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書急切地往莊老師公寓趕，她的眼中噙滿了淚水，想以最快的速度見到莊老師，這種心情超過一切……

雪天路滑，司機在她再三的催促下，氣憤的將車停靠到路邊，讓她去打個飛機試試，孟書懶得理會，直接下車走人。環視四周，滿大街沒有一輛車不是以爬行的速度在前進，不遠處的紅綠燈直接是堵出了一條龍。孟書無奈，盡不顧一切的在雪地里奔跑起來，有幾次差點撞到對面過來的行人和摩托車，她來不及道歉，也來不及接受陌生人的關切，只是奔跑……

到了莊老師公寓樓下，她顧不上看樓上的燈是否亮著，而是徑直沖了上去。此刻，對孟書而言，亮不亮她都要去試試。

莊靜持在黑漆漆的屋子里靠著沙發坐在地上，他的時間像停滯了，沒有思維沒有悲喜......忽然間一陣猛烈的砸門聲，叨擾了他。剛開始他不太關心，可是無奈對方很執著，他猶豫之間緩緩起身打開了鎖，轉頭回沙發，似乎并不關心會進來什么人。

隨著門被推開，他聽到了孟書喘著粗氣，快哭了一般喊他：

“莊老師！”

“孟書？你怎么來了？”莊靜持像被這聲稱呼叫醒了一般，迎過去，趕忙打開了廊燈。化了的雪水早就打濕了孟書的頭發和棉衣，淚水、雪水還有被風吹亂的頭發混貼在凍的通紅的臉上。

“啊？怎么搞成這樣？快進來！”孟書跨進門檻，莊靜持關了門，去浴室拿了毛巾遞給她：“快擦擦！快擦擦！你這是出了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

一瞬間，莊靜持似乎將自己的所有不快都扔在一邊了，關切著這個凌亂無助的女孩兒。

孟書抽泣著搖頭，站在原地不動，可能是意識到了自己的狼狽不堪，也可能是快要絕望時，門被打開而欣喜的不知所措……

“別站著不動啊！有什么慢慢說，不要著急！”莊靜持看孟書只是哭泣著站著，顧不了那么多，去柜子里拿了雙男士拖鞋，勾下身子幫孟書把鞋帶解開，會意她換上：“女孩子腳底能著涼嗎？快換上。”

“快去吹吹頭發！”莊靜持輕輕拍了拍孟書的肩膀，她還是不動。莊靜持無奈地拿著毛巾一邊輕沾著孟書面頰和發梢，一邊關切的問：“到底怎么了？”

孟書再也忍不住了，瞬間撲到他胸前，用雙手緊緊抱住了他的腰，將頭靠在了莊老師的肩膀上，這一切讓莊靜持措不及防。或許幸福來得太突然，他不知道如何回應；或許是他現在的處境，捆住了他的手，讓他不能以最想的方式去回應孟書……氣氛略微有些尷尬，但是孟書能感到莊老師的心跳速度不比自己的慢。

“莊老師，我害怕，我求您不要丟下我！我來的路上，生怕慢一點您就離開了這個學校、這座城市，我敲您的門，害怕門不會開......莊老師，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讓我找不到您，好嗎？”孟書說著嗚嗚嗚，哭的更傷心了。

莊靜持心都要碎了，再也顧不了那么多，也趕忙緊緊抱住孟書，默默留下了眼淚。

“莊老師，我今天才知道我有多么多么舍不得，多么在乎你，我也想過你那么厲害怎么可能喜歡我，但是無論你怎么看我，我今天必須抱緊你，要不我的什么你都不知道，卻要真的走了，我會后悔一輩子！”孟書丟掉了在她看來女孩子有的所有矜持，把心里最想說的無所顧忌的全都吐了出來。

“我知道，我知道！孟書，乖！我都知道了！”莊靜持抱著她，輕輕撫摸著她的腦袋，像安撫一個無助的孩子：“先把濕衣服換下來，有什么再慢慢說，我哪里都不去，就坐這兒等你，好嗎？”

“嗯嗯！莊老師，對不起，我每次來都添麻煩！”孟書似乎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不是！你讓我意外欣喜！”莊靜持悄聲悄語的說，他溫柔的聲音比懷抱還要溫暖，孟書輕輕推開莊靜持，他們四目對視，一切心照不宣般自然。

孟書進了衛生間脫了濕外套，吹干了頭發出來，因為剛才的激動和失態有點兒不好意思似的，莊靜持泡了杯熱茶放桌上，微笑著走過去，輕拉著孟書的手，到椅子上讓她坐下，自己則坐在對面。

“康校長，康常勛是我的父親。我還有個哥哥，在省委辦公廳當秘書，母親在師大，不過也算是退居二線，不怎么帶學生了。昨天如果你在學校的風言風語里聽到了什么事兒，那多半都是真的。我因為事發突然所以也沒來得及去接你，非常抱歉。昨晚一直在殯儀館陪我父親，今早也失信于你，希望沒有對你的考試造成太大的影響。”莊靜持不等孟書開口，已把很多問題做了陳述。

孟書反倒不知道說什么，輕輕搓著手里溫熱的錘目紋水杯，看著茶水在燈光下深沉的色澤。

“還有就是！”莊靜持有點兒結巴，雙手不自覺的互相捏了捏：“現在這么說可能極不負責，也不太合時宜，但是也應該說出來……我……我也非常喜歡你，比你早很多時候我就發現了，感覺你像一道陽光照進了我的生活……那種程度絕不亞于今天奔跑而來的你！”

“對不起，我，我可能太后知后覺了！”孟書心里溫暖到火熱，無法對自己進行更確切的表達，抬起頭看著莊靜持，用一種期待被原諒的眼神。

“沒有！挺好！只是，我現在的處境有點兒尷尬，如果其他人知道我們……對你負面影響太大，我不想任何負面的東西傷害你，所以先得放一放，你心里有我，我知道就夠了，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懂嗎？”莊靜持伸手握住孟書的手，孟書看著莊靜持不住的點頭表示理解。

“我父親當時可能擦傷了你的男同學，不過慶幸問題不大，非常抱歉，我改天會去看望他。你呢？有用心應對這兩天的考試嗎？”莊靜持無論何時都能清醒理智，悲喜自持，真的是可貴的品質。

“嗯，第一天英語可能發揮的不好，但是專業課我有信心。莊老師，您會走對嗎？”孟書問道。

莊靜持先是咬了咬嘴唇，然后呼了口氣，說：“對！我要走，必須離開這兒。伴隨著我父親的離世，我的身份會給我帶來壓力和阻礙，我曾經只是想不靠著別人眼里的好背景做自己，現在已然情況如此，我繼續留下去是無法只做自己，我討厭無休止的問詢甚至是調查報告......可能是心理作用，我昨天到今天總感覺無數雙眼睛在盯著我……”

莊靜持自然的嘆了口氣，聳了聳肩，接著說：“我外公有兩個孩子，我還有個舅舅，當工程兵XJ修公路時候犧牲了，所以我隨我母親姓，小時候多數也是長在外公外婆身邊，后來中學外婆去世，才跟著父母一塊兒生活的。但是父親太忙了，一個月也見不了幾回，常常是晚上我們睡了他才回來，總之生活不在一個頻道，再后來我去留學……”

莊靜持用雙手搓了搓臉，低頭想了想，很牽強的笑了一下：“現在想想那時候他雖然忙但是做著他人生認知中最有價值和意義的事情。我們一大家人也是鼎力支持！后來搞研究搞到官運亨通，好像就有點兒偏題了，他大把時間都在應酬和交際。這些年我跟我父親每次交流都起爭執，如果說最平和的一次交流，就是圣誕夜那天，我這一生的父愛在那一天之間竟被享用完了！”

孟書全程都是認真的聽眾，不接茬、不打斷、認真的聽莊靜持講著自己的故事，緬懷著他愈顯陌生的父親……

又過了很久，莊靜持話鋒變了：“后續我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做處理。你呢，也再想想自己的真實感受，之后如果你不變初衷依然喜歡這個專業，考慮一下，跟我一起去完成你的學業！”

莊靜持公寓的燈一直亮著，到整個城市都在安靜地聆聽風吹雪時候，孟書才到宿舍樓下。樓媽早已睡熟，夏芳偷偷下樓，用掛衣鉤，穿過窗縫勾出鑰匙，悄悄放孟書進來，又悄悄將鑰匙放回去。

孟書裹著莊老師的沖鋒衣，夏芳看見囑咐她，這衣服在宿舍門口脫了，收起來，因為莫曉欣和綺娟也都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