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去想，不愿意答應(yīng)他，咱就不答應(yīng)，我去把他轟出去。”郝晴朗起身要往門口走。

這時，郝媽突然拉住了她：“別……你先別去……”

郝晴朗轉(zhuǎn)身，看到了委屈巴巴的媽媽，這還是第一次，她見到如此脆弱的郝媽。

“當年撿到你，你像只小貓一樣瘦小，沒想到，現(xiàn)在都長這么大了。”郝媽讓郝晴朗在她身邊坐下，撫摸著她的頭，“以前咱們總生氣吵架，我好后悔。以后我們，再也不拌嘴了，好不好？”

郝晴朗看著哭的梨花帶雨的郝媽，自己也含著淚點點頭。

“當時急匆匆的把你抱進醫(yī)院，醫(yī)生說你是早產(chǎn)兒，如果能活下來，就是你命大。我當時就怕你以后身子弱，變成藥罐子受罪，所以不敢讓你吃外邊雜七雜八的零食，也從不帶你下館子，就怕外邊的東西臟，害到你……甚至還把你當男孩兒養(yǎng)，沒有給過你一天女孩兒該有的寵愛，整天不是打就是罵，而我這么做，只是因為家里人說，這樣養(yǎng)出來的孩子，皮實。”

“卻沒想到，我的行為會給你造成這么大的心理創(chuàng)傷……我一直都不好意思跟你說聲對不起……”郝媽哭的波濤洶涌，面上卻還在笑著。

“媽，你別說對不起，都是我混賬……”

“所以，你能原諒媽媽嗎？”郝媽緊緊抓著郝晴朗的手，期待著她的回答。

郝晴朗搖了搖頭：“我不怪您媽媽，當年的事情我都不了解經(jīng)過，就亂沖您發(fā)脾氣，是我的不對。”

“還有當時讓你跟范澤勛那孩子分手的事，你也在怨恨媽媽吧？”郝媽看到郝晴朗倏地愣住，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你知道我是上海人，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郝媽陷入了回憶中，“那時候，我跟家里人吵架，一氣之下跑了出來，做了北漂，跟你爸在一起過日子……這背井離鄉(xiāng)的苦，你是不知道的，我從未對人說起過這些，因為我知道，說了也沒用。所以當你說你喜歡上廣東的男孩兒時，我生怕你會重蹈覆轍，走我的老路，這才對你說出那么狠的話。”

“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我才想著讓你大學畢業(yè)后出去非洲待幾年，讓你吃吃外面的苦，或許，你就會理解我的苦衷，證明至少你這個孩子還有救……我不想放棄有生之年能夠教育你的機會，也不想就那么對你實施散養(yǎng)，讓你漫無目的的發(fā)展。”

“我作為一個母親，也想讓孩子承歡膝下啊……我以為你是我的孩子，就一輩子都只能是我的，從來沒想過有一天終將會分開的現(xiàn)實……只不過，咱們家過的太拮據(jù)，首飾在好多年前都被我當?shù)袅耍矝]什么能留給你做念想的……走吧，去找他吧，顧家親父來尋，這證明他是極其看重你的，你到了他們家，是絕對不會受委屈的。”

郝媽向外推著郝晴朗，想讓她出去認生父。

突然，郝晴朗雙膝跪地，泣不成聲道：“媽，我不走，我這輩子都不走！”

郝媽突然打她：“你這個孩子，怎么就不聽話呢？你親爹說了，他要給你改戶口，要你在親媽的墳頭上叫她一聲媽！”

郝晴朗不肯：“他們想的倒美，撿個便宜閨女就想交差，我偏偏不答應(yīng)！我的父母是你們，別的人我誰都不認！打死我也不認！”

郝媽瞬間哭到不能自已：“他有報告為證，他確實是你的親生父親哪！就算是鬧到了法庭，我們也毫無勝算哪！”

“沒關(guān)系的，沒關(guān)系的，”郝媽擦著郝晴朗臉上的眼淚，微笑著說，“以后，我們依然是母女，對不對？你不會忘了我和你爸的，你會常回來看我們的，對不對？”

郝晴朗抽噎著點了點頭。

郝媽閉上了眼，微笑道：“這就足夠了。”說完立馬站起身，將郝晴朗推出臥室門，沖著客廳吼道：“我們不要你了！你去找顧家吧！”之后“嘭”的一聲關(guān)上了臥室門。

郝晴朗能聽到，門后郝媽的啜泣聲。她抽泣了兩下，坐到了沙發(fā)上，對顧昌盛說：“這下，你滿意了吧？站起來吧，她看不見你了。”

顧昌盛緩緩起身，長時間的跪地導(dǎo)致他雙腿發(fā)麻，差點跌倒。郝晴朗有些看不下去，上前扶起他坐下。

“打算什么時候去改名字？”郝晴朗看著旁邊的這個所謂生父，開口道。

“如果可以的話，現(xiàn)在就可以過去……我都聯(lián)系好了。”顧昌盛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頭回答。

“呵呵……您還真是迫不及待啊……合著今天來您是早有準備啊。”郝晴朗笑得極其怪異，“我可以跟您去，只不過，我有一個條件，您必須給我父母一份豐厚的補償款。這些年，他們照顧我也很不容易，我小的時候沒日沒夜的照顧我，大了以后省吃儉用的供我讀書，家里不管有什么好吃的，第一個想到的都是我……為了這樣的養(yǎng)父母，你必須對他們做出補償。”

顧昌盛聽后，對他們郝家肅然起敬：“沒問題，我答應(yīng)你。其實今天帶你去改戶口，主要也是為了趕時間，現(xiàn)在離12月18日，不遠了。”

郝晴朗戲謔道：“您這身份，走個后門不是分分鐘的事嗎？有錢有身份的人不都喜歡這么干么……”

顧昌盛擺手道：“我不是那樣人，我沒把我自己看的有多高，我就是個普通人，我就是個平民老百姓，大家該走什么程序，我就也走什么程序……”

郝晴朗看向身邊這個‘生父’，眼里多了點不一樣的東西。許多年后，她才知道，原來那個東西，叫‘欽佩’……

最終，郝晴朗認祖歸宗，正式更名為‘顧惜之’，她此刻捧著戶口本，看著她‘曾用名：郝晴朗’那一欄，心里五味雜陳。

她現(xiàn)在有兩對父母了，理應(yīng)更幸福，對吧？可為什么，她有一種被人拋棄的錯覺呢？

為了滿足顧父的心愿，她搬離了她那個充滿范澤勛的回憶和氣息的小窩，并辦理了退租手續(xù)。現(xiàn)在她和顧父一同住在鼎盛花園小區(qū)，那個顧家別墅里。

“惜之，我們該出發(fā)了。”顧昌盛提醒道。今天，是小魚兒的忌日。

“哎！來了來了！”顧惜之光著腳往下跑，“我準備好了！”

顧昌盛看她滿臉的緊張，不禁失笑道：“快去穿鞋，別凍著了。你不用緊張，你只需把自己當做是禮物就好。”

“類似那種……祭祀河神的童男童女？”顧惜之皮又有些發(fā)癢了……

“嘿，非得跟我唱反調(diào)是吧？！”顧昌盛瞪著這個剛認回來的女兒，不知她的性格隨誰，這么欠收拾。

“沒聽說過嗎？調(diào)皮搗蛋的孩子才聰明！”顧惜之吐了吐舌頭，也不管顧昌盛有多生氣，自己抱著戶口本直奔大門口的車。

一小時后，他們抵達了墓地。

顧昌盛和顧惜之各捧了一束鮮花，都是小魚兒最喜歡的——康乃馨和百合。

二人走到了小魚兒的黑色大理石石碑前，顧惜之放下了手中的康乃馨，說道：“媽媽，我來看您了……對不起，我來遲了。”

顧昌盛亦放下了手中的百合，擺正到臺子上，沉聲道：“小魚兒，我終于找到我們的女兒了，你在天之靈，終于可以安息了。你看，這是戶口本，我們一家三口，終于團圓了！”

顧惜之蹲下身，跟媽媽聊著天：“你放心，李心蘭已經(jīng)死了，再也沒有人能害你的親人了！當年的事情，我走訪過很多人，后來我才知道，你是被卡車撞倒后，又跌跌撞撞的跑到附近一家食品加工廠的廁所里，偷偷的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才將我生下來，之后，你再沒跑多遠，就血崩而死。”

“感謝你將我生在那里，因為在那里，我遇到了我的養(yǎng)父母……他們都是極其善良的人，簡單、可愛、勤勞，下次我將他們也帶過來，讓你好好認識認識他們，你一定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