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寧靜，柔和的揮灑在大地之上。

幾千里外的京城方向，一名女子的閨房之中，微風吹開了沒有關緊的窗戶。月光穿過，隱約間看到房中的景象。

床上一名女子正在熟睡，她的脖頸間，一個細小的環狀物散發著白色的光亮。亮光忽閃，透過衣物，卻并不刺眼。

而此時，南亭懷遠城中的秦遠，正陷入了夢魘之中，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眉間緊皺，似乎承受著巨大的痛楚。

枕側一塊碧青色玉佩突然閃耀出幽幽的光芒，照射在秦遠的臉上。漸漸的，他的神情舒展開，變得平和安詳下來。

偏房中的憐月在床上揉了揉眼睛，往公子的房中又張望了下，片刻后，搖了搖頭，又轉身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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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這樣的夢境，秦遠走在一片白茫茫的云霧中，霧色向前慢慢淡去，顯露出一條朦朧的道路。他順著路往前走。

踏出云霧的最后一步，秦遠突然出現在了一個空曠的庭院中，前方是一口帶著歲月痕跡的古井。他的身旁站著一位女子。周圍寂靜無聲，天空中圓月正滿，月色傾灑在井中的水面，一片華光。

秦遠和女子低頭望向井水，水面微微蕩漾，片刻后，漣漪漸漸平靜，浮現出一對男女相擁的影像。只是，他們的面目朦朧，分不真切。

待要再細看，只見到恍惚間景色變換，秦遠又出現在一座高臺之上。先前那個女子正在高臺中央，對著他彎腰施了一禮，伴著月光舞動起來。

清冷的月色，女子優美的舞姿，偶然間一個轉身，目光相觸，盡是深情。

女子舞罷，鬢角微微散亂，她看著秦遠，問他“青城，我們草原的舞和你們中土的誰更好看啊？”

女子開心的笑著，看著面前呆呆愣神的秦遠，期待的等著他的回答。

……

秦遠一副書生的打扮，背著行囊往山谷中走去。他回頭，女子站在高高的山坡上，遠遠的望著自己的身影。他的心中突然有一絲傷痛。

“許青城！”女子高喊著，聲音在空曠的山谷中傳出很遠。

“我知道你我再也不會相見了，隔著那么多的山海你永遠不會感受到我的真心了。”

“可是，我好想讓你知道，我好難過，以后我再也不能發自內心的歡笑，不能這么勇敢，不能這么熱切到奮不顧身，我會思念你，會痛哭流淚，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會想著千山萬水那邊的你會不會忘了我。”女子的聲音哽咽，眼角泛著淚光。

秦遠心中苦澀“公主愛慕，青城一生愧疚，永不會忘。”

“我不想再去猜測，帶著疑慮活下去，你可以坦白的告訴我嗎？你也喜歡我是不是？”

秦遠的眼中有些濕潤，拋開了心中的顧慮“我很喜歡公主，從未有如此心痛，不舍。可是公主不屬于我，青城應該回到自己的天地中，不該奢望，不得貪心。”他不敢看那山坡上的女子，轉過身。

“我該走了，公主屬于草原，而我生于山野，你應該有更好的姻緣。”秦遠帶著悲痛，向前路走去。

身后并沒有女子的回應，他望著前路似乎步伐也更加沉重。

后方傳來奔跑聲，秦遠回頭，女子奮力的往自己跑來。似乎太急切腳下被草木絆到，秦遠急忙接住。“公主，小心。”

巨大的力量撞擊在秦遠身上，女子抱著秦遠在山坡上翻滾而下，滾了幾圈，在斜坡上停下。

“公主，有沒有傷到哪里？”他慌亂的查看女子女子有沒有被草木石塊刮蹭到。

女子又往秦遠的身上撲過來，用力抱緊，她眼角帶淚，卻笑的開懷。

“既然你說喜歡我，那就再也不能放你走了。”

秦遠仰躺著望著天空的云彩飄散，有些起風，山坡上的花草吹的搖擺作響，他也用力的抱緊了懷中的女子。

……

場景再換，秦遠向四周看去，此時他出現在一座府邸之內，四周張燈結彩，高朋滿座，府院貼滿了喜字，儼然正在舉辦一場婚宴。

而女子跪在前方的一處高臺上。正前方坐著似乎是達官顯貴父母高堂。

秦遠望著那個女子，聲音沉痛“從今別后，凡我所見即你所見，凡我所聞即你所聞。”

“我未曾忘記你向往的，奈何命途如此，你嫁于王府，之后恐怕難以四處游歷。此生你我無緣，我也無力改變，但我仍然會依著約定，走遍山川湖海，見見這片天地。代你完成心愿。”

女子背對著秦遠跪著，此時聽到他的話，似是有些抽泣。

秦遠向著高臺上的高官深深地彎腰行禮，然后望了望女子。深吸一口氣，轉身離去。

……

場景再次換成那口古井，天空飄落紛紛揚揚的大雪。井口附上了一層厚厚的雪花。秦遠匍匐在地，離井半丈長的距離，心中悲痛絕望。他身子已經感到冰冷，用盡最后的一絲力氣向著古井爬去。口中喃喃低語。

“若有來生……”

……

夢中又來到了另一個片段，秦遠滿身盔甲，站在高高的城墻上，回望北墻下盛開的櫻花，他牽過身旁女子的手，抬頭是寂寥蕭素的天空。

女子定定地望著他“你要想清楚，你這樣做了，真的能平復心中的仇恨嗎？”

秦遠看著她清冷的容顏，伸手替她清理鬢角散落的發絲。然后過了很久，搖搖頭，轉身離開。

他聽到背后她的低語“暮云夕，你想過嗎？今天也許會死很多人，我知道，你以后也不會快樂的。”

秦遠頓了頓腳，沒有回頭，他只側身望了望遠處城墻邊，櫻花樹上的花朵飄散的紛紛揚揚。

……

“云夕，今天以后，你可以善良些嗎？我知道你其實不壞，現在你報不了仇了，以后不想這些事了，我陪著你好好活好嗎？”

秦遠駕著馬奮力的奔跑著，女子緊緊的抱著他，身后遠遠跟著追兵。她不管秦遠能不能聽到，依然說著。

“對不起，我們可能再也沒有以后了，今天恐怕我們是逃不掉了。”

“那就下輩子，我們都不要為了仇恨活著，做一對善良的人。”女子用力抱緊秦遠，突然追近的官兵射出一箭，正中女子的后背。

……

“皇兄，你率兵謀反，其罪當誅。如今大勢已去，你是隨我面見父皇，等候裁決，還是要頑抗到底，執迷不悟。”

“四弟，多年未見，你也成了將帥之才。皇兄很欣慰。卻也遺憾未能與你把酒言歡，悉心教導你，盡盡兄長的本分。”

“今日我罪有應得，就不去見父皇了，相看兩厭，徒增煩擾。”

秦遠環顧四周，跟隨自己的部下都已經身死。他看到女子的尸體，心如刀絞。

“你不該殺她的，本與她無關，是我對不住，連累她跟著我受這劫難。四弟，替我好好安葬她。”

眼前的男子看到這一幕，有些不忍的偏過頭。待秦遠把女子的尸身擺放好。他解下身上的佩劍。扔到秦遠腳下。

“既然皇兄決定了，四弟我也不強求了，皇兄自裁吧。”

男子單膝跪下，四周的士兵也齊齊跪倒。

“恭送皇兄上路。”

“恭送二皇子上路。”部下也齊聲喊到。

秦遠拿起地上的劍，最后用手撫平女子痛楚皺起的眉角。

“我欠你的，以后一定還你，今生緣盡，來生再續。”

他拔開劍鞘，拿劍用力的刺進胸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