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少喧恍然回神，看了看輪椅，“我可以修好，你把輪椅拿過來吧。”

沈允吾訝異，將輪椅拿到了溫少喧的跟前，“你還會修這個？”

溫少喧一邊查看輪椅的受損情況，一邊回，“不過是坐的時間久了，看工匠修的次數多了，學了些皮毛。”

沈允吾注視著溫少喧熟練地修理輪椅，目光移動至溫少喧的雙腿，本該心有怒意，卻生出幾分惋惜，不自然地轉開眼，想散去這讓人煩心的心思。

溫少喧卻突然拉住了沈允吾的衣袖，求助似地看向沈允吾，“輪椅修好了，你可以幫我一下嗎？”

沈允吾猶豫片刻，伸手撈起了溫少喧，不知是對付蒙面殺手用力過猛，還是精神恍惚，放下溫少喧離開時腳下一滑，險些跌倒下去。

溫少喧眼疾手快地握住了沈允吾的手腕，穩住了沈允吾的身體。

兩人四目相接，沈允吾望著溫少喧放大的俊臉，猛然一驚，本能地想抽手離去。

溫少喧卻道：“等等。”

他從懷中拿出一方絲巾，輕柔地替沈允吾擦去了臉上的血跡，溫言細語地寬慰，“剛才做得很好。”

沈允吾哪曾想溫少喧會出言安慰，雙眼劇顫，慌亂地退了一步，繞到溫少喧的身后，推動起了輪椅，“火……火堆剛才被殺手們踩滅，尸體的血腥味一定會引得野獸們蜂擁而至，這里不安全，我們必須趕緊走！”

溫少喧就這么猝不及防的被沈允吾推著疾行，本想告訴沈允吾輪椅可自行移動，但沈允吾的速度實在過快，唯有急忙抓住輪椅扶手，穩住了身體。

兩人在兩日后的傍晚，到達了梁城長街中。

溫少喧向梁城的百姓們打聽，永州到梁城服徭役的百姓們死后埋葬在何處。

沈允吾訝異，“你為何要調查永州到梁城服徭役的百姓們死后埋葬在何處？”

溫少喧說：“我猜想周老五夫婦是為了找到大兒子的尸體來到了梁城，所以想找到埋葬處，借此找出周老五夫婦。”

沈允吾這才明白溫少喧的意思，想了想，眸光一亮，“我有更快的辦法可以找到埋葬地。”

溫少喧不明所以。

沈允吾從袖中拿出一個信號彈，拉下信號彈上的拉環，一抹紫色的煙花就在晚霞中綻放，沒一會，一名身著紫衣的妙齡女子，從人群中遠遠走來，對沈允吾跪地請安，“屬下參見主上。”

沈允吾詢問：“你可知永州來服徭役的百姓們死后埋葬在何處？”

妙齡女子想了想回，“因徭役死亡的人，戶部沒有專門的墳場，通常都是隨意地丟在城南腳下的亂葬崗中。”

“亂葬崗？”沈允吾詫異。

“是。”妙齡女子抱拳。

沈允吾思索著點頭，“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妙齡女子起身頷首，又幾步隱于了人群中。

溫少喧注視著妙齡少女離去的背影，疑問：“她是誰？”

沈允吾隨口道：“鏡花坊中人。”

溫少喧忽然回想起沈允吾入京當夜萬和宮中，負責護親的將軍好像就說他叫花一荻，難道那個花一荻就是鏡花坊坊主花一荻？

他追問：“鏡花坊坊主為何會成為你的護親將軍，你與他私交甚篤？”

沈允吾岔開了話題，“既現在已經查到地址，就趕緊去亂葬崗吧，我們離開荒原后日夜不停的趕路，或許還能截住周老五夫婦。”

溫少喧見沈允吾明顯不想談論鏡花坊，也不便多問。

兩人啟程前往亂葬崗，到達亂葬崗時，已經入了夜。

圓月當空，亂葬崗陰森滲人，烏鴉盤旋在夜空，虎視眈眈地緊盯著底下的尸體，成百上千的尸體被隨意埋葬或丟棄在泥地中，一部分早已被野獸啃食殆盡，發出陣陣刺鼻的腐爛臭味，讓人難以呼吸。

溫少喧被眼前的情景震驚，良久才道：“這竟是為南旭服徭役的百姓們最后的歸宿。”

沈允吾這十年來雖經歷過許多殺戮，但也未見過如此駭人的場面，不由嘆道：“在一些急功近利的大臣眼中，服徭役的百姓們不過是一些數字，一些組建城墻堡壘的工具，又豈會在意他們的生死。”

停了停，她又道：“不過這亂葬崗有成千的尸體，對我們也算有利，如果真按照你說的，周老五夫婦是為了找到大兒子的尸體來到了梁城，那他們絕對不可能從這么多具尸體中找到已經死了一年的大兒子，我們只要在這里守株待兔，一定能找到搜尋尸體的他們。”

溫少喧也知沈允吾說得對，但面對眼前成千的尸體，他實在不能覺得慶幸，面色凝重的默然不語。

兩人隱藏在亂葬崗外的草叢后，蹲守起了周老五夫婦，可直到半夜依然一個人影都沒有。

連續三夜沒有眨眼的沈允吾有些困乏，用力地搖了搖頭保持清醒。

溫少喧瞧出沈允吾的疲憊，出聲勸，“你不眠不休幾夜，就靠在樹下休息一會吧，等周老五夫婦來了，我再叫你。”

沈允吾搖頭，“無妨。”

溫少喧堅持，“你就去休息一會吧……”

沈允吾忽聽身后傳來蹄聲，忙把手放在唇上，示意溫少喧不要再出聲。

兩人往聲響之地望去，望見兩名年約五十的男女騎著驢子進入了亂葬崗，老漢額中有一顆黑痣，婦人臉側有一塊麻斑，看來他們就是周老五夫婦。

周老五進入亂葬崗后，先行顫顫巍巍地下了驢子，然后佝僂著腰，攙扶著婦人下來。

兩人似乎都被亂葬崗中的慘狀震驚。

婦人捂著嘴險些落下淚來。

周老五連忙拍了拍婦人的背，安慰婦人。

兩人鎮定了一會，在亂葬崗中漫無目的地搜尋了起來。

溫少喧見此，從草叢后移出，神色復雜地提醒，“沒用的，這亂葬崗中有成千的尸體，你們的大兒子已經死了一年，早已腐爛成白骨或被野獸啃食殆盡。”

周老五夫婦忽聽溫少喧的聲音，下意識地回頭看去，驚見溫少喧和沈允吾在身后，不由驚呼，“你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