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收拾好行李，等我一下可以嗎？”

“不用，我已經收拾好了。店長只有幾件衣服，巾然小姐也只背了一個包，很容易就收拾好了。”

于巾然看到那個放在沙發上已經整理好的背包，還有一套已經準備好的衣服。

“這......”

“是我多事了嗎？”陸傳祺擔心地問道。

“當然不是，是我的問題，我應該早點收拾的，麻煩你了。”

“能夠幫巾然小姐，是我的榮幸。”

“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巾然小姐，好奇怪。”

“以前我也是這么叫的。”姜路云插嘴道。

“我以為我們的關系更近一步了。就不用這些繁文縟節吧。”

陸傳祺和姜路云對視一眼，向她點了點頭。他們之間，算是有過命的交情，于巾然不顧一切地去幫助店長的時候，陸傳祺就已經將她劃為自己人。

有人多少人能夠為了別人奮不顧身呢？

在這個連攙扶這件事情，都要仔細斟酌的時代，這樣的行為，已經如珍珠般珍貴。

“店長還沒回來嗎？”

靜謐的森林中，傳來幾聲鳥叫，偶爾有幾只動物跑過厚實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音。隨庭安坐在那個山洞中，淡金色的靈氣隨著她的神念緩緩匯入她的天靈。

她這次感覺到身體里有一股溫熱的力量，從風府中傳來。

隨庭安摸向后頸，什么也沒發現。

她隱約記得，于巾然上次把手挨在脖子上，那種強大的沖擊感。仿佛坐上一輛超高速跑車，那種緊貼座椅的推背感，讓她忍不住釋放所有能量。

她自忖，如果把于巾然帶回風雨閣，讓她在風云榜上祝我一臂之力，應該能對付他們吧。

也不知道那些人現在修行到什么地步了，要是能夠遇見他們，還能刺探一下軍情。

但是上哪去找這些來無影去無蹤的人呢？真是糟心死了。她想要知己知彼，但卻沒有一個可以使用的渠道。

叫姜路云去打探嗎？肯定不行，他一見到神官就兩腿發軟。陸傳祺倒是可以，但是就怕她被其他人冷眼相看。答案已經出來了，她的店里，只有一個人能夠去打探情報。

于巾然。

她忍不住竊笑幾聲。于巾然作為新進神官，有理由去拜訪各位前輩。而且沒人知道她和自己的關系，起碼現在沒有。讓她去打點打點關系，再好不過了。

這樣想著，隨庭安的心情就變得舒暢起來。

靈氣已經匯集完畢，該離開這個地方了。

她轉頭看向那正在攀爬的藤蔓，整座楓葉林簌簌地落葉，仿佛在在跟她說，請你別走。

隨庭安朝著洞口的方向，深深地鞠躬。他幫了很大的忙，靈氣這么富足，純度又高，是別人多少年都修不來的好福氣。

境界嘛，當然是飛速提升。她神念緩緩地流動，身旁正飄落的楓葉如雪花般在她腳下盤旋轉動。她微挑手指，風帶著葉子，向遠處飄去。

“多謝了，老人家。”

大地輕輕地震動，好像不滿意這個稱呼。

她笑著，消失在一片紅色天地里。

......

回程的路比來時更快，陸傳祺握住方向盤的時候，還有些微微地緊張。

隨庭安這次沒有睡覺，而是凝神靜聽著周圍的動靜。姜路云一如既往地買了臺灣烤腸，坐在前排好吃好喝。

奇怪的是，他居然一點都沒胖，真是令人厭煩。

于巾然終于學會控制感官的發散。

她想起之前的那個夢。

“我夢見了。”

“看見了什么？”

“我在一個太平間里，聽到有人在買賣尸體。”

“沒看見人的樣貌？”

“我要睜開眼睛的時候，人就醒了。”

“看來要去趟醫院。”

“巾然姐，你為什么是看到恐怖小說里的人物，你以前經常看這種書嗎？”姜路云發自內心的好奇。

于巾然會想起自己之前的人生，似乎沒有特別喜歡恐怖類的小說或者影視作品，就連游樂園的鬼屋都很少去。她搖了搖頭，也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

“誰說太平間就是恐怖小說，沒準是偵探小說，或者是懸疑小說。也有可能是愛情小說。”作為過來人的隨庭安反駁道。

“對了，他還提到一個詞，招魂。”

隨庭安皺了一下眉頭，姜路云手中的烤腸又掉在地上。只有專心致志的陸傳祺沒有聽到她在說什么。

“看來是靈異小說。”隨庭安補充了一句。

“市里這么多醫院，我們要去哪一家呢？”

“你在夢里沒有看到什么標志性的東西？”

“沒有，天下的太平間都長一個樣。”

“那就只能一家家找了。”

“這樣的話，會被神官先發現吧。”

“你說，那是無名尸對吧。”

“是，所以丟失了也不會有人問起。”

“陸傳祺，回到店里查一查，最近半年內，有多少起自殺事件，而且無人認領尸首。”隨庭安說道，“至于你，要和我去見一些人。順道見見老朋友。”她指著于巾然。

陸傳祺心里很是驚訝，店長要重新開始社交活動了嗎？

“但是你要做好心里準備，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于巾然一臉困惑。她知道這人在神官中名聲不好，但也不至于到這種程度。陸傳祺在來之前，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看好隨庭安。她只需要一秒鐘，就能把事情鬧大。于巾然走進一家典雅的書店，這里縈繞著陣陣熏香。

黑桃木鋪成的地板，挑高的躍層，從旋轉樓梯走上去，見到一個開放式的閱讀區。每一張深色的木幾下，都擺著兩個蒲團。這似乎如古時候的私塾一般。這里的書籍，明顯比隨庭安的書店，范圍更廣，種類更全。

于巾然看到書架上放著一些發黃的書本，隨手拿起來，卻大吃一驚。竟然是《廣陵散》，這是魏晉琴家嵇康游玩洛西時，被一古人所贈。更有《太平廣記》里一則神鬼傳奇，一只幽靈將此曲傳于嵇康。

于巾然咽了咽口水，不知道這是不是真品，如果是，那就被這樣毫無顧忌地擺在書架上，任人翻閱，豈不是暴殄天物。

在書架層疊的盡頭，有一間茶室，于巾然聽見里面傳來倒水的聲音，竹子碰撞的聲音，還有陶瓷放置在木桌上的聲音。有人在沖茶。接著，她嗅了嗅，是上好的鐵觀音。

想必就是這家店的主人——季歸。

于巾然一步步走向那茶室，卻聽見有人飲茶后嘖嘖的聲音。

“你是誰？”

那人早就聽到于巾然來了。

“我是新進神官，于巾然。”

“新人？”尾音翹了起來。

于巾然聽到他聲音中產生的濃厚興趣，她撩開簾子，看到一位男子坐在茶幾前。

季歸。

隨庭安說他是神官中的八卦王，但于巾然更愿意用百事通來稱呼他。他穿著一件長衫，腳踩布鞋，眉宇間有一股淡雅的氣質，顯得波瀾不驚，與世無爭的樣子。

隨庭安說，不要被這樣“雅致”的假象所騙。

男人往往看起來什么都不關心，可到頭來，比女人還要八卦。

于巾然拿出陸傳祺準備好的禮物，極品毛尖。是隨庭安含著眼淚買下來的，為此，她遭受了史詩級的碎碎念。

“怎么還帶著禮物來，我不收禮。”他行云流水地泡好一杯茶，穩穩地放在于巾然面前。他身后有一副飄逸的字：靜。

“千萬不要看他推辭，就不送，這種欲拒還迎的把戲，我已經看了很多回了。”

于巾然心里想起這句話，笑了一下。將毛尖向他那邊推了推，語氣平淡，嗓音低而不沉，回道：“這只是點心意，算不上禮物。”

季歸頭抬也不抬，只是問她：“你不喝？”

于巾然拿起茶杯，輕輕地喝了一口。季歸看到她的喉嚨滾動，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看在你是新來的，又正好路過我的店。說吧，你想知道什么？”

“我初來乍到，什么都不知道。還請前輩，多多指教。”

“去過風雨閣了嗎？”

風雨閣在各個圖書館都打開了通道，只要被選中了之后，就會無意識地朝圖書館前進，圖書館外的門崗保安，會親自將神官引入風雨閣。在來之前，于巾然已經去過了圖書館。她從正門那從來都沒打開過的電子門，一腳跨入一片虛空之中。

那里有一座懸浮的巨大棺木，于巾然最早是這樣認為的。黑色的長方形建筑，里面的人都穿著黑色的法袍，這就像是天空版的地獄。

“去過了。主事官把我的名字記錄在名冊上，還給我發了令牌。”

于巾然總覺得主事管似乎對自己很熟悉。

“你現在只是普通神官，只能給我們這些前輩打雜，如果你想去做文書工作，可以去風雨閣找個管理神官做做。但你要明白，做外勤的總比坐辦公室的工資要高，我們雖然累，但是功德比其他職務要高，風險還是會有的。

“比如說，遇到自己對付不了的N號和零號，或者是更高級的，是會被殺死的。

如果你的功德不夠，死了之后，是不能輪回的。這和人類不一樣，他們無論如何，只要被死神找到，判官審判，熬過懲罰，就能重新轉世。

“但我們，只能消亡。消失，是真正意義上的再也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沒有重來的機會。”

季歸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