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這兩天，楊雨博特別反常。以前那個下課沒事干就愛往吳冰倩的座位蹦跶的人，現在卻安靜地坐在自己位子上看書?？墒莾蓚€人又不像是吵架的狀態，因為他們還是上學一起來、放學一起走，楊雨博還是每次去小賣部都惦記著給她買好吃的。李維軍最終抑制不住好奇心問他怎么了，某人面不改色地胡說八道：“高三了嘛，學習為重，不要總是相互影響”

“所以是你腦子進水了還是她腦子進水了，還是你們倆腦子一起進水了”

而渾然不知自己背了一半鍋的吳冰倩，正憂愁地趴在座位上，輕輕掐了一把曲靜怡的腰：“我頭痛，他不聽勸怎么辦嘛”

那天，他態度堅決地對她說：“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一清二楚，這件事兒沒得商量，你趕緊打消了這個念頭。你只要安心參加比賽，別的什么都不用想，有什么事兒都交給我”

這兩天吳冰倩甚至在想，如果他們選擇吵一架，反而倒好了。偏偏這次兩個人都試圖給對方講道理，最后沒人肯讓步，楊雨博就只能躲。

說到底，這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完全有權利理直氣壯地告訴老師，她今年不打算參賽了，沒有人能奈何得了她。

但她不會。

因為在乎，所以在她一直以來的觀念里，她希望自己所做的任何決定都能得到他的理解和認同。如果他不贊同，那她就不會去做，就如他也是這么尊重她的一樣。

“他楊雨博有你治不了的時候？兩個辦法，你要么哭，要么兇，軟的不行就來硬的，你現在不軟不硬還企圖跟他講道理的態度是最沒有殺傷力的”

吳冰倩驚恐地環顧四周，好在下節是體育課，這會兒周圍的男生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接著，她便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曲靜怡。不得不承認，雖然她的表達方式很是露骨，但還真的，很有道理的樣子。

楊雨博溫柔地望著吳冰倩在前面吵吵鬧鬧的樣子，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李維軍抖掉一聲雞皮疙瘩，架著他往外走，懇求道：“分一點時間給兄弟和籃球好不好”

２

這天中午，自從轉班后就再也沒有來（１）班串過門的王思蕊突然急匆匆跑過來，碰巧迎面遇上剛從外面回來的楊雨博。

她一邊領著他往語文組辦公室的方向去，一邊問道：“你知道何影嗎，就是去年‘崇文杯’的銀牌，現在跟我在一個班”

楊雨博曾經是不知道的，但一年前，他還是沒忍住去找了汪洋，問他認不認識去年在收發室的那兩個女生。那會兒他是祈禱這個名字最好永遠不要再在他耳邊出現的，但王思蕊接下來的話讓他心里涼了幾分。

“今天體育課的時候，我聽到她和另一個女生說了些不好聽的話，關于小倩的。我剛從寧老師辦公室過來，走的時候正好在門口遇到何影進去。然后我聽到她說，‘崇文杯’的事情……”

３

“何影，老師希望你能明白，你們每個人的機會都是平等的。殘酷點說，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但也正因為如此，我們更不能抹殺掉那些在努力實現公平的地方”

“可是老師，吳冰倩已經連拿兩年金牌了，況且她也不學文，這個獎對她而言本來就是可有可無的。可……可對我來說，這個機會太重要了……”

她的聲音中夾雜著濃濃的哭腔，落入門外不耐地聽了多時的人耳中便更多了幾分厭惡。

“呵”楊雨博嗤笑一聲，聲音不大不小落入辦公室里的人耳中。

何影難以置信地回頭，楊雨博便順勢推開原本只留一條縫隙的門，大大方方走了進來。

他摸摸鼻子，乖乖叫了聲“老師好”，轉而看向何影的眼神便多了幾分深不見底的凌厲。

“你……你偷聽我們講話”

“怎么，你想應該巴不得你這些話能通過什么途徑傳到吳冰倩耳朵里去。既然這樣你為難老師做什么，你要是敢跟她當面說，我興許會覺得你還僅存一點能讓我佩服的勇氣”

“你……”

“今天吳冰倩要是沒退賽呢，你就一副好像全世界都欺負了你的樣子?？墒?，要是吳冰倩退賽了呢，你會怎么跟別人說呢。感激涕零，不該吧，你們倆不對盤這么久了。那你是不是該說，她吳冰倩是不是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她算哪根蔥，我得第一還得要靠她的施舍？所以我們為什么要幫你呢？”

想到一年前吳冰倩跟他說過的這段話，他眼底淌過一瞬間的溫柔，便又恢復那副清冷的樣子。

許是被楊雨博懟到發虛，一開始差點氣得跳腳的人這會兒又變回哭哭啼啼的樣子：“楊雨博，你……你是學生會主席啊，你就不能幫幫普通同學嗎”

這邊楊雨博仿佛又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我是學生會主席，我女朋友就活該被欺負是不是？那還真對不起，我沒這么偉大。我不是上帝，也不是什么神仙，我就是個小人，自私又護短。

我最后糾正你一個錯誤，不是每個人對于一件事物的價值衡量都是以功利性為基準的。吳冰倩至今所有得到的一切，都是靠真心的努力和尊重得來的。在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比第一名重要得多。但如果在你心里，第一名是最重要的，我們同樣尊重你的看法，那么也請你，自己去拼。這一年多來，你說過什么，做過什么，我們心里一清二楚。她選擇不拆穿你，不代表她是個軟柿子，可以隨你捏。她尊重你，那我請你趁她還尊重你的時候，最起碼給她平等的尊重。

無論她今年最終參賽還是放棄，都是她的個人選擇，跟你沒有關系。她如果參加，不是為了跟你較勁。不參加，也不是為了給你的遠大前程鋪路?！?

說完，他朝寧老師微微點頭，便轉身離開。只是沒想到迎接他的，不只有一直守在門外的王思蕊，還有抬著亮晶晶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盯著他看的吳冰倩。

對視了幾秒，心底莫名一陣燥熱。他抬腳準備離開，身后的小尾巴便緊隨其后。

他轉過頭去面朝她的方向，無奈地閉了閉眼，說道：“我現在不想跟你講話，你……你自個兒玩去，別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