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千年前，羅迪尼亞大陸有著另一個舊稱：阿爾彼特魯大陸。

在這個位面，人類是毫無疑問的主宰。

這一切，都是源于亞特蘭蒂斯帝國的繁榮。

擁有先進魔法文明的亞特蘭蒂斯，是全人類的驕傲，乃至于其它位面的人類旅行者，也都愿意定居在這里。

許多位面的高智慧種族也樂于結交亞特蘭蒂斯帝國，以他們的特產與亞特蘭蒂斯進行公平貿易。

數百年過去，亞特蘭蒂斯本能夠長存至今。

直到一位過份貪婪的王者的誕生。

凡是生命就必然隨著歲月消逝，這是亙古的法則。

這位王，則自大到妄圖挑釁自然。

“我要讓所有亞特蘭蒂斯的人類，永生不死。”

更可怕的是，他做到了。

利用先進的煉金技術，亞特蘭蒂斯的學者們研制出了能夠媲美自然形成的生命容器——即人造的人類軀體。

再結合頂尖的靈魂魔法咒語，將死去的人類靈魂注入人造血肉傀儡之中，永生不死的半亡靈生物便誕生了。

然而這種舉動，招致了其他種族的恐慌。

自然界的亡靈生物本就具有永生的特性，并且能夠通過吞噬其它生命的靈魂獲得成長。

這和正常生靈隨著年齡增長獲取力量不同，亡靈的變強基于不斷的殺戮與掠奪。

而現在，亞特蘭蒂斯帝國擁有了量產亡靈的技術，并且妄圖讓全部人類變為這種不死的亡靈，獲得【永生】。

戰爭來臨，而具有頂尖魔法技術的亞特蘭蒂斯帝國毫無懸念地獲勝了。

阿爾彼特魯大陸，成為了人類的一言堂。

精靈、矮人、獸人、巨人……所有非人類種族，通通被屠殺、流放、乃至于奴役。

于是，神罰降臨。

各個位面的強者意識到亞特蘭蒂斯的威脅，于是聯合起來擊敗了不可一世的亞特蘭蒂斯帝國。

但是趕盡殺絕并非他們的作風。為了防止沒有實力上限的【亡靈人類】成為更大的威脅，諸多神靈們聯合設下了禁制。

從此，亞特蘭蒂斯所在的位面無法產生超過六階的生命體。

而人類的不朽肉體，也受到了【衰竭術】的詛咒。

亞特蘭蒂斯帝國衰亡了，而人類在擁有過一次永生之后，卻被再次奪走了永生。更糟糕的是，亡靈軀體帶來的永生是有代價的，人類不再有正常的生殖，只能隨著時間流逝數量越來越少。

此后的數百年，為了防止人類數量的消減，一位偉大的煉金學者改進了血肉傀儡的特性。

他無法創造自然的生命奇跡，而是利用煉金術結合亡靈魔法，用虛假的生殖取而代之。

阿爾彼特魯大陸上每一個人類新生命的誕生，本質上是【奪魂術】、【血肉傀儡增殖】以及【失憶術】三者的疊加。

為了紀念這位煉金學者的貢獻，阿爾彼特魯大陸之后被稱為羅迪尼亞——以這位學者命名。

在這之后，人類的【血肉傀儡】軀體又得到了多次改進，最終形成了今天的局面——一個天衣無縫的騙局。

人類是自然形成的種族。

——這個巨大的騙局。

為了防止有心人的利用，亡靈魔法遭到全面禁止，所有相關的卷宗資料都被銷毀。

再之后，為了不讓人類數量受限，一個龐大的魔法結界被制造出來，目的是捕獲來自其他位面的人類靈魂，以達到人類數量能夠自然增加的效果。

“這就是真相。”奪心魔說，“永恒智慧之地，就是亞特蘭蒂斯帝國的舊址，而那捕獲其他位面人類靈魂的結界，就隱藏在這【永生之牢】內部。”

“……我不信。”阿瑞西亞說，“雖然你一口氣能編這么長一段，讓我很佩服你。但你說的這也太扯了。”

“你不信我？”

“你先告訴我你怎么知道的。”

“阿格硫斯告訴我的。”

“他是怎么知道的？”

“因為他自己就是個來自異位面的靈魂。”奪心魔說，“而且由于某些差錯，他沒有受到【失憶術】的影響，而是保留了原本的記憶。”

“大賢者是來自其他位面的？”

“是，據他所說，他來自一個并不存在魔法、并且智慧種族只有人類的位面。那里甚至沒有階級強者，人類完全憑借智慧和對自然規律的了解，就成為了位面的主宰。”

“聽起來很假。”

“我沒有必要騙你。”奪心魔說，“阿格硫斯對你們位面的魔法很感興趣，并且一直在努力專研。之后在接觸到禁忌的亡靈魔法之后，他發現亡靈魔法能夠影響活著的人類，就仿佛人類本身就是亡靈。這讓他產生了懷疑。”

“那他怎么知道這所謂的真相的？”

“他擁有了六階實力之后，開始嘗試研究空間魔法，并且利用魔法陣和結界的力量掌握了跨越位面的技巧——起初是想要嘗試回到他原本的位面，但之后在一次位面旅行之中，他從其他位面的神靈口中了解到了亞特蘭蒂斯帝國的秘辛。”

“這預言又是怎么回事？”

“還記得我說過他獲得神啟的事情嗎？”奪心魔道，“他說自己一直都能看到未來的情景，并且都能得到應證，這是連八階神靈都無法做到的。據阿格硫斯所說，他所來自的位面并沒有階級強者，但是有【神】這個概念。而【神】是可以操控未來，并且預言一切的。因此阿格硫斯一直認為他看到的東西就是【神啟】。數十年前，他最后一次發動【神啟】，所看到的未來景象，是羅迪尼亞大陸淪為亡靈的樂園。”

阿瑞西亞咧嘴：“如果按照你的說法，羅迪尼亞現在就已經是亡靈的樂園了。”

“不，不一樣。阿格硫斯看到的，是所有生靈都遭到屠戮，唯有嗜血的亡靈在游蕩。遍地都是尸骸與枯骨，由骸骨搭成的王座之上，端坐的是亡靈君王。”

“這和預言沒多大關系吧？”

“你別急。之后阿格硫斯不再看到【神啟】，他開始變得焦躁。他認為他能看到這些畫面，是【神】給他安排的一種職責，而他能做的就是去避免這樣的災難發生。”

“還是沒說到預言。”

如果奪心魔有實體的話，肯定會瞪一眼阿瑞西亞。

“預言的全部內容，知道的人并不多。人類之中流傳的只有一句話：‘未諳世事的少女圣者，在人類禁域邂逅救世的勇者，命運的相遇將改變一切既定的規則，并在神的注視之下消滅愚昧者的暴政’。”

“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預言。”阿瑞西亞說。

“阿格硫斯并沒有將預言全部告知人類，后面還有一段，只有其他種族才知道。”

“是什么？”

“‘千面的勇者以不受限制的姿態，在非人的軀體之中彰顯犧牲的美德，少女圣者的凝視帶來僅存的碩果，赤色的癲狂之月照耀下，無盡的勇者終將凝聚不朽的靈魂，登上骸骨搭建的王座。’”

“什么意思？”

“各個種族對預言都有自己的看法，阿格硫斯并沒有告訴我預言的真正含義。”

“千面的勇者……還有那句無盡的勇者。我大概能明白為什么精靈們會說勇者有很多個了。”

“精靈都比較頭腦簡單，但我不覺得勇者有很多個。因為阿格硫斯說過，勇者是一個誰都想不到的人。他沒有說勇者是很多人。”奪心魔說，“我原本一直不覺得阿格硫斯說的那些東西是真的，但是現在我相信了。”

“為什么？”

“阿格硫斯找到我，就是為了讓我在永恒智慧之地等待少女圣者的到來。他沒有說應該具體怎么去做，也沒有告訴我少女圣者是什么樣的人。”奪心魔說，“出于對阿格硫斯的恨意，我一點都不打算為了他那無聊的預言而犧牲自己的自由鉆到這塊破石頭里來。于是在遇到你之前，我沒有任何理由地淘汰了許多看上去很有資格的受試者。可隨著我力量的衰落，并且中途冒出來的那個紅衣主教，讓我不得不選擇你。”

“不得不……這個詞用的好。”阿瑞西亞沒好氣的說。

“這就像是阿格硫斯以前常對我說的【命運】，當命運選擇人時，人什么都做不了。”

“我覺得你比我更適合做圣女。”阿瑞西亞吐槽。

阿瑞西亞與奪心魔的對話內容雖然很多，但是都是借助奪心魔的心靈感應能力進行的腦內溝通，所以外界的時間并沒有流逝太久。

這時候的修安漸漸穩定了下來。他的骷髏面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張神似西格蒙德的臉。

“你還好吧？”阿瑞西亞問他。

“現在好了。”修安道。

“你真的是那具骷髏？”阿瑞西亞依舊不太敢相信，“給我燒火做飯的那個？”

“你只記得我燒火做飯了嗎？”修安撓撓下巴。

“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怎么在精靈領地突然失蹤了，現在還變成人了——而且長著一張西格蒙德的臉。”阿瑞西亞連珠炮般發問，她有太多問題想要問骷髏的了。

“我被召喚我過來的那家伙逮住了。”

“西格蒙德？然后呢？”

“然后，他想吃我，但是他沒想到我變強了，所以我就把他吃掉了。”修安一臉無辜。

“吃……掉了？”

“吸收了他的靈魂。”

“那你怎么會變成人的樣子？”

“因為西格蒙德用的是【幻妖】的軀體。”修安的臉部變幻了一會兒，呈現出好幾張不同的臉，最終還是定格成年輕的西格蒙德的樣子。

“喔……難怪。可你為什么要留著他的臉？”

“我忘記我自己長什么樣了。”修安理直氣壯。

“那‘修安’是怎么回事？你之前不是告訴我你記不起來自己的名字了嗎？”

“我不知道‘修安’是誰。占據了西格蒙德的身體之后，我觀察了一會兒自己的骨頭，發現我后腦勺上刻著一行字，看起來像個人名。”修安解釋道，“是用我看的懂的文字寫的，發音是‘修安.沙.卡瑪‘。”

“姑且說的通。”阿瑞西亞點頭，“后來你去哪了？那地精和牛頭人怎么認你做老大了？”

“紅衣服的那個人在追殺它們，然后它們被殺死了。”

“被殺死了？”

“嗯，所以我復活了它們，就像復活那個騎士一樣。”

“等等，我沒搞懂。”阿瑞西亞扶著腦袋，“你復活了騎士？蘭斯洛特？”

“好像是叫這個名字。”

“地精我不太清楚，可蘭斯洛特一點都不像亡靈。”阿瑞西亞剛說完，就想到了奪心魔之前告訴她的那段關于人類都是亡靈生物的荒謬說法，頓時冷汗直冒。

“那我就不知道了。”修安干脆地說。

阿瑞西亞突然想到蘭斯洛特對待修安無條件信賴的態度，頓時信了七八分。

“你復活了他們，那他們是你的仆從了嗎？”阿瑞西亞心態復雜地發問。

“不是，只是復活。”修安從懷里取出一本破舊的羊皮書，翻到其中一頁，遞給阿瑞西亞，“喏，招魂術。”

阿瑞西亞接過來讀了一會兒：“這好像就是公爵想找的那本咒語書，他需要的應該就是這個法術……”

“是嗎，那我待會兒把書給亞蓮娜。”

“等等……”阿瑞西亞讀到其中一行字，瞳孔放大，“施法代價是……等量的靈魂？”

“對啊。”修安點了點頭。

“你犧牲了自己的靈魂去復活他們？”阿瑞西亞有些難以置信。

“嗯。不是全部的，只需要一部分就夠了。”修安開始扳手指，“我自己有二階的力量，吃掉亡靈法師之后就有了二階加五階的力量，復活地精和牛頭人需要兩個三階力量，復活騎士也需要一個三階的力量，先前為了把那個五階死亡騎士送回死域，也花費了大概三階的力量……”

他計算完之后，抬起頭：“除去施法損耗，我還剩二階左右的力量，不虧。”

阿瑞西亞張了張嘴，啞然。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融合亡靈法師的力量本身就讓我很累，復活他們讓我更累了。”修安揉了揉腦袋，“現在我沒法維持人類的模樣太久，隔一段時間就要回到亡靈形態休息，而且還會控制不住地發抖。不過過段時間應該就會好了吧。”

“你可是為了幾個跟你沒有任何關系的人……從五階掉到二階……你不介意嗎？”阿瑞西亞驚訝地問。

“因為他們的靈魂告訴我，他們不想死啊。況且我本來就是二階，也沒什么變化。”修安笑著說，“力量只是分給他們而已，又不是憑空消失，不算浪費的。”

阿瑞西亞沉默了一會兒：“雖然只是勉強能理解你的價值觀，但是我還是想問一個問題……”

“你問吧。”

“像你這么圣母……為什么那時候在妖精森林要殺死那些魔物？”

“很簡單啊。”修安眨了眨眼睛，“它們想要戰斗，我就給它們戰斗。”

“確實……非常……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