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會結束后，王婕敲開了年紹華辦公室的門。

“有消息了，死者的身份查明了。”

正在整理桌上文檔的年紹華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稍微示意了一眼，“嗯，去寫吧，要快。”

要快，王婕自然了解這句話的重點。

對新聞行業來說，快就是最大的競爭優勢。最先發布的報道才吸引最多的關注度，稍慢一步的都有可能無人問津。

王婕的指尖飛速地在鍵盤上敲打著，每一次碰撞所發出的啪嗒聲，都和秒針轉動的滴答聲賽著跑。

“叮——”廖俊卓給您發來了一張圖片。

解鎖手機后，王婕看到了一張長相頗為標致的女子照片。她穿著深灰色的制服，棕黃色的頭發整齊地盤著，對著鏡頭擺出了營業性的微笑，王婕迅速地給眼睛部位打了馬賽克。

半小時后，一篇標題名為《珊海港驚現分尸案，旅行袋藏女尸身份查明》的文章在網上沸沸揚揚地炸了鍋。李某，女，28歲，酒店大堂經理，失蹤3天后，9月6日被發現于珊海港的附近海域。為了方便拋尸，尸體被切割成了十幾塊，塞進行李袋里。

“天吶，這也太可怕了吧！！”

“太殘忍了，兇手抓到了嗎？？”

“這不就在我們市嗎？想想晚上都睡不著了！”

“愿逝者安息，兇手伏法。”

……

……

發出后，幾千條評論留言和轉發提醒迅速涌入賬號的后臺，在確定自己是全網首發后，王婕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試圖休息一會兒。

有一陣特別的清香襲來，肩膀被輕拍了兩下，王婕不用睜開眼都知道是林夢綺來找她了。

林夢綺用的香水特別好聞，是混合著金錢和自然的茉莉味道。林夢綺穿著一身千鳥格的套裝，短裙剛好到她的膝蓋上一點，露出的小腿白皙又纖細。比腿更吸人眼球的是她踩著的那雙Jimmy Choo的銀色高跟鞋，精致又耀眼。

王婕睡眼惺忪地沒有精神，林夢綺遞給王婕一杯拿鐵，關心地問道：“是不是很累啊？”

“是啊，好累啊。”說著，王婕接過飲料放在桌上，雙手摟住了林夢綺的腰，把臉埋在她身上，像個撒嬌的小孩子似得。

林夢綺有些無奈，“別把你妝蹭我衣服上了”，手卻溫柔的撫摸著王婕的發絲。“好啦，說正事，主編找你呢。”

王婕又嗚嗚了兩聲，才松開了手。快速照了下鏡子，裝出精神抖擻的樣子，邁進了主編的辦公室。

年紹華的眼睛盯著電腦屏幕，勻速地滑動著鼠標的滾輪：“這篇報道的數據反饋還行，下一篇你準備寫什么？”

“挖一下李紅鶯這個人的背景資料吧。”

“關注點在受害者嗎？這可得不到大眾輿論的好評啊。”

“兇手沒落網之前只有這方面可以跟進了。”王婕連忙解釋，停頓了一下之后，她又說：“而且我總感覺，她身上有故事。”

年紹華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女人的直覺嗎？也好，那就去做吧。”

看來現在松懈還是太早了。

王婕心里默默嘆了口氣，抬頭看了下墻壁上的大掛鐘，現在是15點06分，從巨業大廈到華安酒店，打車也就二十分鐘的距離，她帶上了錄音筆和記事本立刻出發了。

華安酒店，是珊海市的一家五星級酒店，佇立于最繁華的市中心地段，一直以來生意都不錯。

珊海市因為臨海，旅游業也算得上是火熱。從入夏開始，就有許多外地游客來海邊游玩。暑假的時候最是高峰期，整個海灘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現在已經是9月7日了，開學后游客已經大大減少了，若是這件事發生在暑假期間，怕是整個珊海市的旅游業都要受到重創了。

華安酒店的前臺坐著兩個樣貌清秀的姑娘，都穿著統一的灰白色制服。她們面對面聊得十分投入，看到王婕向她們走來后，才又趕緊面對大堂站好，露出了職業性的笑容。

“您好，請問是住宿嗎？”

“不是，我是巨業新聞的記者，有些事想問你們，關于李紅鶯的。”

聽到這個名字，藍秀秀和方玉潔同時露出了驚恐的表情，連忙擺手道：“我們什么都不知道！我們什么都不知道！”

王婕又好氣又好笑地說：“我又不是懷疑你們，只是想了解一下李紅鶯這個人。”

藍秀秀露出了為難的神色：“我們主管說了，什么都不能對別人說。”

王婕提起了氣勢逼問：“為什么？難道你們主管不想早點破案嗎？他跟李紅鶯有什么關系？”

方玉潔一聽更緊張了，“我們，我們不是那個意思，跟主管沒關系。”

藍秀秀附和著，“是啊是啊，李紅鶯失蹤還是我們主管報的警，他可擔心她了。”

王婕一看這招見了效，又趕緊追問：“怎么她失蹤了三天你們才報的警？早點不報？”

方玉潔聲音都開始顫抖，帶著隱約的哭腔說：“嗚……她……她剛休完年假，第一天我們以為她睡過頭了，主管打電話批評了她一頓，電話是通了的，他們在電話里還吵起來了，我好像還聽到了辭職什么的。第二天她沒來，我們以為是鬧脾氣曠工了，直到第三天，她一直不回我們消息，我們才覺得有什么不對，立刻就報了警。”

王婕放緩了語氣說：“這么說，李紅鶯9月3號還活著？”

藍秀秀一邊輕拍著方玉潔的背，一邊補充說：“是的，那通電話之后，我給她發了消息她也回了。”

“她回了你什么？”

藍秀秀掏出了手機，直接給王婕看了她們的聊天記錄。李紅鶯的頭像是一只黑紅相間的小鳥，藍秀秀的則是美圖后的自拍。

藍秀秀：剛剛你跟主管提辭職啦？

李紅鶯：嗯。

藍秀秀：啊？為啥啊？

李紅鶯：沒什么，就是覺得太累了。

藍秀秀：嗚嗚你再考慮一下嘛，我們都舍不得你。

藍秀秀：主管也不是真心罵你，他只是還在氣頭上。

李紅鶯：嗯，我知道。

藍秀秀：想你～愛你～

王婕皺了皺眉，“你們主管在氣李紅鶯什么？”

藍秀秀抽回了手機，解釋說：“就是因為她請了兩周的年假啦，在店里最忙的時候，8月末的時候觀光客還很多的。不像現在一開學，人都見不到了。”

為了降低她們的警惕性，王婕開始套近乎：“你們年假有兩周這么多嗎？我也想辭職來你們這兒了。”

藍秀秀搖搖頭說：“才沒有呢，我們年假就5天，是她攢的前幾年的都沒休。”

王婕有些佩服地說：“那她工作很刻苦啊，三年都不休假。”

藍秀秀用力地點了點頭，說：“是啊，所以她請假的時候我們都嚇了一大跳，但她那段時間確實狀態不好，所以主管盡管有些不情愿還是批了，我們都希望她好好休息過后重新打起精神呢。”

王婕繼續問道：“你說的狀態不好，具體有什么表現嗎？”

藍秀秀似乎已經完全卸下了防備，打開話匣子說個不停：“哎呀，我這么跟你說吧。紅鶯雖然不是那種活潑開朗的人，但是我們酒店的人沒有一個不喜歡她的，就是因為她的業務能力實在太強了。

每件事都安排得非常周全，不管多奇葩的客人投訴她都能解決的妥妥當當。但是那段時間她好像一直在走神，忘記系制服的領帶啊，記錯VIP貴賓的姓名啊，甚至有一天我好像聞到了她身上的酒氣。”

王婕一邊快速思考一邊問：“你說的那段時間，大概是多久以前，是發生了什么事嗎，例如分手或者家里出事之類的？”

藍秀秀撓頭苦思了一會兒，還是方玉潔小聲卻堅定地回答了王婕的提問：“嗯……大概兩個多月吧，分手肯定沒有，她都沒有男朋友。家里的事，我們就不清楚了。”

王婕又將目光轉向方玉潔，“你還記得任何別的關于李紅鶯的事嗎？什么都可以。”

方玉潔低頭想了一會兒，似乎動了一下嘴唇又沒有發出聲音，最后像撥浪鼓似得搖了搖頭。

采訪也到了尾聲，王婕從包里掏出了兩張自己的名片，遞給了她們，“如果你們以后有什么想起來的事，可以隨時聯系我。”

王婕轉身正準備離開，卻在大廳的另一方向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