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組一行人還未進村，就聞到了一陣濃烈的雞糞味道。

牛蹄村有兩個養雞大戶，每天會產生大量的雞糞，這些雞糞都被堆在村東頭兩百米外的小河邊。

“都醒醒，到了到了！”

馮春用手捏住鼻子，甕聲甕氣地說道。

見眾人都醒了，馮春向后探出身子，看著坐在自己正后方，穿白襯衫黑褲子的中年男子，說道：

“于鄉長，麻煩您了，這里我們不太熟，不知道從哪里下手。”

這位于鄉長是巨旺鄉分管消防安全的副鄉長，對牛蹄村非常熟悉。

“哪里的話，配合你們工作是我的分內事，早一日破案，把兇手繩之以法，吳校長在九泉之下也能早日合眼，我相信你們有這個能力。”

此話一出，車內瞬間安靜了起來。

于鄉長本是好心，但他不知道這句話是處理命案的刑警最不喜歡聽的。

馮春定了定神，臉上的笑容卻并未消減分毫。

“接下來咱們去哪兒，于鄉長？”

“直走，到村中間，正對著小賣店有一家黑大門，那是村長羅萬才家。”

“他家有廣播嗎？”

“有，每個村都有廣播。”

“好，就去他家，大軍把警笛打開。”

…………

早七點半，兩輛警車呼嘯著來到了羅萬才家門前。

從車上下來六個穿著制服的警察和于鄉長。

這陣仗，嚇壞了樹下刨土坑的老母雞，和小賣部里“填大坑”的賭徒。

（“填大坑”是東北的一種撲克玩法，多用于賭博。）

“老羅大哥在家沒？我是鄉政府的于清海，來找您有點事兒！”

大門沒鎖，于鄉長站在大門口大聲問道。

房門打開，一個約莫五十歲上下，身穿跨欄兒背心，軍綠色七分褲，黑黑瘦瘦的男人，攥著半根黃瓜，小跑著迎了出來。

“喲，于鄉長，你咋來了呢，還有這幾位是……”

當羅萬才看到一眾警察之時，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了。

“哦，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幾位是市刑警隊的同志，這位是中隊長馮隊……”

于鄉長忙介紹道。

“哦，我想起來了，我見過你，那天吳校長燒著了你就來了，不過那天你沒穿警服……”

“嗯，有時候不穿，”馮春笑著伸出右手，繼續說道：“馮春。”

羅萬才特別激動，連忙把半截黃瓜塞到嘴里，雙手緊緊握住馮春的右手，激動地說道：

“嗚嗚嗚”

“今天免不了麻煩您，感謝您的配合。”

“嗚嗚嗚”

馮春微微用力，拽回了自己的手。

“來來來，屋里請，需要我配合的就直接說，我一定盡全力辦好。”

“好，感謝！”

眾人跟著羅萬才朝房門方向走去。

“對了，老羅大哥，我得跟您確認三件事兒，我好心里有個底。”

“啥事，兄弟？”

“第一件事是這大喇叭還能用嗎？”

馮春指了指掛在羅萬才家門前大樹上的大喇叭。

“可好使了，一說點啥事兒全村覆蓋！”

羅萬才自豪地說。

馮春點點頭，繼續問道：

“你會寫字嗎？”

“那你可問對人了，俺……”

“好，第三個問題，你能陪我去菜園子里，摘幾根黃瓜嗎”

“中！”

“麻煩鄉長帶我的手下去歇一會兒，我跟老羅大哥摘點黃瓜。”

馮春朝眾人使了個眼色，眾人心領神會，走進房中。

羅萬才也挎起一個竹筐，帶著馮春走進房后的園子里。

“待會……拜托您一件事，非常重要的一件事，除了你誰都做不到。”

馮春對著正在專心尋找黃瓜的羅萬才說道。

“說吧，還是那句話，我一定會盡全力辦好。”

“謝謝，請把耳朵附過來，這計劃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

…………

“呼呼……”

“嗡……”

“村民們注意了啊，村民們注意了。播放一條通知，市刑警隊的領導來咱們村調查吳校長案子的線索了，有要反應情況的，抓緊過來啊，有用的線索會給現金獎勵，村民們抓緊過來吧！”

連播三遍后，羅萬才走到大門口，把大門完全打開。

對面的小賣店門前早已聚滿了人。

“大家都來吧，想說啥說啥！”

馮春笑著招呼大伙進來。

村民越聚越多，三五成群的往院子里涌。

于鄉長站在房門口組織大家站成三隊，往每人手中塞飲料。

“大家辛苦了，一次進三名群眾，反應問題得幫大家伙兒保密！”

羅萬才家是三間大瓦房，東西屋加客廳，每個房間倆警察，一個負責交流與提問，另一個負責記錄。

村民們情緒高漲，知不知道線索都想過來湊個熱鬧，混瓶飲料，還能順便反應點問題。

這一忙就是一大天，下午四點半，送走了最后三名群眾以后，大伙兒坐在炕上，開始整理線索。

三名干警，開始依次讀起今天的記錄來。

“我家牛被孫二賴子下藥害死了，他懷疑我燒了他家柴火垛，蓄意報復我，你們管不管？”

“過！”

“吳校長肯定是自殺，他是撞了邪了！這學校呀，以前是墳圈子。哪有正常人天天扒小灰兒的，能燒多少柴火啊。天天推小車從村西頭走到村東頭，往雞糞上蓋小灰兒，我感覺他家灶坑里頭得老干凈了，這人魔怔了。不過他這一沒，雞糞上沒人揚灰了，太臭了。對了，亂倒雞糞這事兒你們管不管？”

“過！”

馮春皺著眉毛，說道。

“領導，人是栗老蔫兒殺的，別說是我說的，這人到現在還懷疑是我下藥害的他家的牛呢，領導我這可不是公報私仇啊，我沒扒瞎，不信你們把他拷起來，打一頓自然就招了。”

“過！”

“這學校鬧鬼，有一年冬天我家孩子親眼看到過一個穿著紅裙子的女人一動不動站在操場正中間。紅衣厲鬼啊，這是……”

“停吧……”

馮春無奈地說道：“把記錄整理整理，都帶回去，現在去把羅萬才叫進來。”

一個警察去隔壁屋將羅萬才叫了進來。

“老羅大哥，寫下來吧。”

馮春拿過一張紙和一支筆，遞到羅萬才面前。

“我沒咋上過學，哪會寫啥字……”

羅萬才笑著說道，

“那上午那會兒……”

馮春有點懵。

“上午你也沒讓我把話說完啊，我以為你知道呢。”

“好吧，老羅大哥，你來說，我來記。”

馮春苦笑著拿起筆，伏在炕桌上。

“不用記，就一家人沒來。”

羅萬才說道：“不會有錯。”

“誰家，快告訴我！”

馮春直起身子，急切地問道。

一眾人都興奮了起來，瞪大了雙眼，望著羅萬才。

“只有葉軍一家沒人來，除了他全都來了。”

羅萬才篤定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