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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以一己之力,和整個世界對抗,這種事情,完全不像想象中那么浪漫。

裝得頭破血流至少還能說是豪邁,但現實卻往往是,你除了證明自己是一個失敗者之外什么都做不到,而失敗者,沒有豪邁,只有狼狽……

韓淼的失敗,并不能說是沒有運氣的成分在其中,但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就比如說,那個神使來這里的時機,太不湊巧了,要是對方能晚一點來,韓淼雖然不能說自己還有翻盤的希望,但是或許能改變很多東西。

“啊……”典獄長雙眼迷蒙,仰靠在椅子上,“兄弟,憑我這些年的經驗,肯定是有人要整你,不然再怎么也不會直接把你打進牢里,更不要說你背后還有城主呢!哎呀,我是不是喝多了?那個誰,扶我上樓休息。”

韓淼目送著對方離開,心中隱隱有些感激,韓淼一開始還擔心過自己可能會被對方刁難,但那結果這種事并沒有發生。不過要說對方是好人的話,好像也不算,但說壞吧!其實也沒那么壞。

這只不過是一個人到中年,覺得自己有才能卻又郁郁不得志的男人罷了!有不滿,有激憤,有脆弱但卻偏執的驕傲,但也有對他人的嫉妒。

這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至于是不是真的有人在針對自己,這畢竟只是對方的一面之詞,而且還是猜測,所以韓淼還是要自己進行判斷。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如果這個人真的存在,那么他一定是能夠跟城主掰手腕的!

韓淼在監牢里一夜都沒睡,思考著接下來的打算。繼續呆在牢里肯定不是辦法,監獄的欄桿與石墻倒是擋不住韓淼。但這個時候跑掉會連累維克他們,韓淼打算再呆兩天,等那幾千人混進難民大部隊,維克離開這座城市,再考慮自己的事情。

但韓淼沒想到,第二天上午,就有人把他保釋了出去。再次走在城市的街道上,韓淼覺得整個人的負擔減輕了很多。和保釋的信件一起送過來的,還有一張請柬,請柬的信封上,印著葛林家的徽章。

又是一場宴會,去,還是不去?韓淼揣著請柬,思索了良久,既然人家邀請了,那去就去一趟好了。正好,韓淼現在心中有太多的疑惑需要去解開。

維克看到韓淼的時候,明顯喜出望外,但韓淼沒和他說太多,給他拿了盤纏和學費,讓他離開了這座城市,去更大的城市求學。雖然晚了點,但維克畢竟有一定基礎,現在去學魔法還來得及。而且有著這一段特殊的經歷,韓淼相信,維克不會變得和現在的那些法師一樣。

送走了維克,韓淼露過一家服裝店,低頭看了一眼,發現自己還是之前割麥子那身泥衣。韓淼想了想。買了一套新衣服,脫下粘著泥塊兒的褲子和教室袍,在井邊打了些涼水沖洗了一下,洗漱完畢,換上了一身布衣。

摸了摸嘴邊的胡茬,韓淼咧嘴露出了一個笑容。

……

閑暇的午后,貴族們舉杯歡慶,一片祥和美好的景象。

就在這時,一名身穿褐色布衣的男子,緩步從門外走了進來,這個人正是韓淼。

雖然此時韓淼的穿著,比他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還要寒酸,但是韓淼的神態安然自若,完全沒有最初時的忐忑與膽怯,所有人都意識到,在這個男人的身上已經發生了某種蛻變。

人們常說人靠衣裝,但這個時候,沒有人會因為韓淼此時的衣著而輕視于他。

人們常說虎落平陽被犬欺,但前提也要看狗有沒有那個膽量。

“來啦!”拜耳·葛林端起酒杯,對韓淼表示歡迎,“快坐,跳舞的時間就快到了。”

周圍的人看著拜耳對韓淼的態度,心中更是驚疑不定,他們原本還以為,韓淼已經永無翻身之日了呢,但為什么,此時拜耳竟然還對他禮遇有加?

要知道,此時的拜耳已經不是往日的那個拜耳了,在這段時間,葛林家的土地面積擴大了一倍有余,而且手下兵強馬壯,已經名副其實地成為了城主之下的第一人。而且聽說還和教會搭上了關系,如果說韓淼是這次獸災中最徹底的失敗者,那么拜耳·葛林毫無疑問則是最典型的成功者。

在這樣的身份對比之下,拜耳有什么理由對韓淼客氣嗎?

對了,就是身份的差異才會這樣嘛!韓淼其他的方面不說,至少在戰斗和指揮方面的能力是不錯的。拜耳·葛林手下的施法者不少,但還真就缺一個像韓淼這樣的一員猛將!

之后發生的事情,也確實印證了眾人的猜測,拜耳·葛林在宴會上,很直接地對韓淼表示出了招攬的意思。

韓淼在宴席上,手拿著一個酒杯輕輕地搖晃著,不時地輕輕嘬飲一口,看起來仿佛完全融入了宴會中的氣氛,但卻沒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原本其實韓淼是有很多問題想要問拜耳·葛林的,但此時此刻,很多事情已經揭曉答案了。回想整場獸災,韓淼意識到,貴族們,其實是有意在拖延救災的工作,不光自己不想救,甚至利用種種手段阻攔其他人。

給難民們帶來苦難的,一半是獸災,另一半應該叫做人禍。

至于是誰在主導這一切,擺在眼前的事實是不會騙人的,在“救災”工作中表現得最積極的,這是拜耳·葛林,而從中受益最大的,同樣也是這個人。但韓淼此時看向拜耳·葛林,卻絲毫沒有從他臉上看到任何愧疚的表情,反而是一幅運籌帷幄,取得勝利后的得意神色。

別說愧疚,他連一絲掩蓋自己做過的事情的想法都沒有,就仿佛百姓們只是不值錢的野草,沒有人會因為踐踏野草而感到內疚。

韓淼知道哪怕這個時候自己站起來斥責對方,在場的人們也只是會覺得莫名其妙。

比的惡意更加讓人覺得冰冷的,是漠視。

“不知道關于我的建議,你考慮得怎樣了?”拜耳·葛林問韓淼道,雖然韓淼之前一直沒有正面回應他,但拜耳·葛林覺得這只是對方作為一個貴族的矜持,所以還是信心滿滿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這酒不錯。”韓淼的臉上露出一絲的微笑。

“當然,我們的葡萄,是由17歲以下的少女,在第一次落霜的清晨手工采摘的,然后經過秘法釀造,最大程度保存了魔素,在附近的多個城市都是馳名的。”拜耳·葛林略帶著驕傲說道,“如果你喜歡這種酒,我可以讓人給你送兩桶。”

“不必了,其實我平時很少喝酒的。”韓淼笑了笑,“其實我只是好奇一個問題,那些頂著寒霜采摘葡萄的少女,喝過一次這種美酒嗎?”

宴會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著韓淼,他們原本以為這個家伙改性子了,沒想到他還是一樣的固執。而且竟然敢說這種話,難道他是特意來砸場子的嗎?

果然,在聽到韓淼的這個問題后,拜耳·葛林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語氣也漸漸變得冰冷,“看來我還是太高看你了,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了,你還認不清自己的位置,你知道最愚蠢的人什么樣的嗎?他們根本意識不到自己是一個蠢貨!”

韓淼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微微抬起頭看向了對方。

“怎么,你這是什么眼神?難道你到現在都還覺得,全世界只有你自己才是對的嗎?”葛林揮手,將酒揚到了韓淼臉上。

這一刻,韓淼感覺自己的心里有那么一絲被鈍木刺刺傷般的疼痛感。并不是因為對方的話讓張淼心中產生了動搖,而是因為張淼意識到,對方的話是出于真心的。雖然拜耳·葛林說這話的目的是為了打擊韓淼,但他對于自己說出口的話,卻是發自內心的篤定,這個人從來沒有反思過自己,也從來沒有考慮要過去理解他人。

而在場幾乎的所有人,幾乎都和他一樣。韓淼終于明白了,為什么自己在人群中會比在沙漠中更加孤獨。

“是啊,我是很蠢。”韓淼笑了兩聲,“但我還沒蠢到被人用一點小伎倆就玩兒得團團轉,我被關進牢里,難道不是你的安排嗎?我知道我的仇人很多,但是想要對付一個失去頭銜的騎士容易,但是城主任命我才四天的時間,這樣做,幾乎是擺明了要和城主唱對臺戲了吧?能做到這種事的人全城也只有三個,我原本懷疑過那個神使,但現在我發現,你才是最有動機的一個!”

“葛林大人。”韓淼提高了嗓音,說出對方的名字,“你終于不打算在隱藏你自己的野心了對不對?”

“你什么意思?”葛林臉色一變。

“什么意思?”韓淼笑了笑,“對于我自己的能力,我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您費這么大力氣,為的不可能僅僅是拉攏我一個這樣人,你拉攏我,是想樹立一個模范,連曾經和所有人對立的我您都能接納,那么就算是對于那些原本忠于城主的貴族,現在倒向您也不是什么艱難的選擇了是嗎?”

韓淼的話說完,全場再次陷入了漫長的寂靜,有些事私下里議論是一回事,大庭廣眾說出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好,看來我還是稍微有點小看你了。”拜耳·葛林開口,會場的外面,開始有大量的腳步聲響起。

“承蒙夸獎,不過這并不是什么復雜的邏輯。”韓淼笑道,“成功需要的是朋友,巨大的成功需要的是敵人,像您這種想要做大事的人,當然需要一塊像樣一點的墊腳石了是不是?”

韓淼說到最后,笑容變成了冷笑。

“你知道嗎?其實我原本以為你會更有耐性一點的,但我只不過是問了一句紅酒的問題,你就覺得自己受到了冒犯了嗎?”

“但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沒有人種植、采集、釀造,哪來兒的這些酒?這些點心,這些水果,這些肉,哪一樣不是普通人的勞動的成果?可是你們在享受著一切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一次他人的付出?不光沒有,在有人說出這個事實的時候,你們還會因此而氣急敗壞。”

韓淼的目光在全場人的身上掃過,“人類的文明,從來就不是少數幾個超凡者建立起來的,而是所有人類共同努力的成果。你們說全世界的人都認為我是錯的,但就你們這些人,有什么資格全世界?自詡為世界的核心,占據全世界的美德,把自己當成是天空中的太陽,但沒有那些無數的普通人,所有的貴族和超凡者,只不過是空中樓閣!你們,用武力讓人們向你們跪拜,用詭計掌控人們的生活。讓普通人用汗水供養你們的奢華的生活、用血肉之軀為你們阻擋魔獸,然后你們是如何回報他們的?看著他們被魔獸殺死,然后在奪走他們的土地,將他們的兒女培養成奴仆,然后還在沾沾自喜!”

韓淼長出了一口氣,他已經盡力地克制自己,不要訴諸情感,要盡量用理性說事,但在場眾人的表現,還是讓他覺得自己是在對牛彈琴。看到這樣的局面,再讓他慷慨陳詞他也說不下去了,于是韓淼停頓了一下,“好吧,我最后在問一個問題。”

韓淼的目光從拜耳·葛林身上移開,看向了坐在會場邊上的另一個人——威爾遜大祭祀。

“我想知道,為什么從始至終,我都沒有看到教會的救災隊伍,是葛林大人已經和您溝通好了嗎?”

“你不能這樣說!你應該也看到了,我一直都在為了難民的事情忙碌,也確實是分不出身來。”威爾遜祭祀說道,相對于葛林等人,威爾遜祭祀明顯要更在意自己的名聲,或者說,至少他還有羞恥之心。

“哦,是這樣嗎?”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眾人全都扭頭望去,發現一名紅發黑眸的英俊男子走了進來,正是從教會本部過來的神使,拉斐爾。

“那為什么你給教會報告中,卻并沒有提及人手緊缺的事情呢?”拉斐爾看著威爾遜,“而且,教會關于組建處理獸災隊伍的指令,你也沒有做。是沒收到呢?還是說你現在聽從的,已經是其他人的指令了?”

威爾遜聽到這些話,臉色瞬間變為了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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