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溫少喧仍尋找著沈允吾的下落,雖他曾想丟下沈允吾,但那都是在沈允吾能安度余生的前提下,現在沈允吾生死未卜,他擔心得方寸大亂。
這一刻,他終于意識到,不是沈允吾在意他,而是他在意沈允吾,一路走來,沈允吾在他的心中已經不僅僅是仇人之女,一個可以到達京城的工具,是牽掛,是自責,是他在這世上唯一在意的人。
如果能讓他找到沈允吾,他愿付出任何代價!
可上天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請愿,他不眠不休地找了三日三夜,依然沒有找到沈允吾。
秦嘯勸他放棄尋找,他不愿意,依舊派人暗中尋找,一晃就是十年。
這十年間,沈青嵐被皇上關入大理寺監牢,此生不得出牢。
他進入了鎮國大將軍府,成為了鎮國大將軍府的三少爺,在秦嘯的引薦下,拜師當朝宰相,后因天資聰慧被皇上選入宮中,成為大皇子伴讀,更在二十歲那年,以新科狀元之名入職中書省,三年后升任中書省侍郎。
又是一個冬末。
這日,他奉命來到三省聯合的政事堂與官員們商議新律的定立。
政事堂內宏偉莊嚴,長長的紅氈兩側坐滿了官員。
左側坐著尚書令沈德言為首的尚書省及門下省官員,右側坐著溫少喧和另一名年約四十的中書省侍郎唐韋為首的中書省官員,正位則坐著此次新律的統籌者,皇上因錯削減門下侍中與尚書令的宰相職權后,朝中唯一的宰相,中書省最高官員中書令。
三省官員一入座,就為新律之事劍拔弩張。
尚書令沈德言,一把將書卷扔在身前的紫檀幾上,“這廢除朝臣免稅之權是怎么回事,難道我等為國鞠躬盡瘁,還受不了這點惠?”
中書省一名官員當即駁道:“為官者更應以身作則,百姓們年年交稅,百官們也應一視同仁?!?
另一名門下省官員立刻反嗆,“官為官,民為民,怎能一視同仁,就算賦稅一視同仁,這廢除王公貴族免徭役之權又是怎么回事,他們都是和高祖一同打天下之人的后人,難道還讓他們跟尋常百姓一樣去修筑城墻?”
溫少喧插話,“服徭役是南旭每個男子應盡的義務,每家每戶都征了壯丁,王公貴族身為南旭之民,自然也應盡一份力?!?
尚書令沈德言一聽此話,指著溫少喧喝道:“秦少喧,你少在這詭辯,此律若出,我們負責頒律推行的門下,尚書兩省會遇到多大阻力,你們負責擬律的中書省又豈會知?!?
他這話是明著把矛頭指向了中書省,中書省的官員們一下站了起來,不甘示弱的與門下,尚書兩省官員們互爭了起來,三省官員在政事堂內吵得不可開交。
這讓坐在高位之上,年約五十的宰相腦仁脹痛,加重語氣道:“都給本相停下,在政事堂內如此喧嘩成何體統!”
官員們這才不情不愿地收了聲。
宰相肅色道:“頒布新律是為了南旭長治久安,于國于民都是益事,新律已擬,本相會將此律稟告皇上定奪,你們無須再議?!?
門下,尚書兩省官員們頓時急了,紛紛站起來想反駁。
宰相態度不容置疑,“本相說了無須再議,今日就到此為止?!毖粤T,便起身離座。
官員們眼看宰相已經離去,只能咽下滿腔的話,散場離開。
溫少喧和另一名中書省侍郎唐韋,恭敬地把宰相送上了馬車,隨后也準備上自家的馬車,他按動輪椅扶手上的按鈕,兩條履帶就從輪椅底部滑出,帶動輪椅將他移動到了馬車內。
這十年來,經過能工巧匠的改良,輪椅已能自主移動,上山下梯。
因和宰相順路,他的馬車一直跟在宰相的馬車后行進著,行至一半,記起今日是溫安柔的忌日,拉開小窗的簾布,對跟在馬車旁的小廝說:“康子,今日是我娘的忌日,你去道旁的紙扎店中買些紙錢,我想去我娘的衣冠??纯??!?
“是?!笨底討?,快步走向街道旁的紙扎店,可還沒到店門口,忽聽前頭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聲,轉頭一看,頓時被驚在了當場!
溫少喧也聽到了聲響,忙掀開車簾查看,就見前頭白煙滾滾,道旁的一棟二層客棧突然倒塌,把宰相的馬車埋在了底下,驚喊道:“康子,快去救人!”
康子這才反應過來,和馬夫一道,穿過尖叫四竄的百姓們,把埋在廢墟中的宰相拖了出來。
溫少喧急忙趕到宰相身前,望見宰相頭部流血昏迷,又見廢墟中還埋著許多百姓,當即吩咐,“馬夫,你現在馬上去衙門報官,叫衙役前來救人,康子,你把恩師扶上馬車,送往最近的醫館?!?
“是?!瘪R夫,康子慌忙應道。
溫少喧緊接著上了馬車,在康子把宰相扶入馬車后,替宰相做了簡單的包扎,等趕到醫館,立刻為宰相診治起了傷勢。
宰相夫人和獨女方書雅很快聞訊趕來,焦急地等在室外,溫少喧一出來,便立刻上前問:”秦侍郎,我夫君的情況怎么樣了?”“秦哥哥,我爹怎么樣了?”
溫少喧神情凝重,“情況不容樂觀,我剛才替恩師查看傷勢,發現他半月前摔傷了頭,今日舊傷未愈再添新傷,恐很難醒過來了?!?
宰相夫人一驚,險些暈倒過去,幸被身后的方書雅扶住才穩住了身體,“怎么會這樣?”
溫少喧也疑道:“今日恩師發生意外的客棧建起才不足十年,怎么會忽然倒塌?”
宰相夫人從溫少喧的話中察覺出異常,“你這是什么意思?”
溫少喧沉聲,“恩師曾在新律擬定之初和我說,倡導新律者往往不得善終,沒想到如今竟一語成讖。”
宰相夫人更是驚駭,“你是說我夫君此次意外是有人故意為之?”
溫少喧面色沉肅,“雖現還不知真相如何,但方才三省官員才就新律之事爭論不休,恩師一出政事堂便突遭意外,實在太湊巧了?!?
“怎么會這樣!”宰相夫人一口氣沒緩過來,徹底暈了過去。
方書雅,溫少喧驚道:“娘!”“師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