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改變
- 歸榮吟
- 樾筱
- 4507字
- 2022-09-09 15:32:20
翌日,夕婧精神好多了,要去給謝老夫人和葛氏請安,林媽媽和左鳶都勸她再休息一日,她沒聽,執意要去。
她自意識到自己會醫術,對自個兒身體就更敏感了幾分,昨日歇了一日,元氣恢復了大半,現下也沒有任何不適,該去請安的。
夕婧一襲素白寢衣緩步走到衣櫥前,伸手拉開衣櫥門。
“小姐今日怎么自己來挑衣裳了?奴婢幫您吧。這件碧色的羅裙如何?是新做的夏衣,小姐還沒穿過呢!”思鳶在夕婧身旁伺候著,邊說邊取了一件衣裳展示給夕婧看。
料子有些熟悉,夕婧想起來了,是葛氏給的。
不過今日,她并不打算聽思鳶的建議,這件衣裳也不是她的最佳選擇。
她無聲地接過衣裳,思鳶以為她要穿,面露喜色,可是很快她就見夕婧不緊不慢地把衣裳放回了原處,思鳶的臉色凝滯了一瞬。
“以后,我自己來挑衣裳吧,不用麻煩你們了。”夕婧和善地朝思鳶和站在稍遠的平鳶道。
“是。”平鳶先應下,緊接著思鳶也應是。
夕婧掃過自己的衣櫥,夏衣很多了,細數下來,有鵝黃色的、米白色的,水藍色的,水粉色的,藕荷色的,緗色的,還有剛剛思鳶挑的那套碧色的。
“姐兒的夏衣就只有這么些嗎?合該讓夫人請品繡坊的人再來多做幾身的。”
是林媽媽進來了,她見夕婧杵在衣櫥前,隨之看向衣櫥里面,發現夏衣就那么一些,建議到。
“沒有,小姐的衣裳箱子里還有一些。”思鳶道。
“那也恐怕短了吧?”
孩童身體長得快,夕婧回謝府這么些時候,也竄了個子,以前的衣裳都短了一截。
“那我得空同母親說說,向她討些新衣裳。”夕婧沖林媽媽語氣俏皮地說道。與此同時,她拿起了那套緗色的衣裳。
避開林媽媽的視線,夕婧微微低頭,眼神有些迷離,果然還是不同的……她覺得衣裳夠多了,林媽媽卻說不夠。
這緗色衣裳亦是她回府后做的新衣,以金絲繡有雀鳥,齊齊騰飛,很是華貴。當然,這種金絲和皇室所用金絲的規格差遠了。
換好了衣裳,平鳶和思鳶上前替夕婧梳發。今日綰的是百合髻,頭飾是夕婧親自挑的,正中一個紫金蝴蝶小冠,發后垂了兩支云珠翠石流蘇釵,釵子樣式呈簾狀。較之先前的裝扮,已是隆重許多。
過去夕婧雖不喜描妝,可是一應描妝的物什依舊有秩地擺放在妝案上。
夕婧拿起水粉,同平鳶道:“昨日母親同我說了很多,我不該只顧自己心意的,今日,勞你替我描妝,可好?”
“奴婢遵命。”主子有令,平鳶雖有些許詫異,卻也無有不從的。
細細描了妝,夕婧看著紅潤許多。待收拾妥當后,夕婧就往葛氏的華然院而去。
卻說這邊葛氏正在用早膳,她手持湯匙,出神地望著面前的羹湯。
那日在宮里,柔昭儀從圣上那里回來后同她密談,告知,謝長昊出事確有其事,圣上派人去尋尚無消息,而這一切,或許與太子和閩中公主有關,至于是不是,得等閩中公主抵達京城才有確論。
柔昭儀說,在此事明了之前,他們謝家需按兵不動,不可內亂,家主出事,世子未立,謝家現在的爵位是虛的,處境也很危險,家道中落可能就此開始。
他們絕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所以,謝千杭今年科舉下場,中榜勢在必行,如果謝長昊真的遭遇不幸,作為謝家嫡長房嫡長子,他必須撐起門楣!
葛氏那日從宮里回府后,依她同柔昭儀商量的,對謝家眾人表示家主雖遇險,但性命無憂,以此安撫內宅。
而種種實情,她只同謝老夫人和兒子說明了,謝老夫人雖悲愴,卻也立刻去信陳郡,請求本家相助尋找謝長昊的下落。
陳郡鄰近閔中,本家那邊找人更加便宜。
明面上,謝家人的生活同往日無異。
之所以如此,是為了混淆太子一派的判斷,如果太子真是始作俑者,他見謝家如常,定會心虛,而心虛的人,更容易露破綻。
謝家要尋太子的把柄,想找出太子在這件事中摻和的蹤跡,謝長昊若身死,這樣他們也得有上述圣上的資本。
若是以往,太子是君,謝家是臣,謝家如何敢這樣做?可柔昭儀說她自有辦法……
“阿娘。”夕婧的聲音打斷了葛氏的思緒。
“婧兒?”葛氏回神,見夕婧打扮鄭重,驚訝不已,“你這是?”
“女兒給阿娘請安。”
葛氏叫起,細細打量了夕婧一番,笑道:“婧兒今日裝扮精致,竟比那日入宮還要美上幾分。合該如此,才是端的我謝家嫡女的派頭。”
葛氏夸贊,語氣中驕傲尤甚。
“阿娘的教誨,女兒細細想過,深感慚愧,這些日子,讓阿娘憂心了。”
“無妨。”葛氏笑道,只是沒一會兒,臉色添了絲猶豫,“婧兒,今日這對釵,是哪個丫頭選的?”
“是,是女兒自己選的。”
“這釵繁復,還垂了流蘇簾,若只是給長輩請安,倒也可不用。為娘這里有一對單式流蘇釵,恰恰合適,換了可好?”聽聞是夕婧自己的主意,葛氏聲音緩和了不少。
“嗯。”
原來,是她的改變過猶不及了……
等夕婧換好,葛氏也已速速用了早膳,帶著夕婧往慈安堂而去。
慈安堂里,謝夕嫻服侍在謝老夫人身旁。
經昨日鬧劇,謝夕嫻的處境很是尷尬,母親慪氣,帶著嫡兄回娘家,獨獨把她留了下來,好在謝老夫人沒有遷怒,依舊待她和善。
當然,慕氏說要回娘家,也不是奔著蜀州去的,那太遠了,沒有妥當準備,根本上不了路,她去的是濮陽郡,濮陽郡為京城下屬郡,她的一位兄長在那里立家經商。
“婧姐兒今日的打扮倒是難得一見。”謝老夫人臉上多了幾分笑意。
“來給祖母請安,自該衣容得體,合襯身份,從前是孫女任性,只顧憑自己心意,孫女已知道不妥,還望祖母莫怪。”
聽了夕婧的話,謝老夫人笑意更濃,她喜歡識大體的姑娘,夕婧以前不是,現在有所改變也是極好的:“不怪不怪,前頭你病著,可大安了?”
大安一詞讓夕婧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是問她病情,她忙回:“孫女已經好多了,勞祖母掛念。”
“好,好。若還有不適,勿要耽擱,盡可使人去尋曲大夫。”
“是。”
……
“老夫人,如今可安心了?五小姐變了不少,總算是懂事了。”盧媽媽道。
“安心,安心,她如今才算是有了些謝家嫡女的模樣。你瞧見她今日的氣度沒?她上了心,整個人似乎都不同了。”謝老夫人語氣一頓,“你記得給孫娘子傳個信,有些事,她也不必反復同婧姐兒強調了。”
“是。”
……
請完安,就需去夫子那里受教了,今日首先學的是詩書。
“學生見過夫子。”夕婧和謝夕嫻趕到教習的庭院時,何夫子已經等著了。
余下的姝、婉、嫣、嫀四姐妹也已安坐。謝夕姝和謝夕婉是庶出,無故不會叫去慈安堂請安,而謝夕嫣和謝夕嫀會在四房、五房來謝府才會去慈安堂請安,故而她們來得便早些。
“五姐姐今日格外好看呢!”課罷,謝夕嫣向夕婧身旁靠,輕聲感嘆道。
夕婧回以微笑,而謝夕嫻則道:“六妹妹的小嘴真甜,莫不是又吃糖了?小心壞牙!”
謝夕嫻是笑著說的,她眉眼彎彎,以一個姐姐的身份在打趣自家妹妹。
“沒有,才沒有!”謝夕嫣聞言瞪大雙眸,趕緊捂住嘴,她在換牙,是不能吃糖的,這話可不能亂說,叫她阿娘知道了可了不得。
“哈哈哈。”謝夕嫻輕笑出聲,其他姊妹也都被謝夕嫣的模樣逗笑了。
姊妹間的氣氛很是祥和。
只是今日夕婧發現謝夕嫻學的更用功了,詩文一科不是她擅長的,可是今日她卻一反常態同何夫子頻繁交流起來,有些地方雖說的有誤,卻也得到了指點,受益匪淺。
……
東宮——
“廢物!一群廢物!”書房里,太子阜閆在怒罵,他的幾個幕僚縮著脖子,鵪鶉似的跪著。
其中一個鼓起勇氣,道:“太子殿下息怒,謝家現在的祥和未必不是演出來給我們看的。”
“謝長昊下落不明,一家之主都沒了,他們半點不慌,你告訴本宮這是演出來的?啊!”
“可太子殿下,洪流滾滾,恩邑伯絕無生還的可能,七皇子終是被斷了左膀右臂。”
這次的計劃,本來是針對皇七子阜慶的,對謝長昊是順帶警告,不想謝長昊出手,阜慶得救后還完好無損地回京,連路途上的暗殺都躲過了。
今日早朝,圣上下旨,讓江修儀所出的皇十子阜臨入朝聽政,至此,待在京中的所有皇子全部入朝,太子又得知謝家近日一如往常,好似謝長昊這個人沒有出事一般,他有些坐不住了。
“區區一部尚書,他死了又能如何?有的是人頂替他的位置。”太子一記冷眼掃過去。
宮里,柔昭儀同賢貴嬪交好,謝家和白家又是姻親,謝長昊對阜慶來說確實是助力,可那也是拐了彎的,他想要的,是阜慶消失,如他那五皇妹一般。這幾日阜慶在朝會上蹦跶,鬧著要徹查遇險之事,他心煩不已。
謝家的平靜如常,加之嫡親妹妹被召回京,這都顯得很不合理。明明他才是下棋之人,怎么感覺自己像是被棋子牽著走了?
尤其是消息才傳回京中時,圣上就下旨讓妹妹回京,阜芮是已出嫁且有封地的公主,皇子和大臣在閩中遇險,這件事她雖有失察之責,可她僅是有公主之尊,并無地方實職,還有州府和郡縣的官員,讓她回京干嘛?
父皇這是懷疑上妹妹了?
太子曾想過這個可能,可卻沒多想,今日得知謝家的異常,他才覺得恐怕是真的,周身冷汗驟起。
他的計劃失敗不可怕,只怕是暴露了。因為只有暴露,謝家得知謝長昊安然無恙的消息才可能如往常般安穩,妹妹才會被召回京問罪,而他……
……
事實上,兄妹同心,阜閆想到的,阜芮也想到了。
常興公主一行人遇上流寇是意外,可是殺死周駙馬卻是她早就謀劃好的。從她被傳召入京的那日起,她就知道她和太子皇兄的謀劃出了紕漏,極有可能被父皇發覺了什么,而且是在極短的時間內被發覺的,不然為何她的陳情信函才送入京,父皇就讓她回京?
她借流寇之亂殺了周駙馬,她在賭,賭父皇對她還有一丁點兒憐憫。
是因為父皇的旨意,她和周駙馬才回京的,可路上卻遇上了流寇,她失去了夫君,她要讓父皇對她產生愧疚,這樣,父皇的怒火便會少一些。
可是阜芮不知道,圣上有明樓的消息源,她的所作所為,只怕達不到預期效果。
……
這邊太子正著急上火,就有底下人來報,太子妃小產了。
太子驚怒,驅趕了幕僚就往太子妃的住處趕,等趕到時,就聽見太子妃壓抑著的痛苦叫聲。
諸位太醫對太子妃的治療持續了整整一個時辰,等結束時,太子妃已經昏睡了過去。
忍住心中各種復雜的情緒,安排好人照顧太子妃,太子這才騰的出手去查太子妃的小產原因。
可還沒等查出,他就被圣上的一道口諭喚了過去。
“廢物!連個孩子都保不住!”承德帝看見太子來了,怒罵道。
“是兒臣的錯,請父皇息怒。”太子立刻跪下認錯,半點不含糊。
承德帝確實震怒,可若只是東宮失了皇嗣,他也不會憤怒至此,大多的怒氣還是來源于太子對手足兄弟下殺手,攪的最近朝中不得安寧,讓他頗為頭疼。
作為帝王,明樓的消息他肯定不會偏聽偏信,定是要自己再去查的,他的影衛查出來的東西,不比明樓充分,但結合明樓所給的,也確能證明太子阜閆確實包藏禍心,殘害手足,就連他那個大女兒阜芮,也是心狠手辣,枕邊人說殺就殺!
他自己就是在兄弟相殘中走出來的,最是知曉異母兄弟之間的不睦,可是太子已是東宮之主,他只需一門心思放在治國理政上,替他分憂,他那些弟弟們自己自會安排妥當。太子留著顧家的血,他雖不喜,卻也準備按照嫡長子繼承的傳統,讓太子繼位,沒有廢他的打算,可是如今……
先前太子利用皇八子阜閔對皇六子阜澤出手,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因動手的是阜閔,而他也有心壓一壓蕭家的氣焰,故沒有深究。這次,太子又對皇七子阜慶出手,又是為何?
阜慶不是阜閔那個蠢貨,這次安然回京,還有謝家的事,阜閆這太子之位,怕是到頭了。
他有十個兒子,太子是長子;次子、四子已逝;三子、五子資質平庸,被他打發去了封地;六子是最聰慧的,卻也敗在了皇家爭斗之下;七子進入朝中還沒有什么建樹就出了這事;八子是被嬌寵養大的,沒有什么能力,脾氣卻暴虐,而十子,初初入朝,心性還不知如何,而且他年紀小,母族式微,如何與他幾個哥哥爭?
至于九子阜尚,他倒是有野心,就不知自幼離京的他有沒有治國能力來支撐他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