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村的晌午雞鳴狗吠，孩子們也快放學(xué)回家了，李光慧做好了午飯，抱著剛出生的孩子等著他們開飯。雖然都是些咸菜湯和面饃饃但孩子們卻吃的異常開心。

“爸爸回來了，爸爸回來了，”孩子們高興的跑了出去。楊向前把在街上買的新筆遞給了一旁的兒子女兒，一邊微笑的看向了妻子。

白天干農(nóng)活，夜里妻子做飯，楊向前便坐在旁邊舔火，沒有干柴火的原因灶坑的火滅了又燃，燃了又滅。這一頓簡簡單單的飯下來，費了楊向前好大的力氣。半夜，天空下起了雨，由于快立冬了，夜里的天也格外的冷，孩子們蜷縮成一團(tuán)，補(bǔ)了又補(bǔ)的棉絮成了一家人唯一取暖的工具。楊向前把多余的被子蓋在了孩子身上，自己蜷縮在草席里，時不時的咳嗽又加上很久都沒填飽過肚子，早已虛脫的楊向前支撐不住身體病倒在床上。

早上的天依舊是灰蒙蒙一片，時不時從橙子葉上滴落幾滴雨水。早飯清的連有幾粒米都數(shù)的清楚?！班亍闭谧鲲埖睦罟饣鄄恍⌒陌淹氪蛩榱?。睡在床上的楊向前絮叨了好半天，“你怎么不小心點，家里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錢買碗了”楊向前心疼的說道。李光慧把早飯端給楊向前告訴他今天就不要下地干活了，想給他請個大夫來看看病?！澳愣裁?，不干活哪來的飯??！再說了，我這點小病能有什么事，別花那些沒用的錢，一家人還要吃飯，”楊向前氣沖沖的從床上起來說道。妻子不再吱聲默默的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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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不好了，李大妹子在嗎？你家那口子暈倒在地里了”鄰居張叔急匆匆的說道。

“什么，他現(xiàn)在在哪里啊！怎么樣了”李光慧急得眼淚直落。

“劉大鵬已經(jīng)背他在回來的路上了，妹子，你也別太著急，估計小楊是累著了，”張叔安慰的說道。

“好，好，我不急”李光慧的手不停的抖著?；氐郊遥瑮钕蚯皽喩碓缫褲裢浮｀従訌埵鍘退麚Q好衣服便對李光慧說到“妹子，別哭了，給他用熱水搽搽身體，到時候請個大夫看看，別著寒了?！?

“好，我這就去，我不哭”

“去什么去，家里還有錢嗎？我不是給你說了沒事嗎，你怎么還是聽不懂，這么點病，死不了?！睏钕蚯把b著大聲的說到。

張叔走后，五歲的楊貴芳哭哭提提要找床上的爸爸。今天楊貴文放學(xué)格外的早，似乎像有什么事等著他回家似的。

“媽媽，我回來了，爸爸還在地里干活呀！我給你說媽媽，老師今天讓我們?nèi)グ尾萑チ?，我今天拔了很多，老師還夸了我”楊貴文笑嘻嘻的說著?？粗鴭寢尶藜t的眼睛楊貴文止住了后面要說的話。

他小心翼翼的問道“爸爸呢”。

“你爸暈倒在地里了，張叔說他太累了，現(xiàn)在在床上躺著，你去看看吧……”沒等李光慧說完，楊貴文早已跑到爸爸床邊。

“爸爸你怎么了?！笨粗赣H蒼白的臉和沒有血色的嘴唇，楊貴文的淚水止不住的落。

“我沒事，就是累著了，你快去幫媽媽照顧弟弟妹妹，好好讀書，你都快九歲了，別讓我擔(dān)心啊?！睏钕蚯八粏〉恼f道。

晚上，楊向前沒有吃飯，說是不餓讓孩子們多吃點。其實，他的肚子早已咕咕直叫，他強(qiáng)忍著饑餓看著孩子們開心的笑了。睡覺之前他讓妻子喂他喝了一碗熱水便早早的睡下了。

今晚是一個難眠的夜，妻子李光慧在煤油燈下數(shù)著快要兌完的糧票，心里不由得擔(dān)心起來?？粗〉臈钕蚯八恢撛趺撮_口說家里快沒糧食了。

半夜楊貴文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爸爸告訴他以后要聽話，好好照顧弟弟妹妹，爸爸以后不能陪你們了，楊貴文很傷心，她想留住父親，可怎么也抓不住，楊貴文哭著從夢中醒來?？粗暮馨苍?shù)母赣H，他便沒有多想什么。天還沒亮，屋外淅淅瀝瀝的下著雨，灰蒙蒙一片，伸手不見五指，要不是屋里有煤油燈，他根本不知道母親在哪里。李光慧知道丈夫為了孩子們經(jīng)常沒吃飽就去干活，而且還把好一點的省給孩子們吃，今天李光慧多加了些米進(jìn)去給丈夫充饑。一如上次一樣，李光慧做好了飯叫丈夫準(zhǔn)備吃飯，可叫了半天依舊沒人回應(yīng)，他來到丈夫身邊想伸手拍拍他，這時坐在丈夫旁邊的女兒說了話“爸爸身體冷冷的，像冰一樣，我叫他，他不答應(yīng)我，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女兒楊貴芳哭唧唧的說到。

握在左手的碗“嘭”的一聲落在地上碎成一片，米飯撒在地上到處都是。她伸手摸了下丈夫的氣息，已經(jīng)沒有了，就只剩后腦勺的余溫了，她整個人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廚房的楊貴文看見母親的動作嚇得沖了過來，他看著哭哭提提的弟弟妹妹和睡在床上冰冷的父親，這一刻他大腦完全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父親是不是真的離他而去了，他張口問父親“爸爸，你是不是昨晚在給我開玩笑，你讓我照顧弟弟妹妹，讓我聽話，我都聽你的，我再也不調(diào)皮了，再也不讓你操心，這些我全都做的到，你怎么不說話，爸爸……你醒來好不好，你答應(yīng)我好不好，我還有好多事沒給你說，你說過你要照顧我們一輩子的，你是騙子，你說話不算數(shù)，爸爸……”楊貴文泣不成聲的說著。

得知消息的鄰居紛紛跑了過來，有的人去找村上當(dāng)官的楊向前的兄弟楊向明，有的安慰李光慧，有的抱著幾歲的孩子哄著。兄弟楊向明抱著他哭了好半天后，便和周圍的鄰居商量怎么安排他的后事。由于大家都很窮，沒有什么可以做的，于是決定天一亮就抬上山去埋掉，安葬的很簡陋，沒有棺材，沒有假房子，就只有二塊破舊木板鑲嵌好和楊向前之前穿過的破舊衣服蓋在身上。一九五七年的冬天，四十二歲的楊向前去世了。從此楊貴文和他的弟弟妹妹成了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

夜里，弟弟妹妹總是哭著找爸爸，還問爸爸去哪了，是不是去買糖果了，有時候李光慧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