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王山從抽屜里抽出了一份文件。
《高中退學申請》
落款，楚心雨。
這份申請書，是三月底上交的。
當時王山人都傻了，他第一反應就是提前過愚人節。
但看著楚心雨平淡卻堅定的表情，王山知道這件事情似乎并不是玩笑。
所以他立刻和楚心雨的家人取得了聯系，甚至最后通過學校的關系，聯系到了楚心雨的姥爺喬書山，他真的不能理解，楚心雨這樣傳奇一樣的學生，為什么會申請退學？
為了勸服楚心雨的家人，王山準備了十三篇演講稿，背了幾十個故事，還學習了如何與人談判。
王山是用必勝的姿態前往楚心雨家的。
可他腦子里構思的勸言，在被楚云閣帶到楚心雨專用的畫室后，煙消云散了。
那一天，王山明白了，人類和人類之間也是有鴻溝的。
至少有些人距離羽化而登仙差了十萬八千里，但有些人只差臨門一腳。
楚心雨可能不到一腳，半腳？
或者...只需要一個契機，連推都不需要，她就能完成蛻變。
王山放棄了勸說，他從楚云閣那里得到了這份申請的最后期限，五月十二號之前必須拿到。
他原本是想五月十一號再交給楚心雨，看看她能不能回心轉意，可現在......
王山覺得是時候了。
再拖下去，喬書山那邊，萬一覺得他辦事不利，可能為學校爭取藝術資源的事兒就要黃了。
既然留不住，那不如撒手撒得徹底一點。
王山捏了捏這份文件，從桌子上拿了一個檔案袋子，然后吩咐給隔壁辦公室的人捎給姚希鋒，讓他交給楚心雨。
“罷了，我就不貪得無厭了。”王山嘆了口氣，三個是不可能的，那...就兩個吧。
......
“老姚給你的什么啊？”
晚上，蘇陽和楚心雨走在回家的路上。
五月份的夜晚，已經有些潮熱，路邊的花壇里時不時有小蟲子在叫。
蘇陽已經換上了夏裝，楚心雨也是。
過膝裙搭配上白色T恤，一頭烏黑的頭發扎成馬尾。
“沒什么啦。”楚心雨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就是一些沒什么用的資料。”
“哦......”蘇陽感覺楚心雨沒說實話，因為她的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從來沒對蘇陽露出過的“標準笑容”。
只有在應付別人的時候，楚心雨才會戴上這副微笑面具，她從沒有對蘇陽用過。
可今晚，楚心雨卻不自覺地在蘇陽面前隱藏了自己。
“吶，心雨。”
二人之間的沉默被打破。
“嗯？”楚心雨抬起頭，明媚的眼睛看著蘇陽，在路燈下，楚心雨的眼睛像是一顆波光粼粼的寶石。
“謝謝你啊。”蘇陽真誠道謝。
“欸？為什么突然這么說呢？”楚心雨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我好像沒做什么呢。”
“不。”蘇陽搖搖頭。
他盯著楚心雨的眼睛。
在他熱切的注視下，楚心雨小臉一紅，不過，她罕見地沒有扭過頭去。
“謝謝你沒有放棄我。”蘇陽撓了撓頭，嘿嘿一笑。
“楚叔叔跟我說過，我們四個是發小，可是陳安易直到碰到我們倆在圖書館學習之后才認出我來，沈初遙學姐也是忘了我。”
“只有你還一直記得吧？”蘇陽伸手要摸她的頭。
這種親昵的行為，本來會被楚心雨巧妙地躲開，然后拌個鬼臉。
蘇陽也是這么想的，但是令他驚訝的是，這一次，楚心雨沒有躲開。
蘇陽手懸在半空，有點騎虎難下了...
楚心雨低著頭，蘇陽手懸在她頭上大概十厘米的位置。
二人站在路燈下，保持著這奇怪的姿勢。
蘇陽不確定自己揉楚心雨的腦袋，會不會讓她生氣，他第一反應是楚心雨現在在走神，沒有注意到他的手。
正在蘇陽糾結的時候，楚心雨那邊先動了。
她微微踮起了腳尖，用頭頂住了蘇陽的手掌，臉頰更紅了，“那...你打算怎么謝謝我呀？”
“這......”蘇陽手掌感受到了楚心雨柔順的頭發，心神震顫，楚心雨身上話梅一樣的香味兒，鉆入蘇陽的鼻子里，讓他心里直癢癢。
“那就呼啦呼啦毛，當感謝了。”蘇陽揉了揉楚心雨的頭發。
“不行哦。”楚心雨后撤步，和蘇陽保持一步的距離，雙手背在身后。
一個蘇陽從未見過的甜蜜笑容，綻放在楚心雨的嬌顏上。
蘇陽看呆了，他從來沒想過楚心雨會對他露出如此可愛美麗的一面。
如此美麗，如此親近。
“那...你來說。”蘇陽攤攤手。
“喔....我想想啊。”楚心雨抿著嘴，好像真的在思考什么。
“那你，上了大學不準談戀愛！”
“哎？！”蘇陽嘴張大，他看著面前這個小女孩兒氣特別足的楚心雨，一時間覺得有些不真實。
楚心雨從來沒有對他表現出這種狀態過，這是第一次。
不過，等他反應過來楚心雨的要求，更是難以置信。
這是楚心雨在意的地方嘛？！
“鬧著玩兒噠，你這聲道謝我就很開心啦。”楚心雨還沒等蘇陽回答，吐了吐舌頭，歪了歪頭。
而后，她轉身，裙擺飛舞。
“我先走啦，你要注意安全哦！”楚心雨沒讓蘇陽看到她的臉。
她的臉已經紅透了。
不知為什么，她竟然將自己最想說的話真說出來了。
她趕忙跑開蘇陽身邊，她不想讓蘇陽看到現在的自己。
這句話到底意味著什么，楚心雨心里明白。
“我一點都沒變。”楚心雨仰頭看著天空的明月，努力讓眼眶里的淚水不要流下來，“十幾年前也是這樣子，我就是個自私的家伙。”
“心雨！”
正當楚心雨眺望明月時，身后，蘇陽的聲音從馬路對面傳來。
楚心雨扭過頭，發現蘇陽正在對著她揮手。
“你要是真的在乎，就跟我考一個大學呀！”
蘇陽喊著。
“你跟著我，我不就找不到啦！肯定沒有女孩子敢接近，她們自卑啊！”
“撲哧。”楚心雨笑了起來，眼淚終于沒忍住。
還好隔了一條馬路，蘇陽什么也看不到。
“笨蛋。”楚心雨喃語。
她伸出手，對著蘇陽擺手。
“快回家呀！高考要加油！”
楚心雨揮舞著手臂，與蘇陽告別。
也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告別。
她終究是，無法回應蘇陽的期待。
因為楚心雨這個人，還不能停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