感到遺憾，她繼續道“你是半人半妖，我也從沒有聽過能修煉成仙的例子，但是你要努力修煉自己，將來才不會輕易受人欺負。”

駱玉鳳說的那些蕭及晨沒有想，但是他知道，母妃一定是很在意父王，否則怎么會放棄修仙。

“母妃從來不曾想過告訴父王真相嗎？”

“我不敢，開始時怕說了會失去他，再后來有了你，我就更不敢說了，因為作為母親，我害怕失去的東西就更多了。”

駱玉鳳稍微放下心來，雖說剛才蕭及晨的反應激烈，但是，目前就他的表現來看，他似乎已經不那么抗拒這個事實，那以后駱玉鳳就不用時刻擔心蕭及晨因為不知道而暴露另一面的妖性。

這時余嬤嬤敲門了，駱玉鳳道“進來。”

“王妃，楊管家派來的丫鬟過來說王爺今晚不過來了。”

“知道了，擺飯吧。”

“是，老奴這就去安排。”

余嬤嬤出去后，駱玉鳳對蕭及晨道“這事晨兒你已經清楚，以后就更要克制自己，答應母妃，平常心看待，好嗎？”

蕭及晨點頭，余嬤嬤很快帶著丫鬟進來將晚膳準備擺好，這一頓晚餐母子倆都各有心事的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