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是我們采購經理，梁海濤……”蘇曼不知自己該說什么好，“我們那邊所有領導都要叫經理，他們家族企業嘛，所以有好幾個梁經理，都在的時候，一叫有好幾個人一塊回頭看你，可逗了。其實這里邊數項目經理人最好了……”

“這是什么邏輯，一個項目，唯一的領導只有項目經理，其他人像合約、采購、會計之類的，跟你都算是平級，他們配不上經理這個稱謂。”徐燕飛憤憤不平道，皺起的眉仿佛要豎到天上去，這跟她的福娃面相一點都不搭。

“我們公司比較特殊啦，他們是家族企業，個個都稱得上是皇親國戚，地位自然與旁人不同。而且他們需要操心的事比別人更多，也挺了不起的。”蘇曼極力在外人面前維護自家領導的形象。

“你快別說了，”唐旭德繼續秀著自己標準的普通話，“光在貝佳亞，我都見到你們采購不下五六次了，正經人能老往那跑？”

“額……”蘇曼語塞，“可能他是在找材料吧，聽他說很多材料在別的省都不好找，處于斷貨的狀態，所以他經常找到原廠家去解決問題。”

“都是借口。”唐旭德抬杠，“你看他總說自己忙，到頭來辦成過什么事沒有？以前我幫過他那么多次，給他找供貨商，幫他砍價，提供這的人脈給他……現在呢？翻臉不認人。我也不求他的回報，但恩將仇報就不合常理了吧？！”

“你說的有道理。”蘇曼頭皮發麻，第一次見面就說她領導壞話，這也太重口味了吧！

“現在那小子，見到面跟我們一句話都沒有，怎么？我們還能害他？逢年過節的也不往來了，這人連最基本的禮貌都丟腦后去了。”唐旭德埋怨道。

“快別聊了，面都要坨了！”大師傅明叔喊道，蘇曼聽后，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趕忙岔開話題：“走，嘗嘗你們家的面！”

“偷偷告訴你，這里面的肉絲是豬肉，前幾天，我們買了頭野豬，那野豬在路上被車撞死了，老阿就自覺的拉我們這賺錢來了。”徐燕飛熱情的介紹著自家的吃食，“一定要趁熱吃，明叔做的面很勁道的。”

蘇曼點點頭，看著這大鍋，無從下手。突然明叔將剛挑好的面端到蘇曼面前，笑瞇瞇的說：“姑娘啊，碗筷是干凈的，放心吃啊！”

唐旭德見狀起哄道：“從來沒見過老許對人這么細心呢！什么時候也給咱挑一碗面？”

明叔白了他一眼：“你們的碗是誰天天給你們刷的？”

徐燕飛做和事佬：“明叔最好了最好了，快快快，都趕緊挑面。”

蘇曼吸溜著面條，一邊吃一邊夸明叔做的好吃，簡直要把他捧到天上去了。明叔時隔這么久，還是頭一回笑得如此“多嬌”。

大家一邊時不時的聊天一邊看著電視，雖然這老款黑色電視機看上去年代很久遠，屏幕也是那種近似正方形的，但人們依舊看的不亦樂乎。吃完后，男人們之間聊著時事，碗筷就扔桌上也不動彈，蘇曼見狀起身收拾好了餐桌，就要去洗碗。

“不用刷了，撂水池里擱著就行！”明叔大喊。

“隨手的事，您別管了！”蘇曼越洗越上勁，沒一會兒就把水池里積攢的碗碟全刷了。

這讓大師傅對她有些刮目相看：“你這孩子啊，真討人喜歡，小嘴甜又勤快，以后常來啊，歡迎你。”

“嗯，好！”蘇曼笑著應下。

之后唐旭德開車，跟徐燕飛一起將蘇曼送回了營地。

“唐總慢走！”蘇曼目送他們離開后，轉身往小院里走去。還沒走幾步，她就看到旁邊停著的灰色皮卡車……這是采購專用的車。

“去哪了？我打電話你怎么不接？我還以為你出什么事了！”聽到動靜的梁海濤急忙出屋查看，發現是蘇曼，這才松了一口氣。

“我剛去山西萬天那吃飯了。”蘇曼不想直視他的眼睛，“手機好像信號不太好，才沒接到電話。”

“他們那有什么好吃的，不就是面食嗎？咱們這不是也有饅頭包子嗎，還滿足不了你？他們都直接下手揉那個面，臟兮兮的簡直沒法看，還不如咱用機器和面干凈。以后啊，少跟他們待在一塊，沒一個好人。一個個的，摳的很，心眼多著呢，哼！”梁海濤嗤之以鼻。

“他們做的飯還挺好吃的啊……”蘇曼的音量越來越小，不敢再繼續頂撞“領導”。請問，面不下手揉，難道還上腳？

“以后你要出門，跟我說啊，想吃好吃的想去旅游我帶你去啊！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提，他們有什么可找的。”梁海濤囑咐她，“在外邊，要是跟著咱公司的車出事了，我們怎么賠償都行，可你要是擅離職守，跟別人出去出了事，這可就怪不得我們狠心了。”

蘇曼再聽不下去，不知道為什么，她知道采購是為自己著想，可就是聽不進去：“好，我記住了。”她敷衍著，“有點困了，我先進屋休息了。”

“先別走，”梁海濤回屋拿出來一些生活日用品，“這些你拿著用，這又沒給你派車也沒司機的，你不方便，我就都給你準備齊全了。”

“一共多少錢？”蘇曼看著這雜七雜八的東西，一陣頭疼，她也不知道自己需不需要這些物件，但他既然已經買回來了，不收下顯得不太禮貌……其實采購期待的應該是她感激涕零、從此再也離不開他的那種感覺吧，恕她實在是擠不出那個假表情。

“談錢多俗，你拿走，我可不是俗人。”梁海濤把一大包東西塞進蘇曼懷里，轉身就走，以此留給她一個帥氣的背影。

蘇曼不為所動，她不甘示弱，立馬回屋隨手拿了幾張紙鈔，也沒看清是幾千，直接甩進采購宿舍的書桌上：“我不習慣欠人情，我怕我會睡不好！”

沖動是魔鬼。

顧不上回頭看采購臉上是什么表情，蘇曼急匆匆的回屋上鎖，坐在椅子上發起了呆。她這次……又虧大了。蘇曼伸手抽自己嘴巴子，自言自語：“你怎么就這么不長記性呢？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得徹底斷了他念想才行！”

她收拾完后，躺到了熱乎乎的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這午覺。在阿國見過這么多人后，她已分不清中國人說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們在背地里互相說對方不好，仿佛往日的那些幫助和情分，都早已煙消云散，隨著風吹過，全都不見。

他們個個都像只笑面虎，每人都戴著專屬于自己的面具，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樣活著，當真不累嗎？還是說，為了達到個人的目的，他們早已將自己的尊嚴拋之腦后了？

這天中午，因為天熱，工人們都在開著門睡，因此進來了不速之客——小偷。

快到一點時，蘇曼聽到外面一陣騷動，不一會兒他們越跑越遠，直至聲音消失。待她推開房門，只見僅剩的幾位工人在院里站著，臉上沒有什么太大的波瀾。

“怎么了？”蘇曼問工人。

“剛剛進小偷了，把外邊兩個屋的現金、手機和包都拽跑了。”工人點了一支煙，搖著頭，“我們是再也待不下去了，辭職吧，這的日子過得太驚心動魄，連工人的安全都保證不了，誰還有心思干活？”

聽到蘇曼聲音的梁海濤將房門打開，出來關心道：“是不是又有鬼子進來偷東西了？不治治他們我看是不行了。這樣，回頭我買幾把長刀，給你們帶過來防身，有鬼子進來就捅他，必須得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們，咱們不是好惹的。有過一次他們就不敢再來第二回了，他們進來之前心里邊也要掂量掂量，會不會進的來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