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放學鈴打響。

收拾好東西，韓汐繚起身到宵鳶的座位:“我今天有點事要先回家，不能跟你們一起走了?！?

“我送你?！?

“不用不用，你送我就沒有意義了……”

“啊?”

“不，我的意思不是說你不能送，就是稍微有點原因……我就是那個……”

見韓汐繚手忙腳亂想解釋但有點遮遮掩掩不太想說出來的模樣，知道韓汐繚是什么性格的宵鳶也不為難韓汐繚必須講出一個所以然來:“好了，我知道了，你路上小心一點。”

“哦，”韓汐繚這才如釋重負，“那我走了?！?

看韓汐的背影，馨雨凝眨了眨眼睛:“你就這么放走啊?”

“嗯。”宵鳶把文具放進書包。

“她這個行為舉止怎么看都有問題吧?”

“我信她?！?

“好吧好吧，你這個正牌女友都不說什么，我一個外人有什么可擔心的。”馨雨凝把書包拉起拉鏈，正準備走，就被宵鳶拉住左手手腕。

“干嘛?”

“我支開她的原因是因為我想帶你去個地方，讓你幫我做參謀?！?

“去哪兒?”

“你過來……”

馨雨凝疑惑的湊近宵鳶，宵鳶貼到馨雨凝的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馨雨凝瞬間驚喜的睜大眼睛，剛要小聲驚叫，就被宵鳶一把捂住嘴:“你低調點!”

“你沒開玩笑吧？！”

“沒開玩笑?！?

“鳶大小姐，你有必去買真的嗎?你先拿學校門口的對付一下，等到時候再買真的也行啊?！?

“學校門口的我看過，那種就是糊弄人玩的，沒有誠意感不說，還丑的死，而且你覺得用在這種事上的東西我會隨隨便便對付嗎?”

“我服了你了，不過你家那位也是不缺錢的主……”馨雨凝嘆了口氣，“咱們S市雖然不大，但這樣的店并不少，你想從哪家店開始看起?”

而另一側，韓汐繚也在和宵鳶道別以后，一個人慢悠悠的往家的方向走，在走到學校下面的十字路口左轉走了十米以后，韓汐繚推開一家門上掛著風鈴的商店門。

在打開門關上門的幾秒鐘，風鈴發出悅耳的聲音，帶入室內的冷氣也被暖氣的熱量稀釋殆盡，看上去很溫柔的老板娘也抬頭，面帶微笑的說道:“歡迎光臨?！?

這是一家賣樂器的商店，里面整整齊齊的擺放著代售的琴類，架子鼓，吉他，薩克管，小提琴，因為店鋪規模不大，所以種類也談不上齊全，但好在里面，有韓汐繚想要的東西。

見韓汐繚站在擺放小提琴的位置看，店主也走到韓汐繚身邊，給韓汐繚介紹小提琴。

店主還沒介紹完，韓汐繚就指著面前的小提琴:“我能看看這個嗎?”

“可以啊?！钡曛靼秧n汐繚看中的小提琴給她，之后著重介紹韓汐繚手里的小提琴，但店主的介紹里韓汐繚基本沒在聽。

畢竟她完全不懂小提琴，看所有的小提琴都是一個模樣，就算是現在手里拿的這個，也僅僅只是感覺這個挺好看的。

這樣拿著小提琴上看下看，確定沒什么破損，韓汐繚把小提琴給店主:“阿姨，這個多少錢?”

“一萬五。”

“好，就它吧。”

確定收到付款以后，老板娘轉身要去把韓汐繚買下的琴裝起來，韓汐繚連忙阻止:“阿姨，我現在不急著要，我能等到平安夜那天來拿嗎?”

店主看了韓汐繚一秒，猶豫了一下，最后拿賬本寫發票:“行吧，我給你寫張發票，你到時候帶著發票來拿就行。”

韓汐繚頓時露出感激的神:“謝謝阿姨?！?

在寫發票的時候，店主也跟韓汐繚閑聊了起來:“小提琴是自己用嗎?”

“送人?！?

“送人啊，這個禮物可不便宜。”

“我知道，“韓汐繚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宵鳶平時練琴的認真模樣，目光也柔和了許多，“可我想給她最好的。”

店主瞬間明白了:“是送男朋友吧?”

“啊?不是……”

店主只當韓汐繚是害羞，安慰她:“沒事啊，我也是你這個年紀過來的，能在這個年齡有暗戀對象其實是一件好事，只要戀愛不耽誤學習就行?！?

見店主已經這么理解，韓汐繚也不去繼續解釋，只是安安靜靜的站在收銀臺前等店主寫完發票。

等店主把寫完的發票給韓汐繚，韓汐繚推開店門，看了一遍發票上的內容，就把發票疊好放進兜里的一直裝著的小錢包里，之后拿出手機看銀行卡上的余額，還剩兩萬六……

“沒想到你還挺有錢的?！?

聽到背后的聲音，韓汐繚連忙鎖屏，然后回頭，王新的視線毫不掩飾的落到韓汐繚已經黑了的手機屏幕上，還故作親密的搭上韓汐繚的肩:“你既然這么有錢，借我一萬怎么樣?我很快還你?！?

韓汐繚一把拍掉王新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那是我媽讓我給我爺爺的錢，你找我借錢，是打算第二天讓我爺爺到學校來跟你談談嗎?”

“你忽悠誰呢?卡里有這么多……”

“誰忽悠你了!你要是這么想借，可以!我現在就帶你去我家，正好我家住的地方離學校不遠，咱倆現在走路從這里到我家也就十分鐘，你親自跟我爺爺講，你說你最近缺錢，要借一萬塊錢花，很快就還，他老人家要是同意，我一定借，我要是不借，我跟你王!”

王新聞言怒視著韓汐繚，可韓汐繚底氣十足的模樣確實讓她不敢亂來，她雖然平日里敢欺負同學，可那也是挑軟柿子來捏，要是鬧到家長那里，反而得不償失，再說她想搞誰，有的是辦法，沒必要去硬碰硬。

把這樣的利害關系一掂量，王新馬上笑了幾聲化解尷尬氣氛:“你干嘛這么嚴肅啊?同班同學的，跟你開個玩笑?！?

韓汐繚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了王新一下，之后點開手機里之前緩存的動漫，邊看邊往家的方向走。

在韓汐繚腳步緩慢的盯著屏幕看的時候，王新也跟在韓汐繚身邊一起走，起初韓汐繚只當她可能只是同路沒理她，但很快王新就開始了各種雞蛋里找骨頭的沒話找話。

“走路別看手機，對眼睛不好?！?

“……”

“你都多大了，還看動畫片?”

“……”

“這是日語吧?你居然看日本的東西!你不覺得自己是在賣國嗎?”

“你有完沒完?我的愛好關你屁事!我看這個是用你手機內存了?還是浪費你流量，用你手機電了?“韓汐繚不悅的把手機收進兜里，要是宵鳶和自己媽媽對自己這么啰嗦倒還能接受，畢竟一個是自己親媽，一個是自己樂意聽，可這個……不僅不懷好意，還言語之間還摻雜著讓人惡心的私欲。

“原來你耳朵不背啊，我還以為接下來要罵你幾句，你才能看我呢?！?

“你這么鍥而不舍的跟著我，是打算真的跟我去我家里借錢?”

王新冷笑了一下:“誰稀罕你家的錢?我就是挺想不通的，你怎么那么好意思啊?”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你自己不清楚嗎?你不覺得你跟宵鳶馨雨凝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嗎?在跟你有所交集之前，宵鳶是女神等級的學霸，馨雨凝也是體育全能，人緣超好的交際花，可是自從她們兩個跟你成為了朋友，她們就變了，不僅變成了壞孩子，甚至沒有以前那么優秀，你不覺得自己應該離她們遠點嗎?你已經嚴重的影響了她們，都不配跟她們站在一起?！?

王新的話讓韓汐繚瞬間涌起了一陣反胃感，她瞬間回想起兒時語文老師讀自己作文時，臺下的議論紛紛中的一句。

“就她寫的東西也配說好?明明就是一堆垃圾!”

韓汐繚連忙伸手捂住嘴，用力大吸了幾口氣，壓下去反胃的感覺。

“你知道她們跟我認識多長時間了嗎?她們都是很有主見的人，我究竟是好是壞她們要比你清楚的多，輪不到你在這里評頭論足，我既沒有掌握著可以威脅她們的把柄，也沒有好處可以給她們，她們只要愿意，隨時都可以離開，而且她們不是你，沒有非要當小團隊核心人物的這種特殊愛好?！?

“你是真的不要臉啊……”

“你把嘴給我放干凈點!”

“我說的是事實，她們兩個溫柔，不愿意讓你難堪，你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你以為……”

后面王新還說了些什么不堪入耳的內容，可韓汐繚卻忍不住皺眉，因為此刻，韓汐繚只能看清她的嘴一張一合，完全聽不清王新說的內容，王新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搜索不到準確調頻的收音機，雖然透過沙沙的電波聲聽到模模糊糊斷斷續續的說話聲，但還是無法分辨內容。

不僅僅是說話的聲音，就連四周的景色都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切換成了黑白色，空氣里的氧氣也被瞬間抽空，窒息感如同一只巨大的手掌用力捏著她的心臟。掏空她的身體，也讓韓汐繚眼睛里的光芒一下暗了下去。

又是這種感覺……

調成靜音模式放在兜里的手機也在這個時候發出振動，韓汐繚動作機械的拿出手機，語氣有種說不出的虛弱:“喂?！?

和馨雨凝坐在咖啡店喝咖啡的宵鳶聽到韓汐繚那樣有氣無力的聲音，忍不住皺眉:“你怎么了?”

聽到宵鳶的聲音，韓汐繚的眼神一下亮了起來，馬上元氣滿滿的回應宵鳶:“我很好啊?！?

“可你剛才……”

“那個，是因為外面實在太冷了，所以舌頭有點縷不直?！?

“外面太冷了?“宵鳶看了一眼店門外，再回想了一下韓汐繚平時的習慣，之后得出了答案，“你又邊走路邊玩手機了是吧?”

韓汐繚尷尬的笑了笑:“稍微看了會兒……不過阿鳶你放心，我馬上就到家了?！?

在一旁的王新厭惡的看了一小會兒韓汐繚從接起電話開始就神清氣爽的模樣，冷笑了一聲，之后用力撞了一下韓汐繚，快步離開。

韓汐繚被這么一撞，手機一下從手里滑落，韓汐繚眼疾手快的把手機接住，確定沒什么損傷以后，正準備找王新算賬，一看四周，王新的身影早沒了。

韓汐繚氣的把手機捏的咯吱作響，估計是臉上的表情實在太過可怕，不少路過的行人紛紛看向她，韓汐繚深吸一口氣調整情緒，穿過馬路，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還保持接通狀態的通話，重新拿回耳邊:“你還沒掛呢……”

“因為感覺你那邊似乎出了什么事，所以在等你結束。”

“這樣……阿鳶在這種方面意外的溫柔呢?！?

“那么，跟我說說吧，剛才怎么了?”

“其實，我剛才被人找茬了……”

“嗯。”

這個話題一打開，韓汐繚頓時把王新的所作所為一股腦的全部抱怨給宵鳶聽，因為實在太氣，從頭到尾沒有任何一句重復，直到徹底抱完，韓汐繚才覺得氣消了不少。

“你不用跟她置氣，再說你自己不是也說了嗎?你究竟是好是壞我們比她更清楚，而且我們一直在你身邊，不是也證明你的想法是正確的嗎?”宵鳶在生氣的同時，也不忘給韓汐繚肯定。

“嗯……”韓繚答應著，但關注點更多的是放在說的“我們”這個詞上，能用“我們”這個詞，就證明……

“她自己所作所為實屬弟弟行為，也好意思說你不要臉!這當婊子的，自己還要立個貞潔牌坊啊!“在旁邊的馨雨凝氣憤道。

“雨凝你真在啊……”

“是啊，對了你知道嗎?阿鳶她今天帶我……”也不知道電話的另一端發生了什么，原本聲音賤賤的馨雨凝突然叫了一聲疼，然后突然正經道，“好的，我知道了我不說了，我真的不說了!麻煩你不要這么兇?！?

“真是……”宵鳶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對了，汐繚，你現在在哪兒?！?

“我馬上要進我家的樓道里，先掛了。”

“行，記得好好吃飯?！?

“肯定會的?！?

隨著電話的掛斷，韓汐繚把手機放進兜里，從自己家附近的婦幼保健院前門進入，穿過五米長的走廊，推開后門的門，進入后院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如果是夏天，這個后院會有很多附近住的居民來這里散步，但換成是夜晚很早來臨的冬日，能來這里的，就只有匆匆往家趕的行人，一旦行人也離開，在這個后院里唯一可以讓人覺得有點生機感的就只有醫院護士站的燈光，而護士站的燈光一旦熄滅，留在這里的，就只有烏云密布，且反射路燈光芒的橙色夜空撒下的，模糊到僅僅只能看清路面的光亮。

就像現在一樣，韓汐繚沒走幾步，護士站的護士就把燈光熄滅，讓這里回歸黑暗，就連腳下的影子也融入了黑暗。

置身于這樣的環境，韓汐繚的腳步也逐漸放緩，最后徹底停下腳步，模糊的視線也在眼淚滑落的瞬間恢復清晰，但這樣的清晰只是短暫的，因為很快，眼淚又會充滿眼眶。

阿鳶說的沒錯，不用跟她置氣，可是為什么這樣的事總是要找上自己?

如果過去是自己的性格問題，那么現在又算什么?

無論過去的經歷多么痛苦，可現在也變成了回憶的一部分，而時間的流逝也讓她在很多時候以為自己對那些不在乎了，無所謂了，淡忘了，已經走出來了。

但僅僅只是她以為而已。

因為她的身邊總是會有人，有事情來幫她再次重溫一遍那些惡心人的內容，來提醒她那些事是存在的。

雖然很多時候不是相同的事情，或者說僅僅只是一兩個畫面的重合，但僅僅只是這樣，就可以讓她完整的回憶起某一件，或者某幾件事的完整過程。

就像剛才。

就像直到現在都還留在她右手手腕的疤痕。

……

這樣的想法在腦海中回響著，韓汐繚忍不住蹲下身，感受著溫熱的眼淚從眼眶滑落，看著眼淚掉在鞋面上。

不是沒有嘗試過跟宵鳶和馨雨凝去傾訴這些，起初兩人還能耐心的聽她訴苦，然而這樣的次數多了，特別是在她察覺到了馨雨凝的心不在焉和宵鳶的勉強以后，她就再也不敢跟兩人去說這方面的任何內容。

這樣蹲在地上，放空大腦的盯著眼前的鞋面不知道多長時間，直到身體凍得忍不住發抖，韓汐繚才站起身，擦了擦眼淚，繼續往家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