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盧綰聽了,呵斥一聲道:“你聽信反賊的蠱惑,反而來蠱惑本王,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嗎?皇帝和我情同手足,沒有他我怎么會被封為燕王?既然他慷慨封賜了,怎么會容不下我?你老在說韓信和韓王信滅國,那不是因為他們有狼子野心要造反,才引火燒身的嗎?那現在還有彭越的梁國和黥布的淮南國呢?還有吳芮的長沙國呢,你怎么說?拿下!”
盧綰一聲號令,侍衛齊出,將張勝撲倒捆了,張勝頓時跌得灰頭土臉,嘴也磕出血來,猶自大喊:“彭越已經在洛陽收監,大王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嗎?他的梁國馬上就會滅國,大王不信,你請拭目以待。”盧綰不聽,急急地將張勝收了監,范齊想勸,一見主公盛怒,也只得作罷。可巧,到了次日,洛陽的來使周灶到了,見了盧綰當頭一句話道:“臣奉奉皇后圣命,前來送達反王梁王彭越醢刑的肉醬,請淮南王受了謝恩。”盧綰如同當頭捱了一棒,大驚失色,不甘心地問道:“那梁國呢?”周灶回道:“梁國已經除國了,梁王夫人范夫人也被一同株連醢殺,加在一起剁成了肉醬,到現在彭越的人頭還懸在洛陽城頭示眾,以效儆尤,臣現在已經完成了使命,即告辭即回洛陽復命。”盧綰即讓范齊去送周灶出城。
盧綰手拿著彭越那一罐子肉醬,哆嗦得如同暴風雨中的一片樹葉,這時候頓悟猛省,立刻叫道:“張勝真是神人也,事實果真如此,快快去請他上殿來。”范齊送走來使,急忙去獄中提出張勝,盧綰親去迎著,折腰致意道:“張勝,你真是神人也,果真如你所說的,梁國國除了,梁王他,他變成了我手中瓦缶里的肉醬了,皇后真非人也。昨天都是本王不好,我錯了,向你謝罪,我聽你的,張勝,我將你的家眷都放出來,我們一起對抗朝廷圖存,你說好不好?”張勝納頭便拜,道:“大王知道了就好,這一個個天下梟雄就這么死在皇后曲裾之下,怎是一個慘字了得。”突然,盧綰猛地一拍腦袋,急道:“可是我已經報與皇帝,要將你的家眷送邯鄲治罪,現在該怎么辦?本王好后悔啊。”范齊聽了一笑道:“這事兒不難,就對皇帝就說,張勝家眷逃脫了。”盧綰一聽,松了一口長氣,贊道:“好,咱就這么辦。”
就在這時候,侍從來報:“皇帝特使欒布從邯鄲受皇命而來,現在已經到了宮門外,要見大王。”這一來,盧綰這三個人吃驚不小,盧綰一時就慌了,范齊道:“請張勝立刻回避,我來對付他。”說完,張勝已經藏了去,這才請進欒布來,相見見禮完,欒布道:“臣奉皇帝詔令,親來提取張勝家眷到邯鄲去伏法,請大王立刻交人出來,臣好回去復命。”盧綰一聽,立刻就駭然愣住了,半響才說:“本王原是去緝拿張勝的家眷,不想遲了一步,讓他們走脫了。”
誰知道欒布聽了波瀾不驚地回答:“臣身負皇帝使命,有些事兒只得開罪了,大王要是這么說,欒布需要立刻去你的獄中一一查勘。”盧綰一聽,心中一炸,心道,怎么有這么認真的人,心一急,脫口而出道:“人當然是有的······”旁邊范齊一看,要壞菜了,立刻上前,拿起那個盛有彭越的肉醬罐子,道:“欒布將軍,我手里瓦罐就是你昔日主公彭越受了醢刑的肉醬,當然還有他夫人范夫人的,你們主臣今日得見,難道不先問候一下的嗎?”
欒布一聽,退后幾步,然后“咕咚”一聲跪倒,厲聲地問:“我家主公不是被收監洛陽的嗎?如何在這里,這可是真的?”范齊正色回答:“如此國家大事,生死存亡的干系,問誰敢戲言,彭越已經被皇后施以醢刑刑罰,剁成肉醬,遍賜諸侯以為警示,現在人頭還懸在洛陽的城頭示眾,慘啊!”欒布頓時就瞠目結舌,良久,凄慘地哀呼一聲,抱著瓦罐子,哭道:“我的主公啊,昔日在巨野澤的時候,我犯案當死,是你用全部身家去與我贖罪,我們曾有盟誓,以后有事兒各善其后,沒想到你身居開漢赫赫大功,落得下場這么慘,滅國也就罷了,剁成肉醬也已經成了事實,可是,還將你的頭顱懸在洛陽城頭示眾,這十冬臘月,皇后做得這么絕情,還有有天理嗎?我一定要給你收葬去,如此寡情薄義朝廷,我還給他們賣命干什么,我棄使命去也。”說完,哭聲震天,放下了瓦缶回頭就走。盧綰、范齊來勸也不管了,哭天抹淚上馬往南上了馳道,馳騁直奔洛陽,當然這張勝的家眷的危機也就自然解除了。
就在這個時候,劉邦突然將駐蹕之地從邯鄲秘密移駐東垣,一場大規模的戰役隨即展開,劉邦到達東垣之后,召集文武商議對陳豨的戰事。劉邦苦笑道:“朕覺得我們和陳豨對戰,就是貓和老鼠的較量,本來就該一擊必殺,可是,現在的局面卻是另外一個樣子,不但沒有短時間殲滅陳豨這個弱敵,相反弄得吞也吞不下去,吐也吐不出來,靡費軍力財力,這可如何是好?請諸位積極獻策!”張良接話道:“皇帝之言甚是有理,漢軍之于陳豨,無論從哪兒來說確是都是貓和老鼠一般,但是,貓和老鼠相斗,有時候,占優勢的未必就是個大的貓,反而是個小的老鼠,這要看在哪兒相爭,要是在曠野上,一只貓必勝,要是在孔竅仄僻的空間里,老鼠絕對占據優勢,甚至于戲弄貓,所以,要想拿住陳豨,必須要將他引到有利于我們的地方。”
張良接著又獻策道:“臣聽說皇帝招降了他的部將孫備、宋最等四人,封為千戶侯,而且用為將軍,為這事兒,陳豨耿耿于懷,時常妒恨不已,恨不得活剮了他們,我們不如從這上頭做文章。”張良說完,又拿來地圖對劉邦道:“現在陳豨的老巢因為代地丟失,所以北移蝸居沮陽,背靠匈奴,我們不如讓孫備、宋最這四個降將,去前線的涿鹿邑戍守,這樣一來,陳豨受到刺激,肯定就會興兵進攻涿鹿,我們就可以見機突襲沮陽,一舉斷了他的后路,則大計可成也。”
劉邦聽了大喜,即刻點將陳豨故部將孫備、宋最等四人,分兵三千去駐守涿鹿邑,并大張旗鼓,放出消息,讓陳豨如雷貫耳聽個真切。再命大將曹參為左翼,樊噲為右翼,周勃機動率軍越過燕山,伏兵漁陽郡。果然,沒多久陳豨就接到了消息,背叛自己的部將孫備、宋最竟然直插在自己的心窩里,替劉邦打先鋒,陳豨如何咽得下這口氣啊,立刻召集人馬就要出兵攻襲涿鹿邑。大將綦毋卬勸道:“皇帝麾下猛將如云,怎么會派出孫備、宋最等庸碌之輩,進入我們的腹里,而且是你的四個叛將一起,分明是激將法,請大將軍不要中計,死守沮陽為本才是上策。”
陳豨聽了大怒道:“我和劉邦激戰已經一年有余,只是互有勝負,現在天下人心也向了我,日前淮南王黥布還派來使過來聯絡,我們將要南北呼應,里應外合和劉邦爭天下大戰一場。我何曾懼他?不管怎么樣,這孫備、宋最等鼠輩,背主求榮,現在還欺人上門來猖狂,我不滅了他們,枉為人也,當然我會謹慎從事,綦毋將軍,你就駐守沮陽,本將軍率軍去滅了他們再說。”綦毋卬一見陳豨一意孤行,哪聽得進去勸諫,只有暗暗嘆息,受命駐守沮陽,陳豨點將陳武、張春、馮梁、解福,令來投自己的彭越侍中大夫箕肆做先鋒。原來,箕肆自從投了陳豨以后,陳豨惡其卑污的人格,看他就不順眼,時時刻刻就不待見他,如今就故意要他去打先鋒。
箕肆一聽就傻了,支支吾吾道:“大王,臣這幾日身體不大對付,恐怕不能上陣出力,求大王等我痊愈了再說。”陳豨惡狠狠道:“將你的狐媚女侄留在沮陽,你如果膽敢有了什么另外的打算,綦毋將軍就替本大將軍收了,你就不用再說了,因為你已經說完了。”箕肆看到陳豨臉如寒霜,全程按著劍說話,分明再說就會立刻翻臉,只得將心機咽了回去,忍下來受命。
陳豨的沮陽和涿鹿本是犬牙交錯,不過跑馬之地,當他突然出現在涿鹿邑的時候,快得有如迅雷,他用有匈奴風格的騎將沖擊涿鹿,漢軍被他們的攻勢驟然打懵了,等反應過來,陳豨的兵馬已經洗滌了涿鹿邑。孫備、宋最倉皇應戰,混戰中,孫備被陳豨削去腦袋,宋最和高邑力戰,突出重圍,竟然遁逃去了。陳豨乘勢攻克了涿鹿邑,大喜,吩咐遍賜羊酒,大吹大擂地慶功。正在陳豨得意忘形,喝得微醺的時候,部將陳武來告急,漢軍精銳齊出,以排山倒海一般,已經攻克了沮陽,綦毋將軍率殘部逃至上谷縣。”陳豨一聽,嚇得蹦了起來,大叫:“那快快回師去救沮陽,他可是本大王的窩啊,萬萬不能丟棄,一旦沮陽沒了,我們去何處容身?”即令部將陳武留守涿鹿,自己率部回援沮陽。
就在陳豨大軍行至涿鹿山下的時候,聽得一聲雷霆一樣的鼙鼓響,無數的漢軍遮蔽山川,旌旗蔽日,烏泱泱殺來,當頭一人正是先鋒曹參,皇帝的旗鼓在中軍赫赫在目。到了這時候,陳豨是走不了了,心里有一絲后悔,自己就該聽綦毋卬的話,死守沮陽,驅漢兵上谷郡外,再暗中借兵匈奴就好了,如今,可容不得后悔了,后悔有什么用。這時候的箕肆看到的是,不是陳豨的大勢已去,而是自己的窮途末路,大聲呼喊道:“陳豨。你枉為趙代之王,現在到了生死關頭,你還遲疑不決,有什么用?”陳豨即刻猛省,高呼:“三軍聽令,布陣,決戰劉邦!”陳豨的大軍和漢軍在涿鹿山下,川原之上,布列戰陣,開始了最后的決死之戰。
沒過多久,劉邦在眾將的擁簇之下,指定陳豨大罵:“反賊陳豨,你今天還能再逃否?還不快快下馬受搏。”陳豨回罵道:“劉邦,你這個詭詐的老無賴賊,開漢之后,誅殺功臣,令人不齒,收我美人趙高青如園圃中摘菜一樣,我陳豨只是替天行道而已,你有什么面目大放厥詞?”劉邦仰天大笑道:“好個陳豨,雖然是鼠輩,但是你為害之烈,真是出乎朕的想象,你牽出數個王侯出來禍亂,你靡費朕的舉國之力,征討一年有余,你還能在天下豪杰之中游走,朕佩服你,你可是個治貓的碩鼠啊,但是,今天你到頭了,誰為朕做先鋒,緝拿反賊?”陣中漢將元頃應一聲道:“我來!”便一馬當先殺出,陳豨陣中的箕肆,此時心里正在劇烈的翻動,反正今天自己是跑不了了,大吼一聲道:“劉邦,箕某幫你扳倒彭越,而你家婦人誤國,將我逼得走投無路,好,那我今天就和你們拼了。”劉邦聽了一聲吼道:“你原來就是梁王的侍中箕肆,好個馬韓無義賊人,既然你出現在叛軍陣中助紂為虐,那就是叛賊,傳朕敕令,殺無赦!”
漢軍和陳豨叛軍兩軍陣中,吶喊聲如雷,戰鼓隆隆,高邑和箕肆混戰在一起,兩人都是全力以赴,一時也不分勝負。就在這時候,曹參突然走馬,直取箕肆,戰不下三合,曹參一聲叱咤,將箕肆一槍挑落馬下,趕上去馬鞍上一個偏蹬,揮起利劍,取了箕肆的首級。頓時漢軍歡呼,曹參沙場走馬一回示威,突然,一聲弓弦響亮,陳豨一箭射出,傷了曹參左臂,早有周勃上前救下。陳豨揮劍號令直沖劉邦麾下。突然間,漢軍閃開一條人胡同,塵土沖天之中,一對重裝鐵騎兵殺出,正是灌嬰、季布、傅寬,猶如滾滾鐵流蕩滌而至,這一來,征伐陳豨的最后大決戰就開始了。
漢軍雖然占據優勢,但是,能在漢軍力戰之下存在一年多而不倒的陳豨趙代之軍,那是相當頑強的,現在曾經的華夏三祖炎、黃、蚩尤鏖戰的古戰場,變身了漢軍平叛陳豨的角力斗獸場。一時間,吶喊聲震天動地,旌旗翻滾,旗鼓交錯,戰斗十分殘酷,死傷遍野。鏖戰中,大將曹參帶傷再度沖入沙場,在混亂中,將被灌嬰、樊噲虐得遍體鱗傷的陳豨,一聲巨吼,生擒了去。戰斗從早上一直戰斗到正午,直到陳豨被生擒,大局已定,趙代叛軍七零八落,盡被漢軍收服,劉邦下令打掃戰場。
這時候,將軍灌嬰納上陳豨部將馮梁的首級,周勃納上陳豨部將張春的首級來獻功,其余的陳豨部將解福被俘。劉邦下令將陳豨收監,用鐐銬訂了,裝在檻車上,進軍涿鹿邑,陳豨守將陳武不敵,棄城逃命去了上谷匯同綦毋卬謀求最后的自保。漢軍占了涿鹿城池,劉邦又乘勝派軍進攻上谷縣,將城池圍了一個水泄不通,守將綦毋卬和從涿鹿敗逃過去的陳武,一見城外的漢軍人海,螞蟻群一樣人潮澎湃,頓時傻眼了。他們同時聽到了漢軍萬眾一聲,高呼道:“綦毋卬,陳武,你主陳豨已經被擒,開門納降,留你生路,頑抗到底,屠城不留;開門納降,留你生路,頑抗到底,屠城不留;······”這二人眼見得大勢已去,望著一城軍民,綦毋卬長嘆一聲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不能做孽害死無辜的軍民,愿用一死,去換百姓一條生路。”陳武應道:“那也只能降了,你用籮筐將我放下城去,我去漢軍約降吧。”
綦毋卬用繩子,將坐在筐子里的陳武放下城去,陳武一路高呼道:“只要皇帝留上谷一城軍民,我們愿意投降······”
劉邦招來陳武來見,道:“朕乃海內之主,既然愿降,即是我漢家子民,哪有在上屠殺子民的道理,都赦免了。”陳武叫道:“謝皇恩,請皇帝對天盟誓!”劉邦即和陳武對天盟誓完畢,讓他回城。綦毋卬即開城門,自己命人將自己束縛了,袒胸露背,身負荊棘,納頭拜倒在城門之下納降。就在這時候,只見太仆夏侯嬰上前,附在劉邦耳邊私語了幾句,突然,劉邦的雙眸閃耀出雪亮的光點,驚問:“啊,原來有這等事兒,好!”也不知劉邦所言是什么事兒?讓他這個皇帝高聲叫好?也不知陳豨等趙代叛軍生死如何?欲知后事如何,敬請閱讀第二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