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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48.上門女婿

三人俱是又沉默了。

跪在地上的歸海瀾本因著他這與眾不同的開場有些默然,此時也是一同更默幾分。

她腦中思緒流轉,思考著怎樣解一解圍。不想好似在自家后花園散步般閑趣似的息炾,又毫無預兆地俯下身子。

歸海瀾心頭驀地一咯噔,隨后便被一把拉起站定。

垂首間聽得前方倒吸一口涼氣,她霎時間竟有心如死灰之感。

息炾極自然地拉起歸海瀾,許是跪的太久,他明顯覺著她腿間虛浮。

于是歸海瀾又這么著被拉著坐到了一旁木椅上。本以為到此結束了,不曾想,息炾竟也無比坦然地在她隔壁椅上一坐。

座上沒有聲音傳來。

歸海瀾渾身緊繃坐在椅上,一時不知如何自處,心內一嘆干脆便一動不動,等候母皇斥責。

不想,靜靜看著息炾動作不發一言的觀衡帝,此時面上卻寒冰稍融。

唇角,竟仿佛也含了一絲笑。

歸海瀾不曾抬頭看去,若真看了,恐也只覺驚悚。忽然觀衡帝出聲:“你們三人俱都下去。”

歸海瀾突覺解脫,忙到了聲“是”,略有些不放心地看一眼息炾,得了他微微的一個點頭,遂才如蒙大赦般的退出了營帳。

余下嫚幽婼幽,略頓一頓也出了營帳,守在兩側。

帳中。

觀衡帝伸出一雙凝白無瑕的手,倒了一杯茶。

茶香四溢,清香滿屋。

是頂尖的雪頂紅袍。

她緩緩站起,端著玉杯,步伐沉穩有力氣度非凡地行至息炾前,將茶放在他手邊。恭敬卻不顯前輩地做了個輯:

“多謝仙君……救我兒一命,觀衡感激不盡。以茶代酒,還請仙君笑納?!?

此話一出,息炾不置可否地挑了眉。

……若是先前幾個人還在場,除卻息炾,定無人能信,此話竟是由觀衡帝道出。

還是這般誠懇,真切。雖有停頓,卻不顯得突兀。細細分辨。叫人細細分辨來,卻難窺出半分勉強之意。

息炾未動。

觀衡帝也不動。

時間好似靜止。

片刻后,息炾觸上了玉杯。

這是應了。

觀衡帝收了禮,走到息炾正對面的一方椅子上,端坐。

坐在高高在上的冰冷位置太久,她已有許多年不曾作如此姿態。

觀衡帝這一回,靜靜地睜著寒霜的眸子,瞧著息炾。

息炾懶怠稀松一如以往,這時卻也端坐了起來。

氣勢一瞬磅礴。

他就這么支首坐著,卻好似坐在九霄之上。平淡的眼囊括天地,靜觀蕓蕓眾生。

饒是觀衡,也遜色他無數。

觀衡自見著息炾起,心境起伏可用驚濤駭浪形容。

她雖是第一回親眼見到傳說中的仙人之軀,卻遠遠不同與印象中的模樣。

雖有仙人之飄然,更多的全是一股渾然天成的氣勢。

歸海瀾言語中的仙君,淡然自若仙術精湛,日行萬里又可開天辟地。她原大致以為是個術法高明仙者罷了,卻不想他

……不像是個區區仙者,而像是一統仙者之人。

是她坐井觀天了。

也是。能得歸海瀾那般評價的,怎會是個尋常人物。

觀衡帝驚異的同時,卻又不禁暗暗地泛起更甚之前的喜悅。

無人知曉。今日放到大營時,她并不想進去。只是派人傳令下去。

她靜靜待在馬車中,遙望大營,心中痛楚驀然間泄了堤。

再怎么厭惡……也是親生養的孩子。

她憎她恨她罰她,卻到底沒有想過她死。

幾十里外就是哏州。是那孩子消失的地方。

她總是想著。待得歸海皇族重奪九州,那孩子便可解脫了。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她厭惡這生活,以后離開了,也能活的自在。

她雖一貫默然,卻是心思清明的。

她只知道自己是孤兒,無人看顧。是以有了容身之所后,便勤加習武,從不反抗她半句。

她要她年幼上陣殺敵,她就毫不猶豫地去了。落了一身重傷,卻從不會抱怨分毫。

……

直至此次遇難。

初聞那消息。她幾可斷定,那孩子是沒了。

天雷劈下,是個什么后果?那所謂九重塔,又算什么。

觀衡帝這兩天總是禁不住猜想,她遇難前,心里想的是什么。

是哀,是恨,還是嘆。

可她想不到。

一瞬間,觀衡帝喉頭哽咽。

恨啊……哏州,大冀,安陽璟……

便是他們,奪了她女兒活生生的命。

那一刻,她忽然不再那般羞于啟齒與那孩子間的關系。

是她的孩子,是她懷了一年又三個月的女兒。

青洲歸?;适以俚沼H不過的正統血脈,最該繼承大統的皇嗣。

停在十七年華。

再抬眼,淚兩行。

高臺之上,突然出現的那人,讓她幾乎以為自己做了個夢。

她也曾心道只是消失,并非全無希望。

可在她闖入她視線的一刻,竟真以為自己也下了黃泉。

不是黃泉,如何能再見到她?

扶手被她捏的四分五裂。

過了良久,她才真的相信,卻是是那孩子回來了。

而且安然無恙。

她驚異,理智卻時刻提醒著她不可逾越。

觀衡忍著。

只是轉首間便吩咐了婼幽。這筵席,登時豐盛無比。

她卻不肯動筷子,只是躲在那白紗后,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孩子。

她卻徑自發呆,思索自己的事。隨侍之人明明言說她最愛食這牛羊肉,她心懷期待地盼著她同旁的將士一般大快朵頤

可她卻一動不動。

觀衡倏地怒了。再反應過來,她心驚自己無名的怒火。

這是怎么了?

筵席結束地太快,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卻覺得時間好似突然就沒了。

直到吩咐了她跟來,聽她安安靜靜地講述這七天發生了什么。觀衡才覺得真正尚在人間。

只是那一樁樁一件件,俱都叫她心驚。

她并非膽小之人,掌權多年,早已練就地四平八穩。

只是那孩子所言,實在匪夷所思。

何況,真是情況只會更兇險上幾分。

觀衡靜靜聽她敘述,心中起伏不定,直直盯著她。

坐在這位子,即便她低垂著頭,也能看將她看的清楚。

她私心盛然。

那故事中的息炾仙君突然出現時,她可謂驚嘆。

再到如今她放下帝王身段,只以母親道謝。

她表足了真心。

觀衡盼著有息炾入營,如虎添翼。可卻也不敢強求。

本就救了她孩兒的命,乃是恩人,怎敢再做要求?

這廂息炾眼見了觀衡帝,倒是發自心底的覺著,這歸海皇族還真是嫡系血脈。

他見著的三位皇族中人,性子俱都相似三分。

只這一番交戰,他便認同這觀衡帝,頗有凡間帝王風范。

只是叫他有些刮目相看的,卻是她如尋常婦人般端茶與他道謝。

不持身份,只以人母做禮。

倒是拿的起放的下。

息炾覺著這歸?;首澹怪鴮嵤莻€挺優秀的皇族。

觀她淡然光明正大地打量他的目光,他突地沒了那么些散漫。

蓋因,息炾想起,眼前這位與歸海瀾有五分像的觀衡帝,按著道理來說應是他未來丈母娘。

咳……他驟然收回了懶散撐頭的手,端正地放置在兩腿上。

息炾不知為何,覺得有些不大對。

思索半天,他才想起這不對勁之處是個什么地方。

他依稀記得,凡間女婿來丈母娘家中時,是絕不可兩手空空的。

再一個,對著丈母娘應當恭敬有禮,不可自持身份失了禮數。

好巧不巧……這兩樣他俱是占了。

幸得,他方才折回去領惠思時順道拿了些東西。

思及此處,息炾沉吟片刻,掏出嶄新的集寶囊,端正了身形上前交與他認定的未來丈母娘。

“還請收下?!背练€有力中,帶著一副不可拒絕的意味

觀衡帝:……?

卻被他氣勢唬住,抬手接了來,她惑道:

“仙君這是……?”

息炾兢守禮分,站在她面前一丈遠,恭敬坦然道:

“上門禮?!?

觀衡帝:……??

此語一出,觀衡帝更是疑惑。

息炾沉默,思索一番,將那一切的一切俱都娓娓道來,說與他未來丈母娘聽。

觀衡帝一貫端正冷冽的面色在這期間青紅交接,變化莫測。

語畢,息炾肅著臉補道:

“我得道已久。卜算之事,斷無錯處。她……瀾兒與我,確實是姻緣無疑。何況我們只差這夫妻之實,算來也入了半個洞房?!边@一番話依著息炾描述,是極有理有據的。雖是無恥,但他幾乎不曾有過凡人的思考模式,因而覺得這些倒也無什么大礙,全不覺得是地痞流氓欺男霸女的惡行。

此等行徑,旁處不說,在這大冀便要浸了豬籠。

待他說完,遂既一點集寶囊。

集寶囊登時浮空,自行打開。

華光閃爍過后,留了一地奇珍異寶。

息炾瞧著地上這堆得一人高的東西,覺得確實有些寒酸,但畢竟情況危急了些,沉吟道:

“唔。此次前來有些倉促,不曾備足禮。只先行放置這些,旁的今晚便可補上。還請笑納。”言語間雖平淡,卻是實打實的真摯無比。

觀衡帝看著眼前一看便知是珍寶的一堆東西,只是木著臉。

息炾瞧她神色,心道果真是嫌他來的寒酸,暗自覺著有些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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