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智慧之地。

在數千年前，這里曾繁榮一時。

那時候，這片土地被稱為亞特蘭蒂斯帝國，它是具有高度發達社會體系的魔法文明。

來自數十個不同位面的千百種生靈，在這里和睦相處著。在人類制定的規則下，各種族之間相互協作，繁榮昌盛。

然而，一場未知的浩劫席卷了這片凈土。

數千年后的今天，曾經偉大的亞特蘭蒂斯只剩下殘垣斷壁。

唯一完整的，便是這片遺跡中依存魔法陣而保留至今的地下宮殿。

“老大應該不會有事吧？”地精國王惴惴不安地走在前頭，四下張望著。

“它說了沒問題，那我們就放心。”

牛頭人薩滿雖是這么說，可情緒顯得很低落。

阿瑞西亞望著甬道兩側的古老磚石，揣摩這座建筑修建的年代。

自從進入遺跡之后，就沒碰上過任何阻礙，甚至連地下遺跡這種環境下標配的陷阱都沒有遇上半個。

總不可能只有入口的兩具石像守衛著吧？一定會有其它障礙的。

就在阿瑞西亞陷入思考時，她忽然感覺周圍的空氣味道發生了變化。

一種甜膩、腐朽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之中。

“是毒氣嗎？”阿瑞西亞臉色一沉。

她這時候才發現，身邊空蕩蕩的，自己已是孤身一人。

那些魔物都失去了蹤影。

她猜測是某種空間陣法產生了這樣的效果，但即便知道是陣法，她也沒有任何應對的手段。

阿瑞西亞的手里緊緊地攥著精靈長老交給她的賢者之石，腦海中飛快地閃過各種各樣的念頭。

最首要的便是找到出口。進來的大門有五階亡靈守衛著，想要從那里出去幾乎是天方夜譚，唯有另尋出路。

她現在并不指望成為所謂的【少女圣者】、解封【賢者之石】。只要能活著從這里出去，就是她此刻最大的愿望。

就在阿瑞西亞沿著甬道一路前行時，她卻發現，視野里的景象竟然像水紋般產生波動。

不知不覺地，她已經身處兒時的修道院。

“凱莉嬤嬤……”

阿瑞西亞的眼眶濕潤了。

她見到了心中最依戀的那張臉龐。

“我已經長大了……像我向您承諾過的那樣，我成為了圣女。”

“可是……”

可是，嬤嬤已經不在了。

場景再次轉換，呈現在眼前的是圣殿的藏書庫。

數萬本珍藏的典籍像是走馬燈般羅列在少女眼前，透過書墻，她看到旁人或艷羨、或懷疑、或警惕、或不屑的眼神。

在少年時期，阿瑞西亞憑正是借著這些書籍筑起厚厚的防線，才能在勾心斗角的圣殿熬過漫長的青春期。

刻苦努力，成為強大的圣魔法師。

只為了能有朝一日不看他人眼色。

她的外貌，她的天賦，她的身份，都只是偽裝。

阿瑞西亞，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少女而已。

回憶的場景像鏡子般破碎。

“這里是……”

阿瑞西亞癡迷地望著眼前的一幕。

這是她此生見過的、最華麗的宮殿。

由五彩繽紛的奇異寶石點綴、由散發著閃耀光芒的黃金打造的、金碧輝煌的殿堂。

最中央端坐在王座之上的，是一位面容莊嚴肅穆，須發皆白的老人。

“【少女圣者】啊……你終于來了。”

老人緩緩開口。

阿瑞西亞目光迷離了片刻，接著熱淚盈眶。

“我……真的是預言中的人嗎？”

老人從華麗的王位上起身，向阿瑞西亞點頭致意：“你通過了秘境的考驗，沒有為過去所牽絆。在你的心中，只有你自己的使命。”

“這座【永恒智慧之地】，曾經是偉大的亞特蘭蒂斯帝國。而我，是這片遺跡曾經的王。但是現在的我，只不過是一個游蕩在舊地的孤魂罷了。”

“迎接你的到來以后，我的使命就會結束。”

“作為回報，我會向你提供三樣事物，作為我個人對你的協助。但你只能從中選擇一樣。”

“它們分別是：國王的財富、永生者的力量、以及長者的智慧。”

阿瑞西亞眉頭微蹙：“我不太明白。”

老人走下王位的臺階，每一步都踏在純金的地磚之上。他的雙手都戴滿了魔法石鑄造成的戒指，右手拄著秘銀打造的權杖。

“你眼里看到的這座宮殿，是亞特蘭蒂斯帝國無盡歲月積累下來的財富。只要你選擇了國王的財富，它們都將屬于你，成為預言之路上的助力。”

“而永生者的力量，則是我數千年來凝聚的魔力。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幫你恢復實力，并且將你提升至五階，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大魔導師。”

阿瑞西亞問：“那長者的智慧呢？”

老人皺了皺眉：“難道你對前兩者都不感興趣嗎？”

“不是不感興趣，只是很想知道第三個選項是什么。”

“我可以回答你一個問題。”

“就這樣？”

“就這樣。”

阿瑞西亞低著頭，沉思了片刻。

“那我想要長者的智慧。”

老人非常疑惑不解：“為什么呢？明明前兩個選項能夠幫到你更多。”

阿瑞西亞搖了搖頭：“我只想知道，如何才能解封【賢者之石】。”

老人沉默了。

過了半晌，他才開口道：“只有這個問題，我不能回答你。”

“可是你答應過的。”

阿瑞西亞依舊固執己見。

尷尬的沉默。

“……是哪里出了問題？讓你看破了這一切都是幻象？”

場景再度碎裂。

金碧輝煌的宮殿不復存在，唯一剩下的，是一張殘破的石凳。

那張石凳上，坐著一個高大的人形身影。

“回答我的話，我的幻境究竟哪里做得不夠完美？”那高大的人影開口問道，聲音不再是人類老者，而是沙啞混雜、并伴隨著嘶嘶聲響。

“我沒有看破，我根本不知道剛才是幻象。”阿瑞西亞誠實地說。

“不可能！”人影怒吼，“人類怎么可能不會選擇金錢或者力量？告訴我實話！”

“如果我真的是預言中的人，那么，我要走的路，和金錢與力量都無關。這個世界面臨的危機，并不是財富或者實力就能夠簡單地改變的。”阿瑞西亞坦然地說，“況且，不論是財富也好，力量也好，原本都是屬于你的東西。如果我為了自己而拿走了對你而言珍貴的事物，這并不符合我的行為準則。”

“那你為什么要問我這個？關于賢者之石的問題？”

人影猛地站起來，像是按耐不住憤怒，朝著阿瑞西亞惡狠狠地踏前兩步。

阿瑞西亞這才看清對方的臉。

他，不，應該是它，長著一張怪異至極的面容。

它的眼睛里沒有瞳孔，乳白色的空洞眼球下，也沒有鼻子或者嘴巴，取而代之的是四根章魚般的觸手。

裸露在外的皮膚呈淡紫色，看上去像是富有彈性，并且覆蓋著一層反光的粘稠液體。

“你是……奪心魔？”

阿瑞西亞回想起曾經看到過的一本介紹異位面生物的書籍，里面記載著的這種生物所描繪的插圖令她印象深刻。

這種古老、神秘的種族來自于泛位面的地底世界，具有極高的智慧和強大的精神法術天賦。

“是的，我是奪心魔。請回答我的問題。”奪心魔甩了甩類似于鼻子的觸手，非常不爽地說道。

“我來這里就是為了解封賢者之石，就這么簡單。”

“那好吧，我幫你解封賢者之石。”奪心魔干脆地點了點頭，“但在那之前，我得先對付完那幾個和你一道進來的蠢貨。”

“等一等，我想再問你一個問題。”阿瑞西亞忽然感到不安。

“我說了，只回答一個問題。而你已經問完了。”奪心魔沒好氣地說。

令人尷尬的沉默。

奪心魔問：“你怎么不求我？”

阿瑞西亞啞然：“你不是不肯嗎。”

奪心魔渾身顫抖了一會兒，接著擠出一句話：“你問吧，趕緊問，想問啥問啥。”

“我想知道，你剛才變成老國王的模樣，說我是【少女圣者】。是真的嗎？”

奪心魔臉上的觸手扭曲了一下，像是在笑。

“不是。”

“因為從一開始，預言就并不存在。”

“所以，【少女圣者】或者【勇者】什么的，統統，都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