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月光透過窗戶投進屋里。

袁成義往腳邊一看。

月光下，一個對扎著羊角辮的小娃娃，正靠著桌腳，怯生生地望著他。

袁成義控制著黃泉劍飛回又落入鞘中，然后蹲下身子問道：

“小弟弟，之前是你在哭嗎？”

小娃娃撅著嘴微搖搖頭，他從桌子底下拖出來一個青色白邊的襁褓：

“是她，隔壁張叔家的妹妹。”

“大哥哥，求你別帶走爺爺好不好？”

“大壯叔叔他真的不會回來了，他已經三年沒回來了，他……”

小娃娃話說的很清楚，說到大壯叔叔卻說不下去了。

袁成義望著他，心里莫名抽了幾下，很不是滋味。

小娃娃大概還不知道他爺爺已經沒了吧？

想到這點，袁成義又覺得很奇怪。

如果小娃娃不知道自己爺爺已經沒了，那怎么還躲在桌子底下？

難道是老人要他這么做的？

他望著小娃娃滿是期待的雙眼問道：“小弟弟，你為什么覺得我會把你爺爺帶走？”

小娃娃撅了撅嘴：“村里人殺小豬就是像大哥哥那樣，把尖刀從脖子插進去。”

“爺爺說，那些小豬都被殺豬的叔叔伯伯們帶到了天上，再也見不到了。”

“大哥哥，你，你不要把爺爺帶到天上去。”

袁成義聽著小娃娃所說，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沉默好一會兒，直到小娃娃又抓到他的腿，才笑著問道：

“那小弟弟你說，我們要怎樣才能留住爺爺？”

“爺爺，他已經……”

小娃娃轉身看向老人：“埋到林子里就行了。”

“逸生知道大哥哥想說什么，逸生也知道爺爺怎么了。”

“但爺爺說，這是沒辦法的，每個人都要經歷的，

他說不希望逸生哭，逸生也就不會哭，只希望大哥哥能把爺爺留在地上。”

“逸生長大了好來看他。”

“爺爺說，只要沒去天上，他會在這等逸生回來。”

袁成義抿著嘴，點下頭：“那就聽逸生的，咱把爺爺埋到林子里。”

逸生搖搖頭：“不是聽逸生的，是聽爺爺的！”

袁成義笑著點下頭，然后又沖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的唐婉青點下頭，示意她看準機會動手。

逸生對爺爺很信任，如果他爺爺開始妖化，那么只怕會連累到這個堅強的小娃娃。

袁成義想著，站到逸生與老人中間：“把妹妹讓我抱吧？”

看著逸生將襁褓拉出，袁成義一面反手示意唐婉青動手，一面又問道：

“逸生你大壯叔叔去哪了？”

逸生吃力地拖著襁褓：

“爺爺說，大壯叔叔去當了獵妖軍。”

“所以上次獵妖軍來時，爺爺讓那些大哥哥都藏了起來……”

獵妖軍還來過這？

袁成義回頭看眼門口，見唐婉青已經除去老人脖子上的海靈珠。

他彎腰小心抱起襁褓，看了眼正瞇眼睡著的小女娃，問道：

“你是怎么讓她不哭的？”

逸生睜著大眼望向袁成義：“很簡單啊，

張家妹妹最喜歡嘬手指頭，而且嘬著嘬著，她就會睡著。”

“你這么了解她，經常帶她？”

“是呀，張叔叔說要把妹妹給逸生做媳婦，爺爺說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媳婦……”

袁成義聽逸生說著，將張家妹妹遞到唐婉青懷里。

他猶豫一下，然后望著逸生打斷道：“我們以后再說這些，現在我們先讓爺爺和其他人入土為安。”

逸生愣了下，他接連望向袁成義和唐婉青，然后才抿嘴點頭，嗯了一聲。

月光朦朧。

袁成義清楚地看到逸生的的眼角掛著淚光，他彎腰摸摸逸生的小腦袋：

“那我們先去給爺爺選一個好地方，由逸生你來選。”

……

半夜。

在白萬山的幫助下，袁成義終于將村民們的尸體全都掩埋好。

馬車被白萬山停在村口。

逸生已經睡著，由袁成義抱著放在馬車上。

唐婉青懷里的張家妹妹醒醒睡睡，在袁成義拿出柳一凡所在世界的紙袋裝牛奶喝完后，終于又再次睡著。

在埋老人時，逸生同袁成義三人說了他躲過種海靈珠之人毒手的原因。

因為小孩更難種海靈珠，所以他和張家妹妹被留在最后。

正在那時，有兩個大哥哥跑了過來，把那些人惹得追了上去。

逸生才有機會拖著張家妹妹躲到桌子底下。

然后，才是袁成義三人被張家妹妹的啼哭聲吸引而來。

想到逸生所說，唐婉青面色冷峻的小聲說道：

“既然是這樣，那那些人肯定還會來的，我們只要在這里等著肯定就能等到他們！”

袁成義還未開口說話，白萬山先說道：

“我看還是算了吧，這事追究下去只會是更大的麻煩。”

唐婉青抱著張家娃娃，冷冷看著白萬山：“因為是大麻煩，所以就不用追究了？”

袁成義認同地點點頭：

“海神教這麻煩確實不小，但我們有理，又有什么好怕的？”

白萬山搖頭道：“你們了解的東西還是太少。”

“現在種海靈珠的已經不止海神教了，七族十二宗中都有人在這江東郡種海靈珠。”

“只是沒有相互戳破，各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已。”

“你們這一鬧，到時候吃虧的肯定是你們吧？”

聽到白萬山這話，唐婉青稍有好轉的臉色又心沉下來。

袁成義心頭一顫：“這其中也有星嶼島和道玄宗，甚至你們白家和萬玄甲門？”

白萬山搖頭道：“這個誰都沒法確定……”

“因為這事是個人行為，是誰家后輩或哪宗弟子，都沒法確定。”

“七族十二宗的長輩們，只是隱約知道這事。”

“但江東郡是無主之地，即便知道種海靈珠有違人道，誰又會牽頭去管？”

“當妖化后，既能安全的獲取妖丹，又能鍛煉小輩，那些長輩會想著管嗎？”

白萬山這話說完，直望著袁成義和唐婉青，想聽兩人會說出怎樣的回答。

袁成義神情凝重，他原以為只是海神教有問題，卻沒想到七族十二宗一個都沒落下。

唐婉青更緊張，她直盯著袁成義。

她心里很不確定，阿成是道玄宗地玄峰峰主，對這事他會是什么樣的態度？

正在這時，碎石道上忽有陣陣急促腳步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