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這節體育課，兩圈跑步熱身。
蘇歡聽見身后的人不知道在嘻嘻哈哈笑些什么，好奇心使然，微微側過頭看一眼后面，那些人見蘇歡回頭，瞬間收斂了笑意。
蘇歡不解，回過頭繼續跑步，身后的嬉笑聲又起來。
顧七樂自由散漫慣了，一個人坐在樹蔭下面吃著冰棍看他們跑步，好像自己是體育老師似的。
蘇歡身后的人交頭接耳，嘰嘰喳喳的，站在顧七樂這個位置看實在明顯，忍不住被吸引了目光，定睛一看，只一眼顧七樂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少年蹙眉，不耐的神色又爬上清瘦的面容。
“真是麻煩。”
少年低念一聲，扔下手中的冰棍，拉下自己的校服外套甩在肩上小跑著過去。
“顧七樂來了！”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蘇歡身后的女生一陣碎嘴，蘇歡忍不住的回過頭去看，只見顧七樂朝著自己的方向跑來。
“都讓開。”
顧七樂的聲音不大，語氣有些不耐，蘇歡站在隊伍的中間，以蘇歡為分割線，隊伍后半部分的人都因為顧七樂的“命令”不由的停住了腳步，像是兩節火車廂斷開。
蘇歡不知道顧七樂要干嘛，反正大家停住，自己也就停住，睜著圓圓的眼睛迷茫的看著顧七樂。
顧七樂在蘇歡面前站定，抽下肩上的校服外套，居高臨下的看著蘇歡，然后蘇歡就覺得眼前一黑，顧七樂的衣服從頭頂蓋下，遮住了視線，蘇歡看不見顧七樂，看不見其他人。
這是干什么？
蘇歡更加不解了。
“褲子臟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顧七樂轉身走了，蘇歡愣在原地。
所以……剛才后面那些人是在嘲笑自己……
……
衛生間的鏡子里印射著一個臉通紅的女孩。
蘇歡從鏡子里看著自己褲子后面的那一坨紅，一想起剛才自己在那么多人前面跑了那么就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蘇歡向來能忍耐的人，此時也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就算蘇歡再怎么不被別人當做女孩子愛護，那也是女孩子的臉皮。
蘇歡不想回去，或者說不敢回去，她害怕面對剛才那幫人嘲諷的面孔。
顧七樂的校服外套還在手里，蘇歡展開，猶豫了一下，系在腰上。
她怕自己誤會了顧七樂的意思，畢竟那么多人都選擇看笑話，顧七樂怎么會選擇幫自己呢？可是顧七樂的行徑，除了幫自己，蘇歡想不出第二個解釋。
慢吞吞的走出廁所，顧七樂竟然在外頭等著。
蘇歡駐足，愣了愣，看著顧七樂沒說話。
“怎么？連句謝謝都不會說？”
顧七樂輕挑著眉，一股子邪氣上來，看起來像個混混。
蘇歡低下頭，聲音依舊輕輕的。
“謝謝……”
顧七樂喜歡蘇歡的聽話，像個布娃娃，想怎么擺就怎么擺。
“走吧，快下課了，趁著現在回班。”
顧七樂在前面有些，蘇歡隔了一段距離在后頭跟著，一路無話。
……
班里的人看蘇歡的目光突然變得異樣起來，要說之前蘇歡像個透明人，在這個班里毫無存在感的話，那現在就像真在裸奔的人，讓路過的人都看異類似的看幾眼。
蘇歡猜想，這大概和顧七樂有關。
顧七樂爬在一旁睡覺，蘇歡安靜的坐在位置上低著頭，盡量讓自己忽略他們的目光。
“哎！”
一個女生路過蘇歡的時候輕輕戳了戳蘇歡，朝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出去說。
蘇歡呆了呆，還是站起來跟了出去。
走廊上，女孩趴在欄桿上看著蘇歡。
“我叫吳靜，你叫什么？”
“蘇歡。”
女生笑得甜甜的。
“你都進班好幾天了，才知道你的名字，不好意思啊。”
“沒關系。”
蘇歡的聲音始終弱弱的，她不知道這個叫吳靜的女孩想干嘛，這笑是真善還是像李璇那樣的偽裝。
吳靜盯著蘇歡看，笑著說：“我看你是個乖乖女，所以想告訴你一聲，最好啊，不要離顧七樂太近。”
這……是警告？
蘇歡第一反應是想著這女孩喜歡顧七樂，所以來警告自己的，不過她想多了。
吳靜：“他和一般的壞學生不一樣，聽說他以前打架傷過人，進了少管所的，班里的同學都不敢招惹他，因為他是亡命徒。”
是善意的勸告，蘇歡突然明白為什么班里沒有一個人愿意和顧七樂交朋友了，也突然明白了為什么他們都那么看自己，他和一般的壞學生不一樣，不是可以小打小鬧搗亂的普通學生，用他們的話來說，顧七樂是“亡命徒”，危險分子，而今天，那個危險分子幫了自己。
……
未成年的包容性是最小的，他們不如大人見的世面多，沒有大人犯過的錯多，沒有大人心大，沒有大人會掩藏，所以他們理所應當的把有過不良記錄的顧七樂和自己劃清界限，理所應當的把恐懼和排斥擺在面上。
地理老師在臺上講著地球的普通性和特殊性，底下的人昏昏欲睡。
蘇歡用眼角看顧七樂，他趴在桌上一動不動，仿佛沒有生命特征一樣。
“他是進過少管所的人，是亡命徒。”
蘇歡想起吳靜的話，身旁少年的校服外套在自己的腰上綁著，他里面只穿著一件白色t恤，干凈透亮，微風從后門吹進來，衣擺輕輕晃動著，裹住他瘦而精的腰。
蘇歡收回目光，心中對顧七樂突然不再是害怕，而是同情，或者這種感覺比起同情來說更像是同理，自己和顧七樂完全不一樣，卻又好像沒什么不同，不同是旁人的態度，相同的是都不被群體融合接納……
……
最后一節課下，班里的人都走空了，顧七樂還趴在桌上，蘇歡提溜著書包，站在顧七樂桌前不動。
伸了幾次手想推醒顧七樂，可到跟前最終都還是收了回來。
就這樣，蘇歡站在桌前等了顧七樂大半個小時。
終于，少年動了動被壓麻的手，慢慢睜開了眼睛。
“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