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以后,三人的聯系一直保持在網絡上。
之后的某天下午,因為沒有出太陽的關系,韓汐繚的下午抱著玩具熊看不遠處的供暖大煙筒里冒出的煙霧活動臨時變成了拿草稿本寫一些可以用在番外里的甜甜劇情。
妹妹被同學叫出去玩不在家,爺爺也在午睡,媽媽則出去去處理有關發貨方面的事,整個家里難得有這樣安靜的時候。
正坐在桌邊,邊轉筆邊思考劇情的時候,手機也響了起來。
韓汐繚放下筆,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著聯系人,馨雨凝。
韓汐繚滑動屏幕:“喂。”
“在做什么呢?”
“正在做不讓大腦生銹的腦部活動。”
“那你現在有時間嗎?”
“有啊,需要我干什么?”
“出來陪我聊天吧。”
“地點。”
“我給你發了定位。”
“行,我馬上到。”
掛斷電話以后,韓汐繚把筆和本重新放回原處,馨雨凝的定位地址也發了過來,韓汐繚看了一眼:“那里啊……”然后就去穿衣服。
馨雨凝挑的位置在中心廣場的一家蓋澆飯店里,因為過了飯點,店里也沒什么人,但里面整潔的裝修風格,倒也讓人覺得這是一個適合聊天的好去處。
“來了,”馨雨凝把另一份蓋澆飯給韓汐繚,“這是付給你的聊天費。”
“不是,咱們之間還用的著搞這套?”
“我已經付完錢了。”
“可我才吃完午飯沒多久……”
“那就當陪我吃吧,我還沒吃飯呢。”
“好吧,”韓汐繚去消毒機里拿了兩雙筷子,遞一雙給馨雨凝,“說說吧,有什么煩心事?”
“也不能說是煩心事,就是祁歡給我添堵了。”
“她倒是意外的挺有精神嘛……”韓汐繚開始動面前的食物,“她是怎么給你添堵的?”
“就是剛才,我在步行街的兩元店里碰到了祁歡……”
“嗯。”
“因為她身邊跟著五個流里流氣的男生女生,而且我的目的只是買東西,剛開始我都沒想著去理他們,但也不知道祁歡是哪根筋搭錯了,又是找茬,又是話里帶刺,我估計她是以為帶著這么一大群人可以給她撐腰,我就不敢動她,但事實證明,就算她有同伴,我也一樣可以收拾她……”
“你揍她了?”
“沒,就是給她制造了一種‘再嘚瑟小命不保’的局勢,不僅讓她不敢動彈,連她的同伴都不敢上前。”
“好吧,我知道你是怎么收拾她的了……然后呢?”
“然后她就跟我揚言,說什么‘馨雨凝,你給我記著的,我這次一定會讓你后悔!’,天曉得她說的這是什么意思。”
“可你也沒吃著虧,還有你不是還沒吃飯嗎?先吃完飯再說。”
“有道理。”
吃完飯以后,韓汐繚和馨雨凝往馨雨凝家的方向走去。
馨雨凝也在這個時候八卦起來:“你和阿鳶在那以后有沒有后續?”
韓汐繚忍不住扶額:“別提后續了,第二天晚上她就坐飛機去她爸爸那里了,搞的我自己倒是回味無窮的。”
“不知道為什么,你現在的樣子,讓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話。”
“什么話?”
“你那叫喜歡嗎,你那是饞她的身子,你下賤。”
“你夠了!”
兩人這么一路聊天,倒也不會太無聊,到了馨雨凝家門口,馨雨凝拿出鑰匙,剛要開門,卻發現門是打開的,一股濃烈的鐵銹味也在門打開的同時就撲面而來。
韓汐繚被這個味道刺激的馬上后退兩步轉身干嘔起來,馨雨凝也忍不住皺眉,走進里面準備打開窗戶換氣。
一個人也在這個時候從里面走了出來,而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祁歡。
看到祁歡的那一瞬間,馨雨凝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就連腳底都像是被誰用力抓住一般,動彈不得。
好多血!
祁歡的臉上,頭發上都沾染著大量的鮮紅血液,那些血液的形態明顯是飛濺上去的,就連祁歡身上白色的羽絨服更是被血液染臟,褲子和鞋上就更不用說了。
而最惹眼的,還是祁歡的手上。
近乎被紅色包裹的右手握住刀柄,刀刃上更是涂滿了紅色。
“你在我家里做了什么?”馨雨凝的聲音里都忍不住顫抖。
“就是這個表情!原來你也會露出這種表情啊!!馨雨凝!!!”這樣全身是血的祁歡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癲狂和變態,“我剛才就告訴過你,我一定會讓你后悔的!我,把你媽,殺了!”
“什么?”好不容易緩過來點的韓汐繚震驚的看向祁歡。
而聽到消息的馨雨凝卻在短暫的驚訝以后,恢復平靜。
祁歡說完,就開始瘋狂的大笑:“原來結束一個人的生命這么容易,我就隨隨便便來了那么幾刀,人就真的死了!這么脆弱的生命有什么值得我去懊惱的!我為什么要一直要總是做那個噩夢?星辰她就是活該!應湘也是!所有人都該死!該死!死……”
祁歡說著,像是意識到了什么,看著自己手里的刀,笑了兩下,然后突然把刀刃對準自己的脖頸,用力一劃,鮮紅的血液馬上噴射而出,濺的整個客廳到處都是血液。
韓汐繚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好久都沒回過神來,倒是馨雨凝,先把韓汐繚拉進屋里,之后關上門,進到林鳳玉的房間,無視掉滿屋的狼藉,只是走到倒在地上的林鳳玉身邊,蹲下身,摸了一下林鳳玉的脖頸,發現林鳳玉還有脈搏,就站起身。
但馨雨凝接下來做的,既不是打電話報警,也不是叫救護車,而是拿出手機玩游戲。
而韓汐繚的大腦也終于處理好了眼前如此龐大的信息量,開始正常工作,看著完全沒有動作的馨雨凝:“你不叫救護車嗎?”
“人還沒死透。”
“哈?”韓汐繚有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說實話,我還挺感謝祁歡的,她做了我一直籌劃的事……”
“你是說?!”韓汐繚咽了一下口水。
“還記得萬圣節那天,我媽那些發瘋一樣的舉動嗎?”
“嗯,記得。”
“她之所以當時會那樣,是因為她發現了我給她下安眠藥的事。”
韓汐繚頓時回想起了開學第一天偶然間聽到的類似于沙粒在塑料瓶里晃動,一閃而過的聲音,原來那個是安眠藥瓶嗎?
“你為什么要給她……給你媽下藥?”
馨雨凝思考了一下:“非要說的話,這個過程是循序漸進的……”
“循序漸進?”
“我爸十歲那年出軌,之后我被媽媽撫養,這些是你都知道吧?”
韓汐繚點頭。
馨雨凝繼續道:“在父母離異之后,我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暗無天日的生活……
那一段時間里,早晨叫醒我的不是鬧鐘,而是掃帚棍抽打在我身上的疼痛;睜開眼睛看到的不是溫柔輕喚我起床的媽媽,而是一個雙眼發紅,怒不可遏,不停罵著我是賠錢貨,詛咒著我早點去死,埋怨著我為什么是女孩,是男孩的話我爸就不會被那個生了兒子狐貍精勾走拋棄我們,最后坐在地上抱頭大哭的怨婦;
肚子餓了要自己動手做飯,地上的啤酒瓶碎玻璃渣永遠打掃不完……
在外面要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的樣子,回到家里要和那個神經質過頭的人小心翼翼的相處,仔仔細細的斟酌所有自己要說出口的話,因為只要說錯了一點點,她就會瘋狂的把手邊所有可以扔的東西全都丟向我,不管這些丟的東西里面是否有鋒利的刀具……
每一天,每一天都是這樣。
那段時間里我一直在想,這個人真的能稱作母親嗎,她應該叫做惡魔吧。
或者說,我就不該活著,早點死了會更好,世界上有那么多希望自己多活幾年的人,把我的壽命分給那些真正需要續命的人,讓我早點去死,就算是下地獄也好,只要能遠離這個惡魔就行……
但好在沒多久,我認識了你和阿鳶,之后跟你們相識后的每一天,對我來說,就像是在自己灰暗世界里照進來的一縷月光,但月光說到底只是因為在夜空中一枝獨秀,所以很美,但卻沒有絲毫溫度。
而跟你們相處的白天和跟媽媽相處的晚上,兩者的對比逐漸讓我心里的天平一點點的傾斜。
我開始覺得更加的痛苦。
打個比方,如果在學校里如果有人打了我一個耳光,罵了我,我可以馬上動手打回去,馬上罵回去,沒人會說我不對,因為這個叫正當防衛。
但如果打我罵我的是我媽,那就是另外一種情況。
我不論是罵回去還是反手打回來,都會被說不孝,因為那個人是媽媽,是給予我生命的人,所以我要被名為親情的枷鎖捆綁在一起,我只能安安靜靜的聽著,要一遍遍向媽媽道歉,說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我起初讓心里的天平穩定的平衡器是選擇篩選語言接受。
可之后,她又說出了‘我一個女生上那么多學有什么用,早點嫁人得了’這種話,甚至開始直接掐掉我的學費,強行扣下我在家做家務來達到她的目的。
在她這么做的同時,我也在找別的出路,然后很快,我也找到了新的平衡器——安眠藥。
我每天都在配合課程表下藥,以此來保證能夠正常的學習生活。
最開始的計劃只是想利用安眠藥拖到高考結束就徹底擺脫她,但我真沒想到她會那么快就發現了。
在她發現以后,我就開始籌劃,籌劃如何讓她的死亡看上去更像自殺。
如果沒有祁歡這個舉動,我恐怕還要策劃一段時間,但有了祁歡的行動,反而剩了我不少力氣。”
“可是你現在這樣做,等于是讓你媽錯過治療時間,造成間接殺人……”
“知道社會對女性的刻板印象有哪些嗎?”
“唔……”韓汐繚思考了一下,“柔弱順從,膽小懦弱,沒有主見……”說著說著,韓汐繚突然意識到了不對。
馨雨凝知道韓汐繚已經明白了,打了個響指:“封閉的房間,兩個涉世不深的高中女生,兩具尸體,被害人是其中一個高中女生的母親……你不覺得這個局勢對我們很有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