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圖書館職員失蹤案
- 易烊仁杰探案系列
- 高漢彬
- 9998字
- 2019-10-29 21:53:59
三月中旬的天空陽光明媚,空氣清新,令人賞心悅目。易烊仁杰此時正躺在藤椅上閉目養神著,陽光灑滿了種著各色鮮花的庭院。
我站在鋪著灰色瓷磚的客廳里,透過鑲著木框的窗戶望著易烊仁杰,毫無預兆地陷入了沉思:這個世界真是奇妙,竟然讓我遇見了易烊仁杰,要知道一個人一生中奇遇的機會可不多。雖然每個人都有嫉妒心,我也不例外,但是和易烊仁杰經歷了這么多事情后,我必須要承認他是一位天才般的偵探。易烊仁杰有著敏銳的思維和冷靜的判斷力,總是時刻保持謹慎,追求科學和真理。易烊仁杰不僅在同行中聲名遠揚,受到領袖般的尊榮,而且因為幫助警方破獲過幾件當時處于風口浪尖上的、令警方頭疼不已的案件,所以在警界也頗受尊重。易烊仁杰平時深居簡出,當地的幾份報紙和一份全國性的《華語時報》是他獲取外界信息的主要來源。在常人看來,易烊仁杰的性格是不太正常的。他有時候活力十足、精力充沛,為了某一件案子或某一個疑點通宵熬夜、茶飯不思;有時候卻莫名身心俱疲、四肢乏力,儼然行將逝世之人。此刻在我看來,易烊仁杰顯然處在后者的狀態中。
我輕步上前,走到易烊仁杰的身邊。“元實,今天的天氣真不錯。”易烊仁杰大概是聽到了我的腳步聲,向我打招呼道。
“嗯,確實是不錯,易烊仁杰,何不趁著這難得的好天氣出去走一走呢?”雖然我知道易烊仁杰一定會拒絕,但我還是忍不住問道。
“你了解我的,元實,我向來不喜歡出門。人們都喜歡趁著陽光明媚的天氣出去散步,皆因人們把陽光當成一切美好事物的象征,小說和電影之類的關于陽光的場景也在有意無意地造成人們的這樣一種印象。殊不知,正如硬幣的兩面性一樣,陽光也會催化罪惡,在看似美好的陽光下,有多少犯罪分子在蠢蠢欲動?又有多少罪惡在悄無聲息地滋生蔓延?”
易烊仁杰總是習慣用職業的眼光看世間,仿佛一切美好的背后都隱藏著邪惡。“是你經歷了太多的案子使然。我相信這個世界充滿著愛和美,犯罪畢竟是少之又少的。”我辯駁道。
易烊仁杰這時睜開了雙眼,向我投來敏銳的眼神,同時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元實,你總是太善良,太輕易相信別人了。”
我聽出了這背后的些許嘲諷,但沒有多加理會,隨即轉換了話題,“你是不是又接到什么案子的委托了,剛才看你像在思考。”
“還是你了解我。”說著,易烊仁杰從他身旁的一把折疊椅里拿起來一封信,遞給我。信上是這樣寫的:
尊敬的易烊仁杰先生:
自從我們上一次辦案子接觸過后,已有一段時間未見面,別來無恙。想必你已經從報紙上了解到最近發生在明善街圖書館的失蹤案了吧。正如報上所說,案情之曲折離奇實屬罕見,目前警方的工作陷入了僵局。加之當地的報紙也密切關注這件事,并言辭激烈地批評警方的無能。因此,希望你能助我們警方一臂之力,查清此案,不勝感激。
你忠實的朋友,
李雷警長
“看完了吧,”接著,易烊仁杰遞給我一份報紙,“這里有你想要了解的案情信息。”
我趕緊接過報紙,這是一份本地經營多年的權威性報刊,我翻開報紙的社會版,赫然一串醒目大字映入眼簾:《明善街圖書館發生離奇失蹤案》,緊接著的是正文:
今年三十歲的小野是明善街圖書館的一名管理員,任職已有三年多。據其家人和鄰里回憶,小野平時為人和善,工作兢兢業業,和鄰居之間也友好相處,從來沒有和別人發生過矛盾。上周六的早晨,小野的妻子到警局報案,說她的丈夫失蹤了。小野是一位家庭觀念很重的人,每次在下班前都會打電話回家問候,讓家里人放心。可是周五傍晚下班時小野不僅沒有打電話回家,而且整晚未歸,失去了聯系。妻子一開始以為是圖書館臨時有事,丈夫忘記打電話了,但是第二天妻子打電話到圖書館問詢時,卻被告知小野下班后就離開圖書館了。此事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視,警方立即派出了警員進行搜索。同時負責調查的警員發現了不少疑點:第一,當天和小野一起值班的圖書館館長證實小野下班后就離開了圖書館;第二,住在附近的惠澤老太太提供證詞說,她記得那天傍晚六點十分,她在庭院里散步時看見小野走在路上,不過好像很著急,趕著去哪里;第三,小野的妻子想起丈夫大概一個月前突然變得神經兮兮,臉色憔悴,好像有什么事憋在心里,妻子以為只是丈夫最近工作壓力比較大導致的,所以沒太當回事。警方介入案件時,曾信誓旦旦地保證兩三日內就可以破案,但是如今距離小野失蹤已經過去七天了,依然沒有下落,現在警方傾向于認為小野已經遇害了。不管怎么說,這是一起不幸的事件,祈禱小野先生早日回到妻子及其家人的身邊。
“嗯,毫無預兆地失蹤,尸體也沒找到,這案子是有夠離奇的。”我放下報紙,目光重新回到易烊仁杰身上。
這時他已經站了起來,舒展著手腳,一邊走回寬敞明亮的客廳一邊說:“進來吧,元實,先讓我們享用一頓豐盛的午餐。下午該去那個圖書館一趟了,不然我們的好朋友李雷會著急的。”
我喜出望外,這下又能見識到易烊仁杰出眾的探案技巧和推理能力了。
下午二點多,炎熱的陽光已經消退,陣陣微風吹拂著,正是適合外出的天氣。易烊仁杰穿著漿洗得挺括的黑色西裝和一雙新的黑色皮鞋,棕色領帶規規矩矩地系在脖子上,黑色的寬邊圓帽遮住了前額,再加上棱角分明的臉龐,敏銳深邃的眼神和修長的身材,給人一種嚴肅、英挺帥氣的感覺。我則穿著平素的裝扮,一身棕色的西裝和皮鞋,頭上戴著白色帽檐微翹的帽子。
易烊仁杰的家處在一片安靜的住宅區里,每一戶人家都建起了高墻,這個季節長勢旺盛的花和樹木長出了圍墻,芳香四溢,天空是海洋的湛藍色,碧空如洗,暖洋洋的陽光照在這片住宅區里十分柔和,令人心曠神怡。如果不是要去處理一件案子,我真想在這里悠閑地作一次散步,釋放內心的壓力。可惜易烊仁杰并沒有這樣的心情,他此時正一臉沉思,顯然在思考著案情。真搞不懂為什么易烊仁杰會選擇住在這里。
我們迅速下了坡趕到火車站,搭上了通往明善街圖書館的火車,抵達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我們在圖書館門口遇見了李雷。李雷和我印象中的那個樣子沒有什么變化,身材比之前更加矮胖,滿臉笑容但略顯疲憊,正邁著大步向我們走來,及至走近時,露出了欣喜的神情,“易烊仁杰、元實先生,你們能來我真是太高興了。說真的,這件該死的案子攪得我心煩意亂,住在附近的人也人心惶惶,媒體更是不斷口誅筆伐。要我說,當好這警察可真難。”
聽到李雷與平時嘻嘻哈哈風格迥異的牢騷,易烊仁杰被逗笑了:“李雷,叫苦連天的,這可不像平時的你啊。”
“唉,實在是這案子令人頭疼。”
“嗯,案情的大致過程我已經從報紙上知道了,相信你們警方的記錄中也是這樣寫的,但是你現在能不能跟我講一下你們調查的最新進展?”
“這個倒是沒問題,”說著,李雷取出胸前口袋里的一個筆記本打開,然后開口了,“這間圖書館只有兩名員工,一個是失蹤的小野,另一個是圖書館的館長。館長叫杜松,三年前從外鄉搬來這里就建立了這座圖書館。小野失蹤那天他們是一起值班的。館長說,那天下班時小野先行離開了,自己因為圖書館還有一些事務沒有處理完,所以晚一點才離開,館長作證親眼看見小野往回家的方向走去。值得注意的是,我們檢查小野的個人物品時發現有一張銀行卡大概從一個月前開始定期地匯進了五六筆高額的錢,這些錢都從不同的銀行匯進,且遠遠超出小野的工資,小野的妻子也不記得丈夫有提過這些錢。另外,我們在圖書館里小野的辦公桌抽屜里發現了一張字條,紙張還是比較新的,內容大意是小野約好了和某人見面,約定的時間正是小野失蹤那天下班后的那段時間。”
“所以小野失蹤那天有可能是去赴一個秘密約會,那些來歷不明的錢也和這次約會有關,但是小野在那里遭遇了某種意外,導致失蹤或者被殺害了?”
“從目前來看,這是警方下一步調查的重點。”
“關于館長杜松,他當晚的行蹤如何?”
“比較麻煩,他說處理完圖書館的事情后就直接回家了,沒有其他人可以作證。但是正如他無法排除自己的嫌疑,我們也無法證實他的嫌疑。再說他沒有動機。”
“嗯,的確是比較麻煩。小野的妻子呢,她怎么說?”
李雷再度看向那個筆記本說:“小野妻子的原話是這樣的--我不太確定,應該從一個月前開始變成這樣的,那天我丈夫回來得比較晚,進門后我看他的臉色明顯不對勁,有點蒼白,像發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而且眼神恍惚不定。有好幾次我都注意到他想跟我說點什么,可是每次話到嘴邊就咽了回去,苦悶著臉走開了。我印象還比較深刻的是,丈夫失蹤前幾天態度簡直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變得特別興奮,而且丈夫還提到“救贖”這個詞。”
“不明所以的行為,不明所以的言語,元實,這樁案子越來越神秘了。李雷,不介意帶我們見一見館長吧。”
“當然,他現在也在這里。”說完,李雷邁著緩慢的步伐領我們向圖書館走去。
圖書館內部的裝修樸實無華,緊靠著門的左邊是柜臺,右邊則放置著一些褐色椅子和凳子,整個內部呈狹長型,無數的兩米多高的書架整齊羅列著,頗為壯觀。
這時,迎面走過來一個人,我第一個看見了他。他的膚色黝黑,戴著一副金框夾鼻眼睛,頭發遮住了前額,鷹鉤的鼻子,堅毅的下巴,嘴唇緊抿,左邊臉上有一些明顯的傷疤,很難將眼前這個人的形象與圖書館館長重合起來。我偷偷地瞄了一眼易烊仁杰,緊跟著我吃了一驚,因為我看到易烊仁杰的眼神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顯然不該是第一次見一個人的眼色。這使我大感困惑,我很確定我們看的都是同一個人,我不知道易烊仁杰看到了什么我沒有看到的,或者我忽視了什么不該忽視的。
因為是第一次見面,李雷向館長介紹我們,“館長,請容許我向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大名鼎鼎的易烊仁杰偵探,旁邊這位是他的助手元實。”
聽到李雷的介紹,易烊仁杰發出了晴朗的笑聲,我則有點生氣。雖然我和易烊仁杰一起辦過了不少案子,毫無疑問我在這些案件的偵破中扮演著輔助性的角色,可我也不是易烊仁杰的助手啊。
我注意到館長在聽到易烊仁杰的名字后,眼神一下子變得警惕,雖然轉瞬即逝,但還是被我看到了,我相信易烊仁杰也沒放過這一意味深長的變化。緊接著館長就笑著和我們輪流握了握手,互相問好。
“館長,恕我冒昧,小野失蹤那天你確實一整天和他在一起,下班后看到他離開圖書館回家了嗎?”易烊仁杰開門見山地問道。
顯然警察就這個問題已經問過很多遍了,館長不緊不慢的回答:“是的。那天圖書館的事情比較多,所以我們是一起值班的,我確確實實看到小野下班后就回家了。”
“你有沒有察覺到小野有哪些地方不對勁?失蹤前幾天或者一個月前。”
“正如我對警察說的,之前小野的神態的確有點異常,有時候對著柜臺出神,有時候會把客人還的書放錯位置,我也一直挺擔心來著。失蹤前幾天,他好像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整天樂呵呵。”
“對于小野的失蹤,你有沒有什么想法?”
“沒有,完全想象不到小野會因為什么事失蹤。”
接下來易烊仁杰的舉動讓我有點吃驚,因為他拿出了一張從報紙上剪下來的小野的頭像特寫,遞給館長并問認不認識這個人,館長當然不假思索地回答這就是失蹤的小野。我和李雷都不明所以,困惑地看著易烊仁杰。但我隱約察覺到在拿回照片時,易烊仁杰的神色中多了一絲期待和興奮,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
接下來問了幾個無關痛癢的問題后,我們離開了圖書館,順道去拜訪了惠澤老太太。顯然這位老太太十分熱情好客,有問必答。聊了有十多分鐘后,我們便告辭回家了。回到家時已經十點多了。
第二天一早我醒來時,發現易烊仁杰剛剛外出回來,我沒有問他去干嘛了。早上的時間過得很快,吃完午餐后,我坐在餐桌邊繼續看著我還沒看完的小說,易烊仁杰則坐在皮沙發椅上瀏覽著報紙。
就在我因小說無聊的情節而昏昏欲睡時,屋里響起了門鈴聲,緊接著管家手里拿著一個信件走了進來,易烊仁杰仿佛早就等著似的起身接過,拆開仔細查看了里面的東西,然后就收了起來。看著這一切的我沒有問他里面是什么來的。
晚餐很豐盛,我們都吃得津津有味。吃過晚餐不一會兒后,易烊仁杰進了他的書房兼臥室,出來時換上了一身黑色西裝,看起來好像準備出門。“元實,今晚咱們必須得出去一趟,雖然我以前總是一個人辦案,但是我的朋友,多一個人幫忙總不會壞事的,我們最好現在就走。”
“大晚上的,這是要去哪里?”
“昨天的圖書館。”
“圖書館?我不懂,去那里干嘛?”
“你會知道的,元實,走吧,我們最好早點到那里,而且我建議你也換一身黑衣服。”
我們按照昨天的路線來到了明善街,在去圖書館時,易烊仁杰還去了一家電報房,真奇怪,現在居然還有電報房的存在,或許這也是這座城市歷史風韻濃厚的原因吧。
幾分鐘后我們到達了圖書館。月懸高空,月色清涼,我和易烊仁杰躲在一排矮灌木叢里,前面不遠處的圖書館此時宛如龐然大物,屏氣凝神地矗立在黑暗中。雖然我不知道易烊仁杰這么做的原因,但我相信他肯定自有安排。
我望著前方,余光捕捉到易烊仁杰的眼睛正在圖書館周圍梭巡,似乎在尋找著什么。我敢說沒有經歷過在黑夜中等待的人,是沒有辦法理解這有多么煎熬和難耐的。時間一分一秒緩慢的流淌著,四面八方傳來的蟲鳴令人心煩,困乏更是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你。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伴隨著一聲嗷叫,遠處的一只烏鴉撲楞著翅膀飛向夜空,仿佛是為了迎合這烏鴉,易烊仁杰馬上警惕起來,喘著興奮的氣息,眼睛緊緊盯著某處。順著易烊仁杰望著的方向,我察覺到黑暗中有異樣,一團陰影,有一團陰影在移動,等到那團陰影出現在月光可以照得到的地方時,我看清楚了那是一個人的輪廓。現在那個人已經走到了圖書館門口,緊接著我聽到鑰匙插入鎖孔和門把手被扭動的聲音,那個人打開圖書館的門走了進去。
這時,易烊仁杰轉過身對我說:“元實,我們跟進去看看,注意不要發出聲音。”說完后,我們彎腰低身向圖書館跑去,圖書館的門并沒有重新鎖上,只是虛掩著,于是我們小心地推開門進去了。
館內一片漆黑,只有從兩邊窗戶透進些許月光。待眼睛適應黑暗后,我們清楚地聽到里面傳來的響動聲,易烊仁杰在嘴唇前豎起食指,示意我不要出聲。我跟在易烊仁杰身后慢慢移動著,不知經過了多少個書架,傳來的聲音越來越大了,最后易烊仁杰在靠近窗戶的一個書架前停了下來凝神細聽,我也豎起耳朵認真聽著,毫無疑問聲音就是從后面發出的。
易烊仁杰小心翼翼地從書架邊緣探頭向后看,我也跟著那樣做,在我們視線的前方,我們看到在月光下有一個人背靠著我們,正從前面的地上撬開瓷磚,旁邊是一個被移動過的書架。搬開瓷磚后,那個人從口袋里掏出一串鑰匙,在瓷磚被搬開的那個位置擺弄著,緊接著我看到一片木板被掀起,那個人從里面拿出一樣東西,形似彎月,在月光下發著清幽的光。
就在這時,易烊仁杰一個箭步沖了上去,和那個人扭打了起來。雖然易烊仁杰有先發制人的優勢,但很明顯,那個人一直保持著高度的警惕,即使是在最初被撲倒時出現了些錯愕和驚慌,但很快地表現出不同于常人的敏捷和力量。可憐的易烊仁杰,平時總是呆在家里不肯鍛煉,身材一直比較瘦弱,剛才又在外面蹲了那么久,身體當然吃不消。眼看著易烊仁杰逐漸被反制,處于下風,反應過來的我迅速沖了上去,在易烊仁杰和那個人搏斗的時候,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個人的正面,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這座圖書館的主人--杜松。雖然我現在是一名大學教授,給人的感覺文縐縐的,但我曾經練過兩年的功夫,專不專業不敢恭維,但對付一些只靠蠻勇的外人我還是有信心的。我的加入迅速扭轉了局勢,很快地,在我和易烊仁杰默契的配合下,我們成功制伏了館長,并用繩索把他緊緊捆了起來。
確保館長逃不掉后,我和易烊仁杰一起走過去檢查那個可以稱之為地窖的洞,那是一個長約三米、寬約二米的棱柱形地窖。易烊仁杰蹲下身拿起一樣和館長剛才拿的差不多的東西,在月光下細細端詳。“果不其然,這些是象牙來的,元實,”易烊仁杰一邊放好一邊說。
你們絕對想象不到我當時有多么驚訝,圖書館?象牙?這是兩個無論如何也搭配不到一起的詞,我心中充滿了無限疑問。但易烊仁杰并沒有準備回答我的問題,他的目光仍然在地窖梭巡,顯然在尋找著他認為理所當然地會藏在這里的東西。最后我們一起把一個個象牙都搬到外面,搬完后,下面露出了一層木板,我敲了敲,發現里面是空心的,于是易烊仁杰趕緊找到剛才的那串鑰匙把它打開。啊,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議卻又順理成章。下面塞著一個用黑色袋子捆起來的東西,從易烊仁杰興奮的眼神和隱隱浮現的笑容,以及這個袋子呈現的形狀,我絲毫不懷疑這就是失蹤多日的小野先生。接著我和易烊仁杰合力把這個黑色袋子抬了起來,打開一檢查,果然是小野的尸體。
“元實,案件如我所料的那樣發展著并被偵破,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想問的,但我們還有事情要做。現在請你先打一個電話給李雷,叫他立刻帶一些警察趕過來。”
按照易烊仁杰吩咐的那樣打完電話后,我回到了易烊仁杰的身邊,面前是被捆著的館長。即使我再閱人無數,我也從來沒有看到過比此時更兇蠻的嘴臉了。館長的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如同野獸般的嘶吼,憤恨的眼神仿佛要把我們燒著,身體一直扭動著試圖掙脫繩索,并撲過來狠狠地報復我們。
易烊仁杰也不甘示弱,凌厲的眼神緊緊盯著館長,并開始用嚴肅的口吻說道:“館長,垂死掙扎是沒有用的。看來以你現在的狀態是不可能跟我們坦白任何事情的,那就由我來說明這一事件的來龍去脈。當然,你可以對我的表述中不合理的地方提出異議,但你提出的異議隨時會受到我的反駁。從現在起,你可以保持沉默,但無論你沉默與否,我都能拿出不容置疑的證據將你定罪。”
聽到易烊仁杰這一番義正辭嚴的話后,館長剛才的氣勢頓時減弱了許多,易烊仁杰再度開口了:“咸來集團,九十年代的人對這個名字可不陌生。這個集團名義上是做夜店生意的,實際上背地里借著魚龍混雜的夜店經營著暴利的象牙買賣。由于行事隱秘、紀律嚴明,龐大的象牙販賣網絡硬是沒能讓警察發現蛛絲馬跡。但幾年前這個集團因為利益糾葛產生了內部矛盾,不同的幫派成員間竟相互械斗,這時候警察介入了。前來調查的警察原本以為這只是普通的幫派之間的摩擦,但查著查著,意外發現了背后隱藏的驚天秘密,最后警方出動了大量警力一舉搗毀了這個集團的巢穴,但沒能抓獲幕后的老大。有了意外收獲的警方,雖然沒有放棄對老大的追蹤,也在報紙上登過懸賞公告,但這之后一直都沒有什么進展,所以最后警方認定這個集團的老大已經死了并以此結了案。”
“真是“無心栽柳柳成蔭,有心栽花花不開,”當我為了應朋友之約前來這里調查時,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讓我對你的模樣產生了深刻印象。元實,你可能覺得難以置信,但你別忘了,我曾經認真端詳過報紙上印刷的那個集團老大的頭像,我跟你說過,一個人的模樣可以通過一些特征來辨認。我第一眼就發現你兩只眼睛之間的距離比一般人短,接下來,我便開始發揮想象力了:假如你的膚色原先是白的,現在只是刻意曬黑了呢;假如你以前不戴眼鏡呢;假如你以前頭發很短呢;又或者你以前臉上沒有傷疤呢。我發現,當把這些特征去掉后,你的樣子和我腦海中記憶的那個集團老大的印象驚人的一致。于是從那時起,我知道這決不是一樁普通的失蹤案。我想到了一個可以確定你身份的辦法,元實,你還記得那張照片吧,當時你一定無法理解我為什么要問那個多余的問題,還把照片遞給館長辨認。其實是為了指紋,只有這樣我才能不動聲色地拿到館長的指紋。”
易烊仁杰摸了一下尚未濃密的胡須,繼續說:“這天早晨,我出去了一趟,是去郵局把一封信和這張照片寄給我在證鑒科的一位朋友,我以前幫過他的忙,我相信警方在那次行動中一定采集到了集團老大的指紋信息并保存了下來。完成這些后,我回到家里耐心等待著。多虧了我那位朋友雷厲風行的辦事風格,回復下午就送到了,如我所料,從報紙上采集到的指紋和在警局資料庫保存的指紋對得上。知道了這座圖書館的館長的確是逃亡的販賣象牙的集團老大后,我就確定小野的失蹤一定和你有關。我試著重新換一個角度思考這個案子,發現那些疑點都可以合理地解釋了。”
易烊仁杰換了一個姿勢,“首先是為什么小野失蹤前一個月突然變得神經兮兮、欲言又止,簡直是一反常態。關于這一點,我想和毒品有關系。小野在工作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這個地窖,而那時你又恰好把鑰匙忘在圖書館了,打開發現地窖里面的東西是象時小野一定嚇壞了,所以那天回到家時神態才如此反常。為什么明白象牙是你的小野沒有報警呢?據我所知,小野平時勤勤懇懇、老實本分,但這正是性格懦弱的一種表現和特征。加上對于為他提供了一份職業,讓他有穩定的收入來支撐家庭的你來說,小野無疑會十分感激你,甚至把你當成朋友,所以不愿以這樣一種形式“背叛”你,至少在他看來如此。但是小野內心的正義感驅使他必須要做點什么,在這樣兩難的情況下,小野認為自己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勸你投案自首。這樣他覺得不僅盡了一個朋友的本分,引導你走上正路,而且也做到了一個正直的人應該做的,不再讓更多的大象遭到殘殺。可是小野終歸太天真,想法太一廂情愿,世界上有很多壞人都是自愿當壞人的,從來沒有人逼著他們這么做。聽到小野提出的想法,你當時肯定只有一個想法:必須殺了他。因為知道了這個地窖的小野對你來說不啻一顆定時炸彈,隨時有可能把你炸得粉身碎骨。但你當時為什么不立刻殺了他呢?在一起工作了這么久,你十分清楚小野的為人,他也對你保證不會告訴警察,為了不重蹈覆轍,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你選擇承諾會在適當的時機去投案自首。可是這一承諾被你支支吾吾地拖延了一個月,小野的內心越來越不安,更加頻繁地勸你投案自首,語氣也越來越重,或許還威脅說要自己去報警,此時你意識到必須動手了,不過表面上你還是保證這幾天就會到警局自首的。聽到這個的小野以為自己的勸說起效了,當然喜不自禁,他覺得他幫助你完成了對人生的救贖,還因此救了許多可能會遭殃的人。可憐的小野,他怎么可能想到幾天后自己就被殘忍地殺害了。”
“你殺害了小野后,一定會把他的尸體暫時藏在你平時用來藏毒品的地方,所以外面當然不可能找到小野的尸體。你想到了最重要的事情是洗清自己的嫌疑。你挑選的殺害小野的日子很特別,許多家庭都會定期在那天傍晚去附近的公園舉行家庭聚會,惠澤老太太年事已高,并且獨居多年,你知道什么時候惠澤老太太會在庭院里散步,所以那天你穿著小野的衣服從惠澤老太太那里急匆匆地走過,習慣了這個時間是小野固定下班回家的時候的惠澤老太太,即使沒有看到臉,即使樣子有點奇怪,惠澤老太太依然會理所當然地認為那天走過的就是小野本人。這樣以后警方來詢問的時候惠澤老太太就是最有力的證人了,她會反復地作證說那天看到小野下班從她門前走過了,而警方也會留下這樣一個印象:小野是在下班后失去行蹤的。等到警方以后在哪里發現尸體的時候就會自然而然地認為小野是下班后才被殺害的,而不會去考慮小野是在下班前被殺害的,這段時間你正好和他在一起。我去拜訪惠澤老太太時,她也反復跟我說親眼看見了小野,但是當我問她是不是確定那是小野的臉時,惠澤老太太表現出了猶疑,說沒看清楚臉,但是身形和衣服都很像,那時我才有了這樣的假設。”
“元實,你是問銀行卡上那些錢是怎么回事嗎,那只是為了陷害小野的一些極其幼稚的招數--獲得小野其中一張銀行卡的號碼和密碼很簡單,然后故意定期地把大筆錢存進小野的銀行卡,每次都托故說取錢的時候你也方便幫我一起取出來之類的,這樣可以制造小野多次收取巨額的假象。以后小野失蹤的時候,就可以有意無意地把矛頭指向小野從事非法活動,那天悄然失蹤是為了去一個隱秘地方,但遭遇了意外,導致失蹤或被殺了。”
“所以,案件偵破的關鍵是找到小野的尸體。什么,元實,你說為什么當時不建議警方全面搜查圖書館?哦,元實,我不得不說這是我聽過的最糟糕的主意,你的意思是要我在還沒有確切的證據下建議警方全面搜查這個圖書館的每一排書架、每一片瓷磚,甚至每一面圍墻里有沒有什么可以藏尸體的地方嗎?如果他剛好把尸體藏在圖書館外面呢?顯然這樣做是愚蠢的。元實,希望你不要覺得我的語氣說的太重了,但是你要牢記在心--破案講求科學和證據。在這樣的情況下,為了找到小野的尸體,我決定賭一賭,引蛇出洞,讓兇手自己帶我們找到尸體。今晚在抵達圖書館前,我曾去了一趟電報房,謝天謝地,搜查過你家的李雷告訴我你家里還使用電報機,進了電報房后我發了一封內容為:兇手是你,小野的尸體和象牙就藏在圖書館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非常自信沒有人知道小野的尸體就藏在圖書館里,更不會有人知道自己藏著象牙。但是這封信的到來讓你非常不安,你開始懷疑動手的時候會不會正好有人從圖書館外面經過,看到了這一切。不管怎樣,你非常想確認一下那些象牙和小野的尸體還在不在原處,而且必須要換一個地方藏這些東西。為了避人耳目,你選擇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來圖書館檢查,于是就有了剛才發生的一幕幕。”
在易烊仁杰解釋的全過程中,館長都沒有提出一句異議,一直保持著沉默。但很明顯,之前佯裝高傲的、不以為然的神色變得蒼白,眼神空洞、黯淡,頭耷拉到胸前,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
緊接著我們聽到了警車的警笛聲,隨后就有不少警察沖了進來。在李雷的強烈要求下,我和易烊仁杰到警局作了證供。從警局出來時,東方的天空已經曙光初現了,易烊仁杰走下警局門前的臺階,望著遠方,說道:“走吧,元實,忙活了一整晚,我們值得享用一頓美味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