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在那一瞬間模糊，清妍只感覺到腳下一陣的無力，然后眼前出現大塊大塊的光斑。身子一偏重重的摔在階梯上。
連呻吟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腦袋里昏沉沉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依稀聽得見有人的驚呼。好像是葉云軒的聲音。
清妍勉強的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著葉云軒將身上背著的吉他胡亂的丟在地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她背在身后。
“清妍，你沒事吧。要去校醫那嗎？實在不行我們請假吧，我送你去醫院。”那一刻葉云軒真的很慌，像是一個三歲的小孩獨自面對著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眼里大片的迷茫。
這種慌亂清妍從他的語氣里聽出來了，她的頭斜靠在葉云軒的肩膀上，眼睛半瞇著，嘴角勾起一抹若隱若現的微笑。
“唔，我沒事呢。就是有點低血糖，從很小的時候就有了。你先把我送到天臺吧。”
說話間帶出的溫濕水汽敷在葉云軒的脖頸上，與他的汗水交融在一起。清妍明顯的感覺到他的身子僵了僵，然后若無其事的朝樓上走去。
“正好我帶了幾顆大白兔，等下給你啊。”
“是那天你給我的那種大白兔嗎？”
“對啊，就是以前給你的那種。”
葉云軒的語氣有點怪，這讓清妍很緊張。他不會看出什么了吧？反復的在心里安慰自己，軒哥哥可笨了，才不會發現呢。
夕陽透過窄窄的玻璃窗，把一切都帶上了黃金的色澤。樓道間沉重的回響，一個愛笑的男孩和一個愛哭的女孩。
如果五年前將你忘記，是否永遠都不會記起？
發梢下慵懶的面孔。
我對你難以啟齒的猜測，像是操場的白鴿撲棱棱扇動的翅膀，飛上不掛一絲云彩的藍天。
菩提樹下花開的聲音，見證了希望的升起又覆滅。留在腕間的殷紅，至始至終都是心尖的朱砂血。
葉云軒的背后很舒服，清妍差一點睡著了。他的腳步停在天臺的門前。
“你是她嗎？”
有風吹來，像極了那個溫暖南方的春天。楊花混著槐花，紛紛揚揚的落在發梢。每一朵花都是一個夢，十七年來不欲啟齒的夢。
她沒有說話，其實清妍差一點就想說出口了。但是曲如云一張模糊而清晰的側臉硬生生的把她想要說的話都逼回了嘴里。
輕微卻清晰可聞的嘆氣。葉云軒繼續向前走去。
嘎吱一聲門開的聲音，這種時候葉云軒可不敢再把清妍放在欄桿上，只能又匆匆的跑回教室拿上一根板凳，少不了引來一頓同學的注目禮。
當葉云軒提著板凳和吉他等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到天臺時，清妍已經恢復了一些知覺。
從口袋里掏出一顆被體溫軟化的大白兔，葉云軒剝下糖紙，然后塞到她嘴里。一邊還嘟噥著。
“這么瘦，也不多吃點。”
清妍的臉上掛著恬淡的微笑，感受著味蕾上的甜膩。看著葉云軒在一旁調試音準，這根弦彈彈，那根弦撥撥。深邃的眼瞳專注的盯著琴弦。
“要不你聽我彈吧。”葉云軒抬頭看了一眼清妍蒼白的小臉，有些擔心的說。
不由分說的，葉云軒就開始彈奏了。天臺上除了往日悠揚的歌聲，還多了一些莫名的溫馨。這讓清妍感覺很好。
落日的余暉總是打到相同的地方，一樣的色澤，一樣的金黃。下巴上一圈青色的胡茬，葉云軒看似輕快的臉上卻藏著一抹深深的憂郁。
在那一瞬間清妍覺得他的臉一下變得好成熟，可惜還是有些稚氣未脫。
“你們分手了？”
沒由來的一句話，像是扒開了葉云軒結了痂的傷口，順帶撒下一把鹽巴，痛到心里。
彈奏的樂曲也一下子亂了節奏，不斷的出現錯音，這根指頭按到那根弦上。明明要彈這根卻撥到了那一根。
葉云軒索性不彈了，斜斜的把吉他靠在墻上。然后發出一聲濃重的鼻音。
“嗯。”
微風吹過，撥開了天邊的云朵。視線所及的地方，湛藍一片。
他的憂傷在剎那間好像放大了無數倍，后背散射出冷冰冰的氣場。就像白天輾轉成黑夜，夏天蛻變成冬天。
這讓清妍的眼里有些發澀，只好輕聲安慰了一句。
“云軒，沒事的。我以前也常常會想一個人，可是想著想著淚水就止不住了。你知道嗎，你那天問我為什么喜歡唱糟糕情書的時候，我是這樣想的。總有一天我會親口唱給他聽。”
清妍在說了一長串的話之后已經隱隱帶著哭腔，又突然意識到這樣叫葉云軒是不是顯得太親昵了。
就只好又恢復了沉默，頭低下去。雙手不停的搓著衣角。
葉云軒保持了那個姿勢很久很久，直到天邊出現了第一縷暮色。他輕輕的喚了一聲清妍。
“清妍，我能叫你初雨嗎？”
“為什么呢？”
“因為我發現你和她好像啊。”
“初雨是誰啊。”
“我的一個朋友。”
“就僅僅是朋友而已嗎？”
“好吧，她是我的初戀。”
在葉云軒看不到的地方，清妍的手緊緊的攥在一起，好讓她的聲音顯得正常一點。
“我唯一做錯的一件事，就是把她忘了。”
“既然是初戀又怎么會忘呢？”
“也許是當時不想活的太痛苦吧。”
“為什么會痛苦呢。”
“她走了。”
隨即便是良久的沉默，光暗的陰影間有大片大片的空白。
“好吧，我同意了。”
“同意什么啊。”
“做你的初雨啊。”
葉云軒苦澀的笑了一下。
“算了吧，你畢竟不是她。”
“不過我可以叫你青木。”
清妍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應該也和那什么初雨有關吧。”
“你怎么知道啊。”
“猜的。而且，你好假哦。”
或許只有在葉云軒面前，清妍才會顯露出她十七歲活潑少女的模樣。正如葉云軒在她面前也會一樣的幼稚。
“軒哥哥，我就是她啊。”她在葉云軒看不到的黑夜里笑的瞇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