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兩百年后
- 三生塵夢
- 宗曄
- 2740字
- 2019-10-29 19:22:13
南亭懷遠城,秦府。
東廂的別院種有一棵櫻花樹。這時節,滿樹櫻花盛開。微風吹過,一朵朵潔白略帶粉紅的花瓣灑落在修整過的青綠色草地上。一位年芳二十的男子坐在草地上輕靠著櫻花樹,正聚精會神的看著手中的書本。
男子名叫秦遠,懷遠城最富有的商賈之家秦府的少爺,其本人因為待人溫和,樂善好施而廣受頌揚。而這些年更因他從七歲時起便常常月圓生夢淚濕枕巾的奇異之事聞名懷遠城周邊。
自從秦遠在院中種下這棵櫻花樹,原本頑劣調皮的他,性子愈發變得安靜平和。他常喜歡抱著厚厚一疊書,在院角的這棵樹下,靜靜地一坐就是一整天。偶爾乏了,于是抬頭,透過厚厚的枝葉和花朵,看著天空飄散的云。
時光伴著櫻花樹的花謝花開,過去了一個又一個冬夏。櫻花樹長的比以前更加高大,花朵也開得更加繁茂迷人。而時常夢里淚濕枕巾的小孩子,也這般匆匆的長大了。
一枚花瓣隨風飄下,落在了手中的書本上,秦遠靜心的看完頁面的文字,這才拿起花瓣,輕輕的放在身側的草地上。
“公子,公子。”
一陣急切的呼喚聲從中庭傳來,復廊的漏花窗上一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小丫頭探出頭來,隔著窗看到樹下看書的秦遠。笑呵呵屁顛屁顛的跑到秦遠的身前。他抬頭望著小丫頭。
“憐月,你這么急迫的找我,莫不是又在外面惹了什么事了?”
小丫頭輕喘了一口氣,無辜的瞪著大眼睛“公子啊,這次可不是惹了事,我呀,是特意給您帶了幾樣好東西,你想不想看看?”說著,小丫頭獻寶似的遞過來幾卷畫紙。
“難得啊,現在你也學會些文雅風趣了,這是哪里尋來名家的畫作?”他只是好奇從來對書本紙墨不聞不問的小丫頭又在倒騰什么,前段時間鬧了一場笑話還沒消停多久。這次又是對什么起了興致。秦遠放下書本,接過一幅畫軸展開,看那紙上畫著一位女子的樣貌,模樣倒也算是清秀,不過卻沒有瞧見紙上哪里有畫者的落款。
“我哪有能耐弄來那些名家的畫作啊,公子就不要故意玩笑了,您再好好看看,這畫里的女子有沒有感覺到某些熟悉,沒有熟悉的也不打緊,我這里還有好幾幅,來來來,您每張都慢慢的仔細的瞧瞧。”
“感覺熟悉?”秦遠又接過小丫頭手里的畫像一一看過,再注意些,只見每幅畫像的女子臉上或是眼鼻,或是嘴唇,或是耳廓都用細筆圈住像是特意標記。
“這標注是什么用意?”秦遠好奇的問著身側一起湊過頭盯著畫像的丫頭。小丫頭伸手指著標記說道“公子啊,我可是特意挑了這幾幅,你不覺得這個鼻子還有這副畫里的嘴巴,還有這個,這些都是的。和你書房掛的那幅畫中的女子很像嗎?”
秦遠聽完,終于想明白了緣由,那件事看來是沒完沒了了。更是哭笑不得“你呀,整天都在琢磨什么啊,閑不住的到處胡鬧,不是都說了那是夢里的人物,當不得真。”
“我可不是玩鬧,這可是很要緊的事。公子您整天大門不出,只知道躲在這樹底下讀書寫字,人言可畏啊,這外面的謠言都傳成什么樣了,公子啊,您要是再不出面證明一下,這全天下人可都真的以為你得了什么癲狂癔癥了。”小丫頭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秦遠卷好手中的畫卷,用力狠狠地敲了下丫頭的頭,憐月吃痛的揉揉頭。“還不是你這丫頭,先前趁我不在,偷偷拿了書房里的畫像傳了出去,不然怎么生了這么多事。”話說自己太過溫和,這丫頭倒是膽子越來越大。
“我還不是好心嗎?公子有了傾慕的女子,問您又不肯說是哪家的小姐,我也是好奇我天天跟著您怎么都沒見過,琴兒婉兒姐姐她們還總以為我瞞著不肯說實話。那天她們談笑說公子整天少言寡語,還經常望著書房的畫像傻傻的發笑,肯定是看上了畫中的女子,犯了相思病。我這才拿了畫像找人臨摹了幾張和別府的丫鬟們打聽打聽嘛,再說了,嗯,我...我不是把畫像還回來了。”小丫頭也在后悔自己一時腦熱,非要去找畫中的人。本來就是好奇問問,誰知道她們這么熱心腸,不僅幫著自己打聽,還說笑給了他們自家的主子聽。
“這些且不說,你找別府的丫鬟打聽不到不就得了,非得要編造宣揚我要娶這個女子,誰若認識畫中的女子就到府中找你領賞,別人家都以為是我授意讓你出去找尋的。”秦府可是懷遠城最富有最有名望的商賈之家,府里唯一的公子想要娶親,誰家知道都會希望能與之結親。是以,先是城里的仆從圈,再是各府上的少爺小姐,接著傳到了那些個有名望的權貴鄉紳。越尋不到,這人心就會越發好奇,最后傳的滿城皆知。
“公子啊,我可真的是一片丹心啊,你這是不識好人心。這許諾的賞錢,我可曾問夫人和您要過半分?我原本就打算自己出的,我省吃儉用苦兮兮這么多年才攢了這幾個銀子,想到就心痛哇。我圖個啥,還不是想到夫人公子這么多年對憐月的收養和疼愛,公子又好不容易有了傾慕的女子,我哪能真忍心看著自家公子思郁成疾,于是我決定了,不掙扎了,不逃避了,我不張羅誰張羅,這次哪怕傾盡家財,床底板掏空空都咬咬牙忍了。”丫頭說到這里越發覺得自己都被感動了。
“要不是看著你長大,我這時候聽著都要落淚了。哼,你那心思你以為我猜不到,你摸摸自己的心肝,自省一下。要不,你問問琴兒婉兒她們,平日間誰見過你這般大方,從來只往床底板塞錢的,這些年你有花過自己半個銀子嗎?得虧我們秦府床鋪松軟,也不嫌銀子硌得慌。你這不是心疼我,這分明是準備做筆大買賣啊!要是真的找到正主,到時在我娘親那里賣賣慘哭哭窮,她會讓你出這些銀子?!到時說不定給你的賞錢不知會有多少吧。好個算計呵!”秦遠好笑的看著眼前鬼心眼忒多的小丫頭。
“那不管,我這想法你要明白再怎么說可是為公子好的,這事情沒成你也不能保證夫人她就一定會替我給人家銀子不是?再說了,你說夫人會給我賞錢,這能怪憐月我嗎?她給我賞錢就說明這件事夫人肯定也是高興的,要非要怪誰,這都是公子的錯啊,您也老大不小了,這兩年媒婆上府提了多少次親,公子您可都給推掉了。夫人她也急在心里。要是我真替她替秦府解決了這塊心病,她就算給我再多賞錢,我都覺得不算過分的!”小丫頭嘴角上揚,一副她心安理得的樣子。
“現在我是明白了,不說夫人給不給賞錢,公子說這些話的意思,怕是小氣死了的,不會拿出半子了?這么大的秦府都是公子的,貼身丫鬟鞍前馬后卻只能自掏腰包吃糠咽菜的,想想就好心酸哇。我們府里最近有點冷清了,我覺得該養一只寵物了,憐月我讀書不多,聽說有種雞啊,它沒什么長處,就是長了滿身的鐵毛,挺好看的。要不要我去打聽打聽,買兩只回來?”
“臭丫頭,別說這些俏皮話了,也不是我不愿獎賞你,那是我原本就知道你根本就是在瞎折騰,萬萬不可能找的到那畫里的女子。”別人不知道緣由,自己卻清楚。畫中明明是自己夢里的人物,怎么可能被人找到正主。本想著或許有那一絲的可能,看來都不過是妄想而已。畫像傳遍了整座城,連市井小販甚至城外村落的農家小姐也都被某些好事者一一比對過了,風風火火的尋了幾個月,仍然未能找到畫中相像之人。有人傳說,可能是外城的女子,自己倒是也想到過這種可能,但是茫茫天地,不過是自己虛無縹緲一場夢而已,又要到哪里去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