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你吹牛的吧?怎么可能?上市公司的總裁?和你?哈哈……”赤身裸體的漫畫家笑得飆淚,他摸掉眼角的眼淚,“寶貝兒,你想給我提供素材,也不用這么編嘛!你真是太可愛了!”
可愛嗎?比起可愛,王緒毅感受到更多的卻是嘲笑。
早在剛才,漫畫家叫的那幾聲“寶貝兒”已經引起王緒毅極度的不適。聽他叫的那幾聲,王緒毅痿了,卻出于禮貌在他釋放后解釋,自己已經達到前列腺的高潮。
原本在酒吧里,王緒毅看這位自稱漫畫家的青年長得還不錯,有股子藝術家的風流勁兒,所以和他一起來到酒吧。結果后來卻不是那么愉快,王緒毅不禁有點兒失望。為了讓自己不那么失望,在“事后煙”的階段,兩人聊起曾經約過的對象,而王緒毅也說起他最拿得出手的經歷。
沒想到,被嘲笑了。王緒毅不抽煙,不過他聽說不少藝術家為了創作抽煙酗酒,甚至吸毒,吸毒他不能接受,抽煙……可以忍忍。所以,他把漫畫家在床上抽煙的行為解讀為藝術家的生活習慣。
為了不那么危險,王緒毅坐在沙發上。
面對漫畫家的嘲笑,王緒毅蠻想換個話題,問問他的漫畫在哪里連載,有哪些作品已經發表出版。可他尋思片刻,決定懶得和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藝術家逞口舌之快,于是說:“信不信由你咯。”他聳肩,“我還有事,先走了。”
“哎?”漫畫家恐怕始料未及,聞言立即坐直,做出挽留的姿態,“你生氣了?寶貝兒,別生氣嘛!我開玩笑的!”
誰是你的寶貝兒?有那么熟嗎?我們連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我甚至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漫畫家。王緒毅在心里如是腹誹,嘴上說:“是真的有事。先走了,拜拜。”他說完起身,拿上外套和圍巾,無比慶幸自己早一步穿好了衣服和鞋。
回家的路上,王緒毅特別后悔去酒吧借酒澆愁,果然,只能愁更愁罷了。
可是,他想來想去,必須實事求是地做出判斷:約炮本身沒問題,是他倒霉,遇上一個喜歡自吹自擂的漫畫家,導致他非跟著吹牛不可。
但這又不是吹牛,不是嗎?只不過,聽起來十分不可思議,以至于過了三個多月,王緒毅再去回想那個晚上,不禁懷疑是不是做了一場夢。
當然不是夢,否則他白天剛交的房租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想到漲價的房租,王緒毅的心煩透了。三個月前,他拿到錢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拖欠的房租交了,可他舍不得全交,心想總得留著一些作不時之需,所以只交了一個季度。但是,他萬萬沒想到,房東會在三個月后提出漲房租!
王緒毅忍不住置疑她的做法,說別人漲房租,都會提前通知。
她的回答竟然是她這是提前一周通知,他可以在一周內決定繼續住還是搬走。
王緒毅氣了一個星期,最終把接下來半年的房租全交了。至此,那次“有償服務”獲得的“勞動成果”,全部歸零。
房東漲房租的原因很簡單:房價漲了,租金當然得跟著漲。
王緒毅盡管覺得這個理由十分可笑,但房價只會往上漲,按照她那說法,租金也只會跟著漲。
如果只交三個月,保不齊到時候又得漲價,所以王緒毅索性 交多一些。
那筆錢不只是交了房租,王緒毅還用來還了信用卡和消費信貸。和總裁做一次掙的錢能讓他的生活得到那么大的改善,難怪這世上會有愿意賣身和被包養的人。
貧富差距真大……
因著這種種,王緒毅實在心煩,所以才去的酒吧,所以才遇上那位不知名的漫畫家。
關于那件事,王緒毅不是才和吳驍盈約完炮就逢人便說。如果別人不問,他絕對不會主動說,而在那以后第一次有人問,已經是他們在酒店道別的一個月后了。
那一個月里,王緒毅過得謹小慎微,但他不確定自己為什么謹慎。這種莫名其妙的緊張是最容易消除的,一個月后王緒毅就忘記了。吳驍盈果然和他設想的那樣,沒有再約他,那么他也可以放心大膽地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當中。
不成想,他回到自己的生活中,重新過以前的日子,約的第一個人就問起:“哎,你都和什么人約過?”
說說也無妨,反正,他和吳驍盈不會再見面了,他不怕對方找麻煩。王緒毅這么想了以后,才明白過去一個月里,自己在緊張什么。
他擔心那件事有后續,雖然,在他不愿意承認的內心深處,又隱約地希望它還有續集。因為即便是做夢……人都是愛做夢的。
正因為知道自己這是在做夢,所以王緒毅提起那件事時,反而沒有顧及。況且,人在面對萍水相逢的人時,更容易說起那些平日里不足為外人道的事情,因為認定彼此今后再不會見面,所以說的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對方信與不信,都不重要。
以前,王緒毅出門約炮,如果對方好奇他的經歷,他同樣會說。那像是一種交換,是極普通的談資,就和性本身一樣平常。總有人對這些感興趣,盡管在王緒毅看來,對方之所以會問,只不過是等他“拋磚引玉”,這樣才能道出更值得吹噓的。
不過,當時王緒毅所說的當然不是上市公司的總裁。他有時候說“沒遇上什么特別的”,有時候說“你就是我遇見最特別的”,有時候,他說:“我和一個國立工學院的博士生約過。”
比起總裁,國立工學院的博士當然不算什么。不過,哪怕到了現在這個年代,人們對知識分子依然懷有十分特別而深厚的感情,如果他們聽見的是最后一個答案,給出的反應通常是——吃驚得瞪大眼睛,撲哧笑出聲,說:“原來,‘國工’的學生也約炮?看來,他們也不咋樣嘛!”
言下之意,難道是約炮的都不咋樣嗎?王緒毅對這種妄自菲薄的人喜歡不起來,但好在都是萍水相逢。
而且,王緒毅沒有和國立工學院的博士約過炮。那都是他的胡說八道。可諷刺的是,那時他說假話,那么多人當真,而他現在說真話,卻所有人都當笑話聽。
想到這里,王緒毅在心里啊了一聲。
以后,如果再被問起,他依然可以說自己和國立工學院的博士約過炮。吳驍盈不就是國立工學院的博士嗎?
王緒毅酸澀地笑了笑,搖搖頭。
小的時候,王緒毅家的對面住著一位阿姨。在王緒毅上幼兒園時,那位阿姨的女兒考上了北方大學。
那是比肩國立工學院的高等學府,在他們那樣的小縣城里,幾年也未必能有一個學生考上。那位姐姐算是光宗耀祖了,街坊鄰里人人羨慕那位阿姨。她對王緒毅而言,是“別人家的孩子”,王緒毅總聽爸爸媽媽說,要向姐姐學習。
可惜,王緒毅沒見過那位姐姐。沒有參照的實體,他實在不知道如何向她學習。
那位姐姐在本科畢業后奔赴美利堅,在那里繼續深造,并且結婚生子。阿姨在孫兒誕生后,出國看過女兒一家。那是她一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雖然她只在那里住了一個月,但在那里的經歷,卻成為她余生所有的談資。
和所有人一樣,那位阿姨所說的,他但凡第一次聽都覺得很有趣。畢竟那是國外的軼事,不是電視報道里的國外,是真真正正的“眼見為實”。可是,當話題像一碗冷飯一樣反復地翻炒,王緒毅漸漸地沒有了胃口,鄙夷那位阿姨除了美利堅哪里也沒有去過,所以只能說這些。
王緒毅是活到最近才了悟,人們之所以會反復提起那些被別人聽膩的軼事,不是因為他們本身覺得那有多有趣,而是因為,那是他們去過最遠的地方、見過最好的事、遇見過最好的人。那些“冷飯”,是他們認為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經歷。
王緒毅以前只有虛構的“冷飯”,現在他有了真正可以說的,哪怕在別人聽來很不可思議,哪怕沒有人相信,他覺得說說也無妨——他受夠“虛構”了。
梁月梨:寶寶,在嗎??
面對這個幾個月沒有聯系的人,王緒毅驚訝極了。他隨即想起長野汽車的尾款沒有結,看見這個名字,由衷地反感。
王緒毅:在的,什么事呢?(*?▽?*)
梁月梨: (=′ω`=)長野汽車的尾款,終于拿到了!可以轉給你了哦,還是之前那個賬號嗎?
這突如其來的好消息令王緒毅措手不及,他懵了幾秒,連忙答復:嗯嗯嗯!是的!187那個!?(?>?)?
過了一會兒,手機的支付軟件提醒王緒毅收到一筆款項。王緒毅點開一看,驚喜得從床上跳起來。
他有錢了!雖然房東好死不死地漲了房租,逼得他一氣之下交了半年的費用,可現在他又有錢了!
梁月梨:(*?ω-q) 收到了嗎?
王緒毅:收到了收到了,謝謝梨姐!梨姐辛苦了!?
梁月梨:不客氣!以后有合適的廣告,我再找你~?
王緒毅:好的好的,一定要哦!(づ ̄3 ̄)づ╭?~
收到廣告尾款了,王緒毅瞬間忘記了此前的種種不快還有整天的郁悶心情。雖然暫時沒想到這筆錢怎么用,可他依然喜滋滋地反復看賬號里多出來的數額。
這種感覺,比之前從酒店前臺拿到那個信封的感覺好多了。果然,還是靠工作勞動掙錢最開心!王緒毅高興得親了手機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