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好像個乞丐，衣衫破破爛爛，這有個洞，那有個洞。

他手里拿著把刀，目光無神，趙暮被他看得心里發毛，“那個，兄臺是屬哪一派，可有見過縹緲幫？”

這人不說話，忽然舉刀劈來。

趙暮一慌，隨即鎮定，向后急退，“再要相逼，休怪我無情。”

這人理都不理。

刀劈來，狠辣兇猛，趙暮不敢硬拼，一劍九式隨即展開，只是沒有御氣與傘外。

這人招招狠毒，數招過去，趙暮忍耐不過，御氣于傘，劍氣如白練射穿這人胸膛。

但是，這人竟然只是被震退幾步，而后好像沒事人一樣，繼續舉刀劈來。

趙暮這就不淡定了，剛剛劍氣的強力一擊，這人竟然連一滴血都沒有流出來。

但他胸膛卻被自己劍氣打出一個洞來了啊。

心中惴惴，又一次使用劍氣，這人仍然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大刀劈來不斷，趙暮格擋躲閃之中，發現他的額頭有一塊指頭大小的白色，他握刀的右手亦是，心中不安，打斗之中，這人胸口的衣衫，一張一合，在被風揚起之際，趙暮注意到破布之下，剛剛劍氣所傷的地方，骨肉崩碎，白骨森然可見，但卻沒一點血紅之色。

這是……尸人。

尸人殺不死。

趙暮心中驚慌，斗志全無，劍招亂，胡亂格擋，雨傘被打斷，但趁機逃出了戰圈，扭頭就向這無邊無際的太陰界原野狂奔出去。

忽然一支羽箭從臉龐飛過，撩起鬢發，只見前面不高的土坡上，站著一個人彎弓射箭。

前后夾攻。

轉頭向南逃命。

轉身之際，回首匆匆一瞥，只見追著自己的夜人喉嚨中了一箭。

這是射錯了？

還是為了獵物自相殘殺？

無論是為了什么，但有一點確實是清楚了，夜人確實是殺不死的。不單單活人殺不死他，夜人同類同樣也不能將其殺死。

趙暮思量這么一個問題，不能被殺死夜人很大可能也不會覺得累，如若這樣，自己早晚是要被夜人追上的。

那么既然如此，何不利用這兩名夜人之間可能存在矛盾讓他們自相殘殺了？

這么做有點賭，但是目前為止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趙暮向持弓人方向跑去。

羽箭再一次射來，兩人距離這么近，趙暮從他羽箭瞄準方向，看得出他是射向后面的人。

這一箭射中了后面夜人的心口處。

夜人倒下了。

趙暮愣住了，死了？

期待的大戰沒了？鷸蚌相爭，漁夫逃命的戲碼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自己成了撞死樹上的兔子第二了？

持弓的人看他一眼，“這刀我的了。”

還會說話？

“這樣一個尸人也殺不死，還被攆滿地跑，我真好奇你怎么進來的，進來又是為了什么？”

這是個人？

從他的話語中判斷這確實是個人。

只見他撿起地上尸人的刀，打量刀身，看樣樣子明顯對這柄刀是滿意的。

“哪一派？”

“縹緲幫。”

“沒聽過。一個人？”

“恩……。”趙暮想了一下，撒謊道：“走散了。”

“能被這種排不上的號的夜人追的滿地跑，我估摸你的同門是很難在這里活下來的。”這人將刀挎背上，手里依舊拿著弓，見趙暮手里拿著破傘，一臉怪異，“跟我走吧。”

高低起伏的荒草，初來時沒有細看，讓趙暮誤判了太陰界的地勢，這里并非是無邊無際的荒野平原，這里有山丘，只是很矮，很矮，就像矮矮的墳頭。

趙暮跟隨這個人走過兩道山丘，看見一伙大概七八人坐在一起。

“老六，怎么才過來。”

“看見了一個夜人，順手救一個人。”

“多管閑事。”

老六嘿嘿一笑，拿下背上刀，“雖是沒品階的，但比這幾天弄來的都好。”

他們的意思好像是給刀分品階，但初來乍到，這些人又是語氣不善，趙暮只好把疑惑放在心里。

人群中一人向他招招手，趙暮短暫地失神，被人推一把站到這人面前。

“散修還是屬何門派？”

“師從縹緲幫。”

“同門了？”

“走散了。”

“哦。”這人問身邊一位年紀看起來大些的人道，“二叔，怎么處理了。”

“這樣的小子讓他一個人在太陰界是活不過半天，讓他跟著我們也行，只是我們的口糧卻不能分他。”

“小郎君，你自己意思了？”

“還用問嗎？我剛剛看他被夜人追的屁滾尿流，那還是不入流的夜人，咱么愿意留他，他就該感恩戴德，還能有什么意見？”

我只是不知殺夜人要碎其心。

趙暮沒有同這人辯解，留是不留？還是留吧，一來太陰界確實兇險，人多心里會更安些，二來這群人對太陰界了解較多，跟他們后面也省的自己一樣一樣去摸索了。

最重要的是，可以問問他們其他門派的情況。

思量已定，面對眼前這位應該是首領，但年紀與自己差不多的人道：“多謝娘子，往后但有驅使，趙暮不敢不依。”又向救他的老六感謝，再謝一群人，眾人的反應都很冷淡。

眾人都在忙著，趙暮見一人做事手腳忙不開就去幫忙，這人干巴巴謝了一聲，不要他幫忙，就這樣趙暮站在那里，看著別人忙來忙去，自己尷尬的不知道干什么。

支起一口鍋，待水燒熱，把木盒中的飯團放入煮。

怪不得他們責怪老六來的太遲，原來是要吃飯了。

趙暮就離開人群，遠遠走開，看他們煮的是青精飯，這會飯香突然濃厚，大概是水開了，揭鍋蓋準備吃了。

趙暮坐在高高的荒草之后，聽聲音是他們在盛飯了。

好香。

好餓。

沒人跟他客氣一聲，問：“那位小郎君你吃不吃啊。”

心里挺不舒服的了，但是也沒有什么啦。

“小郎君。”那位首領娘子叫他。

對這位娘子趙暮多少是有些奇怪與佩服的，這一伙人有十多個，干什么不知，但從其言談舉止來看，很像流民之類。不論這些人的身份是什么，這十多人里，年齡有大有小，大到五十，小道十六七，全是男子，聽這唯一的女子。

“來，我這給你，算是初次見面我請你的了。”

所有人都看過來，趙暮一下子臉紅了，“不要，不要，我是剛剛吃過不久的。”為了讓這句話可信一點，“我帶有干糧的，是胡餅，只不過逃命時候把餅給跑掉了。”

“一口吃的也守不住。”有人道。

眾人都笑起來。

“柳大娘子，咱們收留他是很好心了。有咱們在，他不用拼了性命逃命，如此這般就是餓一頓兩頓也是沒有關系的，至于往后。”這人沖趙暮喊道，“小鬼，以后我們有什么吩咐，你勤快一些，知道沒有？”

趙暮答應。

柳大娘子仍是招手趙暮，把飯推給他，趙暮不好意思，不要。

“云雪，你自己吃吧，吃完飯咱么還有事情了。”

柳云雪——挺好聽的名字。

“你吃你的。”柳云雪呵斥一句坐在她身邊年歲差不多大的男子，不在勸趙暮，卻也沒有吃飯，把飯給了那位年齡最大的二叔。

吃完飯，眾人圍聚一起，聽柳云雪分派任務，三人一組，加上她自己一共四組，分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繼續探查，傍晚時分還是這里相聚。

在本組人數不變的情況下，柳云雪問有誰愿意帶上趙暮，沒有一個人是愿意的。趙暮就跟在柳云雪后面。

與柳云雪同組的，其中一人就是一直坐在她邊上的同齡人，名叫柳十七，柳云雪要趙暮跟他們一組時，趙暮感覺這個人一臉不快意。

柳云雪等人去的方向是往東，這與劍礦所在方向相背，趙暮也無所謂，他準備先花一點時間熟悉這里，而后找到機會偷偷溜走。

柳云雪說太陰界的天是沒有白天與黑夜之分的，頭頂的月亮，不會升起，不會落下，一直是這樣，也從沒有陰晴圓缺的變化。

向他們打聽其他門派情況，他么推說不知，趙暮從其只言片語之中，斷定這些人絕不是跟各派一來下來的。

換而言之，這些人從另一條入口進來的。

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像縹緲幫這樣的門派是沒辦法自己開啟進入太陰界的大門的。

進入太陰界的通道不止兩條，他這一條有屬于這一條的秘密，他這一條能夠發現是因游記有記，那他們了。

了解這些人越多，趙暮就覺得這些人的來歷越可疑。

基本的了解之后，就沒什么話好聊了，剩下的都是偶爾回答他們的話，以及聽他們對話。

默默走著，忽見前方草叢突然站出兩人，就見柳十七提著刀向前沖去。

那兩人額頭都有點白，明顯是夜人。

看柳十七這架勢，好像見到了多年未見的親人。

趙暮嘴角抽搐一下，這是表現給柳云雪看？

但有必要嗎？

話說現今自己也有那么點這樣的沖動。

“回來，十七。”柳云雪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