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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父親

此刻在回家的過程中,石影的心久久無法平靜。因為他從今天起,回家看到的不再是熟悉而慈祥的父親,而是那記憶中模糊的母親和更為陌生的繼父。

昨天,石影的母親找他爸談過,要求從高中起全權負責石影的學習和生活。他爸征求石影的意見,石影想到以父親的工資要撫養他真是太艱辛了。為減輕父親的負擔,石影故作輕松說太好了,以后有好衣服穿好東西吃了。父親苦澀的笑了笑,眼里隱隱地閃爍著一絲淡淡的哀傷。石影看在眼里痛在心頭。他又何嘗舍得離開心愛的父親?何嘗舍得呢?

當天夜里,影輾轉難眠,和父親生活的點點滴滴一一浮現在眼前:父親剛離異不久(法院判他給父親)重慶下了一場罕見的大雪。下雪的那一天,石影衣服穿得少,冷得直打啰嗦。身旁的同學一個個被笑容可掬的父母接走了,只剩下他一個人。石影知道父親在郵局上班忙是絕對不能來接他的,好生悲涼。他抱緊身子,悶著頭往前走。突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再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父親憨厚地笑著,這笑和周圍飄舞的雪花永遠的凝固在了石影的記憶里。還記得有一段時間父親心情很煩悶,對生活有些自暴自棄。石影剛剛讀完朱自清的《背影》,便對他父親說:“爸爸,你不要這么頹唐,生活一定會好起來的。“父親緊緊抱住了他,眼里閃爍著淚花,聲音顫抖著說:“好孩子,我們相依為命……”。還記得父親每一次從學校開家長會回來,影正擔驚受怕時。父親幾乎總是仁愛得摸摸他的頭說:“孩子,你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思想和選擇,爸爸不會苛責你。”

這樣好的父親、這樣善解人意的父親、這樣可以與他促膝談心的父親、這樣的朋友和知己,他怎敢相信自己竟擁有這樣一位父親?這樣一份幸福?他又怎敢相信,怎能接受這份擁有變成失去,這份幸福變為遙遠?!

他走后,父親就更孤獨了。父親何嘗不是始終孤獨的一個人呢?年輕的時候,父親是那么的與眾不同,躊躇滿志。在相對來說工作沉重乏味但穩定的郵局,父親作為一名工人,本可像其他人一樣干好分內事就行了。但他不甘心于這千篇一律的平庸生活。通過不斷自學、觀察、實踐,他自擬了一份關于郵局現階段工作制度的不足和建議,交到局里。沒想到局長大為賞識,準備重點培養父親。父親因此遭到有些同事們的妒忌和疏遠。正在父親事業有可能上一臺階時。局長卻先從臺階上跌了下來。由于一次工作失誤被撤職。新局長上任伊始,便將父親打入“冷宮,”父親從此一蹶不振……

石影永遠也忘不了他父親曾意味深長的對他說:”孩子,以后別像你爸爸,倒下了一次,就再也爬不起來。“

“我不會!爸爸,我不會!“

石影繼續走著,每一步于他都是那般的艱難,仿佛是赤足走過滿是碎玻璃渣子的土地。

不知走了多久,走到劇痛已被麻木所代替。走到渾身輕飄飄的仿佛靈魂出竅,終于走到了繼父家的門口。走到了“陌生”的彼岸。他用身上僅存的一點力氣去敲門。無意識的,但不得不這么做。

門開了,是母親。母親對他真誠而欣喜得笑著,他卻感到莫名的陌生和恐懼。然后聽見了繼父的聲音叫他快進去……他心一震險些逃跑,但還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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