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情緒的感知，似乎更加精確了……”

齊臨夢閉上眼睛，但是在神識的視野中那些散亂的光點反而更為清晰。每一道光點，都意味著一個為他貢獻信仰的生靈。

“信仰之力來源于生靈情緒么。按照地球上的說法，也許就是利用生命的低熵性質(zhì)，收割秩序之力的一種方法……”他隨意揣測著。傳承記憶中并沒有闡釋力量的根源，不過齊臨夢覺得自己的猜測應(yīng)該離真相不遠。

“喔。”摩里亞娜反應(yīng)平淡，但依然把齊臨夢的每一句話記在心里。偽神在戰(zhàn)與亂的紀元結(jié)束后已經(jīng)是傳聞中的存在，說她全無好奇心那是假的。

閉目的齊臨夢忽然伸出手指憑空遙遙一點，地上的圖像在他們眼前投射出，而后快速放大接近一個點。“……這種感覺是？”

“有趣。”

澄澈的秋日晴空下，晨光給屋里帶來清爽的感覺，但此刻餐桌旁的氣氛卻是略顯沉悶。西裝男人匆匆扒幾口飯，沉默良久，終于又忍不住出聲：“無伊實，昨天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沒事。”口頭上做出了保證，無伊實的目光卻是躲躲閃閃的。不知為什么，她就是無法把有關(guān)那個裂口女的事說出來，就仿佛只要說出就會為家人帶來禍患一般。

無伊實的父母對視一眼，彼此都是滿滿的懷疑，自家女兒的異常他們自然不可能看不出來。一向開朗的女兒今天卻只是默不作聲，連動作都遲緩了很多。

“好了好了，你們也別逼小實了，年輕人總要有些自己的小秘密，對吧？”在奶奶及時的圓場下，這件事才終于揭過。

很快，工作繁忙的父母又要出門了，但臨走前男人還是忍不住說：“無伊實，如果有什么難題自己解決不了，不要怕，和我們說就是了。你還這么小，犯什么錯也是在所難免的。”他似乎有些許誤會。

母親的聲音比平日更加柔和：“小實，你今天忘了化妝吧，不補上嗎？”

少女也只是簡單應(yīng)上幾聲。“化妝，化妝啊……”似乎的確是忘了，雖然也沒所謂，畢竟沒有特別想要展現(xiàn)給的人。她像往常一樣走到鏡子前，想要拿起化妝品時，忽然一陣心悸。

“我美嗎？”

“噫……”耳邊仿佛又傳來那冰冷的聲音，無伊實立刻丟下化妝品，如避蛇蝎地遠遠離開了鏡子。跟著她過來的奶奶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小實。”老人耐心等了一會兒，才開口：“如果實在靜不下心來，就去神社參拜一次吧。”

“參拜？可是奶奶，我都快要遲到了……”無伊實有些困惑。

“不要緊，用不了多久。就當是久違的陪奶奶去一次，好嗎？”

少女低下頭。

“好……好的。”

秋風乍起，植滿杜鵑花樹的根津神社旋起一片黃葉簾幕。帶著書包的無伊實和奶奶攜手同行，少女心中也不禁感嘆，這樣的心情，確是很久沒有了。兒時跟隨著爺爺奶奶來神社游玩、參拜，是她最深刻的記憶，雖然后來她日日經(jīng)過這片街區(qū)，也做過獨當一面的巫女，但心情卻反而不如往日純粹了。

想到爺爺，少女覺得眼睛有些發(fā)酸。

“小實啊，你相信神明的存在嗎？”

無伊實本想說不相信，但是遙遙望著道路的盡頭，卻一時失語。神明、妖魔，這一切當真不存在的話，那么昨日自己感覺到的恐怖也是錯覺嗎？

一老一少，兩人相繼走上神道。傳說神道的中央是神明的通路，因此來參拜的人們只能行走兩邊。不過對于在這里打過工的無伊實來說，遵守這個規(guī)矩只是出于習慣罷了。

見無伊實久久不回答，老人微笑起來：“也是，在你們年輕人看來，神明什么的，只是單純的心靈寄托，沒人把祂們當真。”

如此說著的奶奶看上去有些寂寞，但無伊實確實是這么想的。神明只是人類對還無法解釋的事物的一種擬人化想象，是一種純粹心理的現(xiàn)象，不僅無伊實，這個世界上受過教育的人類大多也是這么考量，這早已不是什么新鮮的論點了。

“但是啊，如果在心中認真的相信，相信神明的存在，誰又能說祂是不真實的呢？真正的心情里總會誕生某些真實的事物，老頭子一生都在這么說……啊，已經(jīng)到了。”

早起的神社并沒有多少人，正殿在晨光中散發(fā)著淡淡的神秘氣息。不可思議的，無伊實真的感覺到了內(nèi)心的平和。

“那我走了。”

望著無伊實的背影，奶奶在心中默默祈禱著：“愿須佐之男大神能賜予小實勇氣……”

洗過手，敲響搖鈴，神牌已經(jīng)近在咫尺。從零錢袋找出五元的硬幣，無伊實猶豫著自己祈禱的內(nèi)容。裂口女猙獰的身形始終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思考了一陣，少女確定了自己的愿望：“希望那時的警察，還有旁邊的人們，都平安無事，希望那個女人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

雖然是很簡單的愿望，卻讓少女心中的恐懼冰雪般消融。閉上眼睛雙手合十，無伊實的心中充滿平靜的喜樂。恍惚中，她仿佛感受到了高高在上的神明，自己也化作一道靈魂升高，再升高——

不對，她是真的看到了！

剎那間少女已身處不可揣度之地，四周海濤怒鳴波瀾萬丈，天地中央屹立著一尊偉岸身影。那身影手握利劍，雙眼煌煌不可直視，俯首時威勢如天之將傾！

無伊實渺小的意識在這尊身影面前，就仿佛暴風驟雨中的一片樹葉，但不尋常的是她竟并沒有感到恐懼，只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崇敬著。

“妖魔的氣息……”

“純凈之軀，予汝此劍……神樂……”

“速去！”

在那一瞬間，有無數(shù)人情不自禁望向這個方向，望向桂宮無伊實所在的方向。

當少女睜開眼睛時，有什么東西飄飄搖搖，落在她的肩頭。無伊實認出那是一片花瓣，一片……杜鵑花瓣。

深秋時節(jié)，滿園花樹，一時盛開！

而無伊實竟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可思議。她只是凝視著，凝視著自己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一片碎片，輕盈無比而又堅不可摧的碎片——

少女知道，那就是傳說中的神器，十拳劍。

而在她的身后，老人早已泣不成聲。“老頭子，如果你能等到今天……”

甚至當值的巫女也是瞠目結(jié)舌。

至少在這一刻，每個人都顯得如此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